“玄……呵呵，如今已是【宙廻】了。”
“宙廻既已歸位，接下來便是對下一段山海的展望了。”太易聖者的聲音，將李凡的思緒打斷。
對聖者而言，可沒有休息的概念。
橫渡虛界，以身爲橋，復聯山海。這便是祂們執着以求之事。
“正如先前所說，經過兩次復聯。如今我們身處這一段山海，足足連綿三十三萬九千八百年時光。不過下一次的行走，就未必有那麼容易了。”
諸聖心中皆明白太易不會無的放矢，頓時凝神傾聽。
“經由吾探查，前方虛界所佔據時光，已經快要接近十萬年。若是虛界再度侵逼，打破這個極限……”
“山海聯繫徹底斷裂，恐復聯無望。”
“一來，吾等要鎮守山海，面對道湮侵襲、不能再退一步。”
“二來，這一次的復聯行動，再無容錯餘地。只能一次成功。否則，虛界反噬之下，就算吾等齊心協力，也未必能抵擋住那滔天風浪。”
連山聖者揮揮手，爲諸聖展示了前方連綿虛界場景。
幽遠深邃，所帶來壓力，更勝先前所遇見虛界。
宛若身臨其境，諸聖身軀好似被黑暗沾染，皆沉默不語。
“當然，也有好消息。經過兩次復聯，吾等實力也得一定程度增幅。而且……”
“多了十多萬年的山海底蘊，有我們這位山海行者在，或許能再造多位聖者助力。”太易正說着，一道煌煌金色亮光，自山海中而起，筆直朝着彼岸激射而來。
卻是太微聖帝。
這一次，同樣沒有什麼寒暄、依舊直入主題：“有真靈灌注之法，吾就沒有再煉製通聖大藥。此番全改爲聖運大藥，兩段山海、加上其中由虛轉實，三十萬年積累被我抽空。”
“再得九枚。”
太微聖帝掃視了一圈，將九枚散發着晶瑩剔透光芒、似有自己生命的光團取出。
“得益於山海復聯，此次煉製聖運大藥，效用更勝以往。服之或有聖朝億億衆生虔誠念頭衝擊。朕也是服了兩枚就停止了。新晉聖者，量力而行。”
“下一次，三萬年後。”
說罷，不等諸聖迴應，太微聖帝便又匆匆離去。
“我們這麼多人分九枚，他一人便吞了兩枚。”百曉暗自嘀咕。
太易笑道：“太微本體需鎮壓巍巍聖朝氣運，輕易動彈不得。故而每次來去都是十分倉促。至於這聖運大藥……
“宙廻你可先取一枚。”
李凡聞言，微微一怔。
上一次他可是沒能吃到這聖運大藥的，怎麼此番分的人多了、聖藥效力更強了，反而有份了呢？
連山、歸海、太易三聖同心同德。
太易既然發話，其餘諸聖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見李凡有些遲疑，太易解釋道：“你雖已經得證宙廻大道，但降服過程中，此道本就有部分損耗。況且將來還要負責真靈灌注……”
太易輕輕一指，其中一枚光團便徐徐飛至李凡身邊。
李凡暗道一聲慚愧，不過還是將那聖運大藥服下。
閉目消化起來。
李凡獨得一枚，諸聖分餘下八枚。
連山三聖不需要，新晉聖者得一，竊機、晷命等實力更強者得半。
不多時，太微送來寶物便已入諸聖肚中。
果如太微聖帝所言，甚至其還有所保留。
此番藥效，幾乎倍勝先前。
光團入肚，李凡識海中便被無窮無量的光影所吞沒。
視角急掠，好似在無垠無際的大地上穿梭。
入目所及，盡是連綿沃土。
衆生安居樂業，享樂太平。於閒暇之際，家家戶戶皆心中默誦聖帝恩德。
聖朝之中，無饑荒、無災禍。
人人豐衣足食，居有其屋。
聖帝之影，君臨天下，洞察一切。所有腐敗、罪惡，在發生的瞬間，就會被頃刻抹去。
這是毫無疑問的盛世。
也唯有如此盛世，方纔能凝聚出就連聖者都能受益的大藥。
李凡也曾有過聖皇分身。
他自然知曉，如此輝煌盛世，卻是建立在太微聖帝強大的實力之上。
若是沒有了聖帝鎮壓，恐怕所有的美好，都將會在頃刻間腐朽、繼而崩塌。
“難怪太微聖帝不能長久離開。”
“正是因爲有他時刻在撥亂反正，聖朝才之所以能稱爲聖。”
