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莽眼睛微微眯起，站在原地沉默着沒有講話，雖然不清楚具體是出於什麼原因，但現在可以確定，眼前這個礦工和那個未知9級礦場大概率有一定的概率。
可能是私生子。
又可能是其他原因。
這個說不準。
宇宙太大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一枚9級鐵礦是1億單位鐵礦，一座9級礦場，那就是.至少應該有個數萬億單位鐵礦的含量吧，他沒接觸過9級鐵礦，對9級鐵礦的含量並不清楚。
但他知道。
一座6級鐵礦的含量是10億，7級鐵礦的含量是100億。
以此來推的話。
那8級鐵礦的含量就是1000億，9級鐵礦的含量就是一萬億。
萬億。
這個資源量已經達到了一個文明資源的儲備量，但在對方那個文明裡，僅僅只是一個私人列車長所承包的鐵礦，這意味着這個文明等級，至少是五級的，甚至是六級的。
一葉知秋，以小窺大，便是如此。
一個高級文明。
這將是他接觸過的第一個高級文明，或者說第一個還活着的高級文明，「尼雅文明」是他接觸過等級最高的文明，可惜尼雅文明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了。
他迫切的想要從對方嘴裡得到一些關於這個宇宙更多的真相，關於文明、關於資源區、關於宇宙規則等等更多的信息。
高級文明裡。
哪怕只是一個承包礦場的列車長，所知道的消息應該都要多於他，更何況，在任何文明裡，能有實力承包一個礦場的，怎麼看也不算是普通人了。
只是
風險很大，他畢竟出身微末，沒在高級文明裡生存過，他有些擔心暴露自己來自低級文明的身份，又有些擔心對方通過某種手段知悉他的宇宙座標。
利益和風險，同樣很大！
雖然理論上來講，就算對方知悉了他的座標，也不太可能來找他，所消耗的資源太多了，完全得不償失，但這種事情誰也說不好。
就和人類喜歡去拿炮炸糞坑一樣。
會帶來任何收益嗎？
不會。
會消耗錢財嗎？
會。
那爲何要炸？
因爲想炸。
做事邏輯中，除了利益準則這一條之外，還有很多種，其中一個不可預測的便是想，萬一對方就是想打他玩玩，那他找誰說理去？
“.”
沉默許久後，陳莽偏頭望向小艾：“帶他下去休息一下，老豬，你跟我來。”
十五分鐘後。
陳莽通過冰箱，來到了「星火文明」，這座寄居於「巨龜」身上的三級文明，這是和人類文明保持友好關係的最高等級文明瞭，或許從對方嘴裡可以得到一些，關於高級文明的行事準則。
這個文明現在已經通過蟲洞，離開了尼雅星系。
處於一個他未知的地方。
“你看。”
陳莽走至那處位於田野間的木屋，還沒來得及開口，星火文明的領導人，這個看起來已經頗爲蒼老的老人，站在木屋外指向遠處漫天繁星，神情恍惚的喃喃着。
只見遠處天邊，無數一閃一閃的繁星上，猶如新婚娘子一般，披上了一層由各色顏色組成的光暈。
看起來極其夢幻。
天空被熒光綠和猩紅色的光幕所籠罩。
而在近處。
一顆巨大的星球這幾乎佔據了半個天空，其冰環如一道銀色弧光般貫穿天際，折射出鑽石般的七彩光芒。
在星球旁邊。
數百公里長的鑽石瀑布如墜落銀河般劃過天際。
眼前這幅場景極其夢幻，用語言難以形容，大多數人這輩子都不會看見一次，陳莽嘴巴微微張合，嘴裡原本準備說出的話也嚥了下去，同樣轉身安靜的欣賞着這一幕。
很美。
電視劇裡，經常喜歡用流星雨來代表浪漫。
和心愛的人一起看一場流星雨，成爲了一件最浪漫的事。
但實際上。
流星雨實際上只是宇宙裡最平淡無奇的一件事情，比起夢幻的景觀有無數個，比起浪漫的事件有無數個，就如陳莽當初給列車命名爲恆星號時，自認這個名字算是上得了檯面。
但等來到了宇宙裡才發現，所謂恆星，在宇宙裡如塵埃一般，不值一提，隨處可見，隨便一片區域都是以億爲單位。
“很美，不是嗎？”
星火文明的領導人，有些陶醉的望向這一幕，隨後才偏頭望向陳莽笑着道：“陳莽，我雖然不清楚你此趟找我來是爲什麼，但我想和文明發展脫不了關係。”
“你是一個很上心的文明領導人，但我接觸過不少這種領導人，往往結局都不是很好。”
“在宇宙裡。”
“越上進的文明領導人，對於這個文明來講，越是一場災難的開始。”
“你發展的太快了，宇宙裡很危險的，你不清楚什麼時候就會死於一場未知的災難，甚至你都不清楚那場災難是不是人爲的。”
“有的時候文明等級低了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待在一片屬於自己的區域裡，每日欣賞下這些宇宙景觀，也很開心，不是嗎？”
“.”
陳莽從遠方景色上收回視線，望向星火文明領導人面色平靜的輕聲道：“只有自身實力強大，才能真正的欣賞這場美景，否則只不過是如剎那煙火般，轉瞬而逝。”
“文明在發展的過程中，或許會遇見危難而滅亡。”
“但若不發展，註定會滅亡。”
“你所謂的和平，只不過是以逃避來解決的，但你能逃避的了一時，還能逃避的了一世嗎？”
“當某天你遇到的危難是你無法逃避的，你該如何應對？”
星火文明領導人搖了搖頭也沒打算說服陳莽，只是示意陳莽坐下，自己也同樣坐了下來：“沒法應對，等死，宇宙裡有哪個文明會長存的？”
“大家都會死的。”
“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
“就算那些神級文明，敢說自己能長存？”
這個老人，雖然自身只是三級文明的領導人，但卻見識過很多，也接觸過不少高級文明，故而知道的東西，要遠多於一般三級文明領導人所知道的事情。
這也是陳莽此次來這裡的原因。
“兩件事。”
陳莽擺了擺手，一旁的小艾舉着平板播放了一段影像，正是多普勒雷達屏幕裡那個身長2.5光年的星空巨獸在宇宙裡疾馳的畫面，恐怖的引力將周圍一切恆星行星全都撕碎並牽引至自己身旁，形成一圈駭人的岩石帶。
“我遇見了這個傢伙。”
“實力很恐怖。”
“我想知道的是，他是自然生成的星空巨獸，還是人爲改造的？”
那頭星空巨獸給他留下的印象很深。
尤其是和小綠擁有七成相似，同樣都爲噬星獸，再想到前些日子小綠趴在列車室上明顯有些走神的在想什麼，總讓他覺得這兩者應該有什麼聯繫。
原本還處於淡然的星火文明領導人，在將這段視頻連續看了幾遍後，才面色漸漸陰沉難看了起來，聲音略微沙啞道：“這就是我爲什麼熱愛和平的緣故。”
“想不熱愛也沒辦法。”
“這頭星空巨獸追你了嗎？”
“追了。”
“是不是在被你探測到的時候，才追你的？”
“還真是。”
星火文明領導人長嘆了一口氣，渾濁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恐懼：“這是一顆來自高級文明的「宇宙地雷」，如果這個東西出現在了你們星系，我給你的建議是逃，逃的越遠越好。”
“或許他現在距離你還有數萬光年，你覺得還有一兩年才能追到你，並不是很着急。”
“但等他一旦追到你了，就是你的文明滅亡之日。”
“被這樣的「宇宙地雷」鎖定上，你的文明已經可以徹底宣佈滅亡了。”
“除非.”