一枚聖運大藥，好似凝聚了聖朝無數子民的意念。
他們一生的經歷，乃至所思所想。
在死後皆如涓涓溪流般，被聖帝凝練提取，化作可用大藥。
李凡細細體悟。
以他的心志，縱使聖藥非凡，也不可能真的影響到他。使其產生對太微聖帝發自內心的敬仰之情。
反而他在無數思緒匯流之中，發現了某些有意思的東西。
即便是太微聖朝這幾乎只存在理想中的樂土，也並非所有的子民都會感到滿足。
甚至有部分，心中會暗自埋怨，聖帝威壓一世、管的實在太寬了。
腦海中，時不時閃過絲絲不切實際的危險想法。
當然，以他們的本事， 自然是無法反抗太微聖帝的。
卻不妨礙他們每過一段時間，就拿出來暢想一番。
聖朝中所有生靈皆不會知道，他們腦海中的每一個想法，實則都在太微聖帝的掌控之中。
但太微卻有意爲之，允許這些不和諧因素存在。
而或許正是因爲這些“惡念”，才使得聖運大藥沒有那麼的“甜”。
能夠被安然吞服。
“這太微聖帝，倒也是個妙人。”
“只可惜，太累了。”
李凡心如磐石，無數條匯聚意念中，無論是對聖帝的讚美、亦或者詆譭，皆無法動搖他的本心。
只是單純瀏覽吸收終生經歷，化爲己用。
彼岸中，不知歲月流逝。
等李凡完全將大藥藥效吸收，驀然睜眼。
這才發現他居然是諸聖中第一個醒過來的。
“看來無盡輪迴中一番歷練，宙廻長進了不少。”太易頷首道。
李凡微微行禮，這才發現連山三聖本尊不見了蹤影，已然身向虛界之中。
只留虛影盤坐。
“吾等先行一步。十萬年虛界連綿，非同小可。”
“山海還沒有匯合之前，吾等之所以不能寸進，除了此處虛界實在過於漫長之外，還有其他原因。此番實力倍增，吾等再去試探一番。若是能夠解決，自然更好。若是仍然不行，那就再商議方法。”
李凡好奇就連三聖本尊都感到爲難的虛界危機究竟是什麼。然而太易虛影卻並沒有繼續明說，而是話鋒一轉。
再度指向山海中：“宙廻你不妨，再回那無盡迴環可能性一趟。你消化大藥之際，吾等回首，卻是發現了險些被忽略之處。”
這句話卻是單獨傳音，只對李凡一人說。而沒有公開。
李凡頓感愕然。
就連山海大道都已經被他收服，還有什麼錯過了？
不過連山三聖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戲弄於他，李凡神情嚴肅，再度看向無盡迴環。
因爲有他殘留的宙廻之力鎮壓，循環還沒有崩塌。
相較他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似乎並無變化。
李凡以聖者層級意念，將這方寸之地，來回掃過數遍。卻始終沒有發現三聖所說錯過之處。
沒有輕易放棄、向太易虛影求教，而是自己思忖起來。
一幕幕曾經場景，再度於腦海中浮現。宛若又親身經歷了遍。
只不過是以局外人的角度。
這一次，李凡終於發現了些許端倪。
“宙廻大道，應沒有察覺到彼岸外諸聖的存在。當我陷入輪迴迷失之際，祂是有充足的時機遁走的。”
“爲何祂偏偏遲遲不走。不惜將我拉入輪迴之中，也要守在此地。”
“甚至最後斷臂求生，也只是將自身一小部分精華帶走。還留着數量較爲龐大的軀殼，繼續維持迴環可能性運轉。”
“沒有外力干擾的情況下，只要宙廻大道仍然存在山海間，那裡的循環依然能夠存續。”
“既是遁走、同樣也是調虎離山？”
“有什麼東西，是宙廻正在蹲守、或者說看重的！”
李凡倏然間明白過來，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再度掃視迴環可能性。
就連三聖都差點忽略，自然隱藏極深。
但李凡既已經知曉其價值，也是變得十分有耐心。
無數條可能性，他一一探尋。不再匆匆掃過。