老者遲疑了一下後才嘶啞道：“你們可以在這一年內，通過冰箱，將你們文明的人全部遷移至我們這裡，但是我們這裡不可能讓你們久留，面積沒有那麼大。”
“我可以幫你找一個低資源區，沒有什麼強大文明的區域，讓你的文明在那裡繼續生存。”
“當初我們簽訂文明互助協議的時候，我其實內心是幻想着，雖然我不認同你的擴張手段，但你的文明潛力真的很強，若你日後真的能成爲神級文明，我或許可以在你的庇護下找一塊地盤紮營發展，而不是繼續這樣逃亡。”
“現在看來。”
“你運氣不是很好，纔剛剛擴張就遇到了「宇宙地雷」。”
“宇宙地雷？”陳莽若有所思的思考了這四個所蘊含的含義後，纔開口道：“別擔心，這個星空巨獸並沒有出現在我們星系，而是出現在其他星系，我前去其他星系溜達玩的時候遇見的。”
“那個星系裡本來有個三級文明。”
“去了才發現，那個三級文明已經被這頭星空巨獸摧毀了。”
“溜達着玩？跑別人星系去溜達着玩，難道不是去開戰的嗎？”
“溜達着開戰玩。”
“也就說你們現在沒有這個威脅是嗎？”
“沒有。”
“也不用移民是嗎？”
“不用。”
“一切正常？”
“再好不過了。”
“好。”
文明領導人點了點頭，蒼老的雙手從懷裡掏出一片葉子，又掏出一些類似菸草的東西包裹了進去，塞進上牙和嘴脣的交接深處裡，隨後才長吐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
“故事很長，我得慢慢講。”
陳莽同樣坐在一旁椅子上，示意老豬等人也找地方坐下，掏出一根菸點燃人送至嘴邊，在繚繞的煙霧中望向老者輕聲道：“你慢慢講。”
片刻之後。
老者那略微沙啞的聲音在田野裡響起，夾雜着蟲鳴聲，帶有一絲時代感。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沒人刻意推廣，列車文明漸漸成爲了整個宇宙的主流文明形式。”
“優點很多。”
“但最多的優點只有一個。”
“那就是，快！”
“只要擁有足夠多的資源，一個一級文明，爆發式的增長到四五級文明，可能只需要不到百年的時間，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在其他文明形式裡，幾乎完全不可能做到這種情況。”
“以修仙文明舉例，想要成爲四五級文明，不消耗個幾萬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宇宙裡——”
“空間太大，距離太長，很多時候，各個文明的交流基本都是以年，和幾十年爲單位的。”
“隨後宇宙裡，又有很多奇特的地方，說不定某個資源貧瘠的區域，突然發現了一顆資源極其豐富的星球，而一個處於貧瘠區域的文明，突然通過某種手段發現了大量資源，使得文明實力和等級都發生了爆炸式的發展。”
“這種事件，所有文明的共識命名爲「文明大爆炸」。”
“對於高級文明來講，恐怖的宇宙事件有很多種，其中最恐怖的當屬「文明大爆炸」，這往往意味着自己的文明很有可能會走向滅亡。”
“那些高級文明。”
“疆域大的有幾千萬光年，甚至幾億光年，甚至有的高級文明僅僅一個星系，就直徑達到幾億光年，不是每個星系都像你們星系那麼小的。”
“如此之大的疆域，就註定意味着，內部生存着大量文明，數億個，或者數十億個。”
“那些高級文明不可能將自己文明內部的這些弱小文明全部清除掉，那是一個不現實的事情，不可能做到的，所有大型文明的疆域內部一定擁有無數個小文明，這片區域的高級資源礦自然都被這個高級文明所擁有的，但一些角落裡，比如某個擁有幾十萬億鐵礦的礦星，則是會被完全無視。”
“這些貧瘠的資源區，也成爲了這些小文明的養分。”
“疆域過大，也往往意味着消息傳遞極其困難，又因爲文明過大，內部組織結構往往比較臃腫，哪怕藉助蟲洞等各種手段，將邊疆一個消息傳達至文明政治母星裡也需要至少數十年的時間。”
“數十年的時間啊”
“這意味着，當文明政治母星，得知在自己疆域範圍內，突然爆發出「文明大爆炸」這個災難級的事件時，已經是幾十年的事情了，再派出軍隊前去鎮壓，又過去了十幾年。”
“若第一次鎮壓成功還好，第一次若是鎮壓失敗，等消息傳回，再次派軍鎮壓，這中間又得過去幾十年。”
“反覆幾次。”
“一個六級文明的疆域內，這個文明大爆炸的文明突然晉升至六級文明，一場大戰就不可避免了。”
“疆域越大。”
“內部發生文明大爆炸的機率也就越大。”
“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就算摧毀不了文明，也會動搖文明本身的根本，對文明造成不小損失。”
“於是——”
“「宇宙地雷」應運而生。”
“表現形式可能是你遇見的這種被改造過的星空巨獸，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平日裡會處於平穩狀態，只有當感知被探測到時，纔會不惜一切代價朝目標發動攻擊！”
“高級文明，會將這種地雷投放在自己疆域內的各個區域，包括疆域附近的區域，以確保自己的統治地位，並最大可能的確保自己的疆域內不會發生文明大爆炸這種事件。”
“一般來講。”
“而有能力探測到這個星空巨獸的，基本都擁有200級多普勒雷達，而這個數值，剛好就是三級文明資源能做到的上限了。”
“若是雷達品級較低，探測範圍也就0.1光年，若是不到200級，100級多普勒雷達，探測範圍也就100光年。”
“也就是說。”
“所有高級文明，幾乎都默認，只要自己文明領域內，有文明晉升至3級文明，第一時間便要摧毀，以防後患，「宇宙地雷」便是幹這活的。”
“你不探測他，什麼事兒都沒有。”
“當你看見他的時候，你的文明便迎來了末日。”
“那些高級文明，不會允許他人有仰望星空的資格。”
“你擡頭望向星空的那一刻，宇宙深處便已向你發出了追殺令。”
老者說完了，解釋的很清楚，也很明瞭，雖然只是一個三級文明的領導人，但明顯知道的信息要遠遠多餘其他三級文明的領導人。
“.”
陳莽沉默着坐在椅子上，良久後才輕聲道：“那若是這個高級文明剛好將這個「宇宙地雷」投放在我幾光年範圍之外，而我的雷達僅僅只是100級的，探測範圍有100光年，我也探測到了，這個時候這個「宇宙地雷」感知我的探測，前來將我的文明摧毀。”
“這算不算bug？”
“我並沒有200級雷達，只是投放位置距離我較近。”
“不算bug，算你倒黴。”老者幽幽道：“看見那頭星空巨獸嘴裡的黑洞了嗎，那個黑洞在維持着他的能量消耗，這對於高級文明來講，也是一個不小的消耗，對於高級文明來講，也算一次浪費。”
“.”
陳莽再次望向屏幕裡，那個極其恐怖的星空巨獸停頓了一下後纔開口道：“也就是說高級文明投放的「宇宙地雷」目標是三級文明。”
“但——”
“用這個東西摧毀一個三級文明，是不是殺雞焉用牛刀了？”
“這東西摧毀四級文明可能不太夠，但對一個四級文明造成重創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你對三級文明可能有點誤解。”
老者搖了搖頭有些感慨道：“同爲三級文明，你們星系的那幾個三級文明，放眼整個宇宙都是偏弱的，實際上任何一個正常發育的三級文明，無論是哪片區域，都算是絕對上得了檯面的。”
“在自己那一片，都是霸主級的統治。”
“不過這也不怪你們，畢竟你們那一塊資源實在過於貧瘠，發展空間有限。”“不過，這個「宇宙地雷」確實是有些實力溢出的，這樣是所有「宇宙地雷」設計出來的初衷，那就是一點實力絕對碾壓，哪怕會造成資源浪費，也要這樣做。”
“還記得我前面說的嗎？”
“一旦第一次碾壓失敗，等消息傳回，然後再次派軍前來，這期間屬於數十年的時間，這就意味着這個文明，擁有了珍貴發育的幾十年時間，這對於高級文明來講，是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
“哪怕資源浪費，也要確保做到，第一次進攻要做到百分百碾壓，不留絲毫喘息機會。”
“在宇宙裡，因「文明大爆炸」而滅亡的文明太多了，數不甚數。”
“比如你。”
“我一直覺得你的文明就處於文明大爆炸狀態，而且還是那種極度爆炸，也不清楚你的那個星系是否在某個文明的範圍內。”
“應該不在，我所在的尼雅星系過於貧瘠了。”
“這可不好說”
星火文明領導人面色微微古怪的開口道：“你對宇宙還是有些不瞭解，我前面說的高級文明，疆域範圍都是數千萬光年，乃至數億光年甚至數十億光年對吧？”
“但——”
“數十億光年，在宇宙裡也只能說一粒大點的塵埃罷了。”
“那些神級文明的疆域範圍，很有可能在更大，極其廣袤，我說的那些高級文明也在這個神級文明的疆域範圍內，這個神級文明的疆域範圍內同樣佈下了「宇宙地雷」，只不過觸發條件要更爲苛刻。”
“這些高級文明暫未觸發。”
“所以這些高級文明，一邊小心翼翼的發展，生怕觸碰到了更高維文明的「宇宙地雷」，一邊佈下大量「宇宙地雷」，不讓自己後面的文明追上自己。”
“這就是我爲什麼厭惡現在宇宙環境的原因。”