心神沉浸其中。
這期間，有其餘諸聖醒來，見李凡仍然閉目。還以爲他依舊在消化大藥中，也不以爲意。
而是更關注三聖探尋虛界之行。
悄無聲息間，李凡又用了跟上次迷失相近的時光，將整個無盡迴環可能性、全都排查了一遍。
最終，找到了目標。
可以說，所有循環可能性的存在，都是宙廻大道爲了遮掩其建造的迷宮。
而之所以宙廻大道直到最後一刻，方纔不依不捨的離去。
也正是因爲此物的存在。
一條看似稀疏平常的輪迴可能性，世界一切在春夏秋冬四季中流轉。
沒有盡頭的草原之上，孤獨矗立着一尊石碑。
其上，似乎刻印着些許模糊的字跡。
李凡身影閃現在石碑跟前，想要伸手觸摸。
卻如同穿過泡影般，摸了個空。
“甚至，以我之神識在天空上方掃過，都看不見其存在。”
“唯有親臨此處，才能得見其影。 ”
“這塊石碑……”
李凡確信，三聖已經來過這裡了。
縱使感應不到三聖所留氣息，但這塊石碑上，卻映照出了三聖的影子！
亦或者，更準確點說，是線條。
李凡視線，在石碑上數十道斑駁的痕跡上———掃過，尋找着屬於連山三聖的痕跡。
“這處、這處......”
兩道新的痕跡，代表連山跟歸海。
“以及……”
“這裡。”
一條陳舊、卻又被新添了一筆的痕跡。乃是太易所留氣息。
僅僅只是稀疏尋常一筆，卻足以總結代表三聖形象。
線條刻印在石碑上，宛若三聖留影、聖者親臨。
“那石碑上，其他數十道痕跡……”
李凡一時間被鎮住了。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
隨着山海被道湮侵吞，如今的三聖，遠非全盛時候的狀態與實力。
只能代表着，一段時光中的他們自己。
“不過，能在這石碑上留影的，也定然不會弱是了。最起碼都是山海聖者的實力。”
“甚至還是，山海尚未斷絕之前……”
李凡隱隱從石碑的其他斑駁線條上，感應到了其他聖者的氣息。
竟然大多數，都是以山海大道成就的聖者！
“這石碑定然存在有些年頭了。因爲就連連山、歸海，先前都沒有在其上留有痕跡。”
“那是，連山聖者都還沒有誕生的古老時空。”
“唯有太易存在。”
“但彼時，太易還遠沒有達到自身巔峰。”
李凡再度伸手，想要觸摸石碑所刻印條條山海大道。
“看來，山海大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一些。”
“只不過，古早聖者，早已經將其佔據。所以後來者再想要成聖，只能另闢蹊徑。通過諸我歸一、亦或者另開天地之法證道。”
"……"
想到這裡，李凡思緒微微一滯。
他忽的意識到了不對之處。
曾經山海中這麼多聖者，如今爲何就只剩了連山等寥寥數人？
石碑上留下痕跡者，又去了哪裡？
“要麼是，在當前時空中隕落。”
“要麼是在山海被道湮分割之前，就已經消失。故而當前時空纔沒有他們存在。”
"……"
“應是第二種。”
以現在山海的狀況，諸聖同心同德、只爲救世。幾乎不可能會自相殘殺。
而若是隕於道湮之中，彼岸諸聖再怎麼說定然也會提一嘴。
但卻從沒有提起過此事。
說明這些聖者，本就不存於當前山海中。
簡而言之，石碑中留下印記者，根本沒有活到李凡誕生的時候。
甚至早在山海災厄發生之前，就已經隕落了。
因何而隕？什麼力量，能夠誅殺聖者？
諸多疑問不禁浮上李凡心頭。
然而連山三聖卻只點明瞭石碑的存在，卻沒有告知李凡背後信息。
對於那片過於古老的時空，李凡幾乎一無所知。
實難猜測。
“即便聖者，也難長久。”
而正當李凡唏噓之際，體內還真又有絲絲波動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