“所有文明都在鋼絲繩上發展，生怕哪一天災難降臨，又不惜一切代價摧毀其他文明，免得自己文明地位被威脅，當你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你想退出都沒法退出了。”
“你在宇宙裡的生態位決定着，你必須一直向上爬，在你登頂之前，你不能有絲毫鬆懈。”
“可浩瀚宇宙裡，又有幾個文明能登頂呢？”
“絕大多數文明都會消亡在時間長河裡，那些高級文明甚至都想象不出神級文明的手段，更想象不出神級文明的「宇宙地雷」是個什麼形式，觸發條件又是什麼，彷彿帶着鐐銬在探索宇宙般。”
“這條文明之爭的路，結局只有兩個。”
“登頂，或者死亡。”
“你覺得你會是億萬文明裡，登頂的那一個嗎？”
“.”
這次沉默了更久，隨後陳莽才突然笑了起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很有可能位於某個神級文明的疆域中？”
“很有可能。”
星火文明領導人老者同樣啞然失笑：“而且還有不小的概率，說不定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個來自神級文明佈下的「宇宙地雷」，只是我們連觸發的資格都沒有。”
“哪怕從其身邊路過，那顆地雷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就和人走在反坦克地雷上也不會爆炸一樣。”
“我們能活下來，不是因爲我們強大，是因爲我們弱小。”
“我們一旦強大起來，迎來的不是更廣袤的未來，而是更大的災難，在宇宙裡，很多時候，保持弱小並不丟人，反而是能活下去的關鍵因素。”
“畢竟.”
“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一個文明晉升至三級文明後的傳承壽命，基本上也就在一兩千年左右。”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
“很多不入流的文明，甚至都沒有登上距離自己星球最近的那顆行星的手段，卻能傳承數萬年，乃至數十萬年。”
“這些文明活的更久，是因爲他們強大嗎？”
“不。”
“是因爲他們弱小。”
“他們弱小至在宇宙裡，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因此才能存活下去，難道這樣的生活不幸福嗎？”
“他們擡頭望向天空，只會覺得今天星星真好看，根本想不到，在自己注視的宇宙深處，大量文明瘋魔一般在不斷廝殺，動輒就是億萬生靈隕落，無數恆星爆炸。”
“人的遺憾往往來自於自己知道的過多，若什麼都不知道，那便能靜下心來思考滿天繁星的美麗了。”
陳莽點了點頭，笑着接過話茬：“但人總得試試不是嗎，說不定就登頂了。”
他的底氣源於他有後路。
他的文明疆域沒有範圍，所有星球都在列車裡，就算遇到了難以抵抗的危機，大不了就直接帶着列車一起逃了。
“說來也很奇怪。”
老者有些感慨的唏噓道：“幾乎絕多數文明領導人，這輩子買彩票都沒中過獎，但他們卻堅信自己能從億萬文明的廝殺中順利登頂。”
“就很奇怪。”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底氣和信心。”
“對哦。”
老者突然一拍腦袋：“我給這事兒忘了，大部分文明壓根不知道這些事情，在發展的過程中，壓根就沒想到宇宙裡會有「宇宙地雷」這玩意兒，更不知道自己處於他人文明的疆域中。”
“甚至直至危機降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人告訴他們這些。”
“那些高級文明更不會挨家挨戶的囑咐着說可千萬不敢文明晉升啊，敢晉升就幹你。”
“但今天我給你說的已經很清楚了，你依舊沒有動搖，堅定要發展，這倒是讓我有些好奇你的底氣是什麼了，當然你放心，我不會追問，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我只是希望提醒你一點。”
“在宇宙裡——”
“你任何引以爲傲的底氣，可能其他文明都有。”
“你任何覺得不能透露的秘密，可能衆人皆知。”
“你任何自認自己纔有的手段，可能所有人都有。”
“沒有什麼東西是唯一的。”
“宇宙裡，不存在唯一的東西。”
“不要過於依賴於自己的某種特殊手段，如果你真的要走上這條登頂之路，你所需要的是.”
“絕對理性的清醒。”
“徹底碾碎的良心。”
“永不磨滅的野心。”
“似賭徒般的瘋狂。”
“以及——”
“海量的運氣。”
“前者佔比1％，後者佔比99％。”
陳莽忍不住笑了起來：“聽起來好像前四者完全沒有什麼用，光靠運氣就好了。”
“因爲本來就是這樣啊。”
老者無奈的攤開雙手：“登頂之路啊，整個宇宙裡死亡率最高最殘酷的一條路，我個人欽佩所有明知這條也甘願走向這條路的文明領導人。”
“但，我也必須承認，在我眼裡，這些人都是已經紅了眼的賭徒。”
“就算失敗，也不值得憐憫。”
“你需要親手沾上很多生靈的鮮血，一個文明便是數百億乃至上千億生靈，而要想成爲高級文明，至少需要親手屠戮數千個文明。”
“你會喪失人性。”
“漸漸迎來神性。”
“直至成魔。”
“不是成神嗎？”
“神不歡迎殺了這麼多生靈的。”
“那就給神也宰了。”
“啊，所以我說你們這種人，就是殺性太重了，你們根本無法轉爲神邸文明，你們很難信仰一個神明，滿腦子都是神明好像露血條了，要不轟一炮試試。”
陳莽沒再回話，只是再次點燃了一根菸後，才靠在椅背上恍惚道：“我能感覺到你在勸我不要走這條路，但你又好像很希望我不要放棄。”
“人總是矛盾的，這很正常。”
老者從陳莽手中接過一顆煙，好奇的看了幾眼後，點燃後試探性的放在嘴邊：“你的文明是和星火文明第一個簽訂文明互助協議的文明，從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安全。”
“但站在另外一個角度。”
“你的文明又是我見過發展速度最快的，文明大爆炸速度最快的一個，沒有人不喜歡見證奇蹟，哪怕這個奇蹟和他沒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真的能登頂，我也是奇蹟見證者。”
“只是.”
“我又實在擔心，因爲你的文明名字，過於囂張了一點。”
“人類文明。”
“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有個神級文明的名字就是「人類文明」，你倆日後肯定要幹仗的，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你的登頂之路比他人更難。”
“但——”
“還有個小道八卦消息，現在的神級文明「人類文明」在登頂的過程中，用的並不是這個名字，而是在登頂後，才用的某種手段將文明名字改成「人類文明」，這其實不算王道之路。”
“如果你能以「人類文明」這個名字登頂，那你將是真正的正統人類文明，你將會獲得宇宙中一半以上人族文明的認可，這些文明都會將你的文明當做人類聖地，你所擁有的威望和各種資源，在登頂後是遠超現在這個神級人類文明的。”
“你這條路，是真正的王道之路。”
“比所有人的登頂之路，都要更難，但一旦登頂，那獲得的利潤也要比所有人更多，是前所未有的存在。”
“在你之後。”
“所有取名爲「人類文明」的文明，都將會自發受到其他文明的圍攻，所有以這個名字登頂的文明，都不用你出手，就會自發被所有人圍攻，人們也不會再認可第二個人類文明，你就是永遠且唯一的真正正統。”
“你這一天都是從哪聽到的八卦？”
“開玩笑，星火文明曾經也是參加過登頂之戰的好不，只不過差點被滅族了而已，這才淪爲熱愛和平的流浪文明。”
“爲什麼你一定要給流浪文明前面加個「熱愛和平」的前綴？”
“不加這個前綴，豈不是顯得我們和喪家之犬一樣？”
“加了就不一樣？”
“加了就顯得我們是因爲熱愛和平纔開始流浪的。”
“也是。”
陳莽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安靜享受着這一刻寧靜：“所以，你嘴裡的登頂就是成爲「神級文明」？”
“自然。”
“可，神級文明不止一個吧？”
老者嘴角微微抽了抽，偏頭望向陳莽：“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登頂，那理所應當的將所有神級文明踩在腳下才算登頂吧，和其他人一起成爲神級文明，算是什麼登頂。”
“頂處應該只能容納一人才對。”
“人多了，那就不是頂。”
“.”
老者眼皮抖了抖，緩緩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纔有些無力道：“我現在非常後悔和你簽訂文明互助協議，你以後遇到危機的時候，只求你千萬別提我文明的名字。”
“將所有神級文明踩在腳下。”
“你要真能做到。”
“你就是宇宙第一人，你他媽甚至能做到宇宙大一統，你甚至能永遠中止這場登頂之戰，你應該重新修訂一個高於神級文明之上的文明之稱。”
“你覺得帝級文明如何？”
“差點意思。”
“那我這些日子給你再想想，等你日後登頂的時候，你看看要不要採納。”
“行，那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好好想。”
“沒問題。”
老者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沒將陳莽的話當回事，全當對方在聊天隨口說的，這就有點太扯淡了，這種氛圍下，他已經很難正常嚴肅向溝通了。
“還有第二件事。”
陳莽笑着繼續開口道，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遠，但既然都走上了這條路，那自然應該期望高一點了，他其實並不在意權力。
他只是想要睡個安穩的覺。
但總有人不讓他睡安穩覺。
總是能時不時發現一些讓他寢食難安的危機。
等他登頂後，就能睡的踏實了。
“我接觸到一個高級文明，具體什麼等級不知道，只知道這個文明內部有人承包了一座9級礦場，我是以一種特殊手段去接觸的，這個礦場主人暫時不知道我太多信息，我想從他嘴裡得到一些關於高級文明的信息，或者是關於宇宙裡更多的規則。”
“但我不清楚高級文明裡的人，交往時的行爲準則。”
“擔心暴露自己來自低級文明的身份，或者是擔心自己的宇宙座標被泄露。”
“你有什麼好的建議沒？”
“9級礦場.”
老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能做到私人承包這種礦場的，那就是高級文明瞭，至少得是五級文明，四級文明肯定還沒資源多到，把一座含量大概在1萬億單位鐵礦的礦場，承包給私人。”
“這種級別的文明，其實我的建議是儘量少打交道”
“我也沒接觸過，很有可能有一些神鬼莫測的手段，就拿到了你全部信息包括宇宙座標，但一個承包礦場的應該沒這種手段，只要宇宙語使用流利，不露怯，基本上應該沒多大問題。”
“要不這樣。”
老者停頓了一下後繼續開口道：“一般來講，越強的文明，用的宇宙語越古老，顯得逼格越高，我剛好會一些古老的宇宙語，但只會部分單詞。”
“比如是、不是、你好，等等。”
“我將這些基礎的古老宇宙語教給你，這樣你去交談的時候，就會顯得你逼格很高，好像自己來自某個古老高級文明一樣。”
“在宇宙裡，古老往往就意味着強大。”
說罷。
老者掐了掐嗓子，面色嚴肅的嘶啞道：“阿巴阿巴！”
“.”
陳莽嘴巴微微張合，但卻很難模仿出類似的音節，極其拗口，但這便是宇宙語的奇特之處，他雖然聽不懂對方發的音節是什麼意思，但音節裡的意思他卻能聽出來，而且還帶着一衆厚重的沉甸甸感。
“算了。”
“我就不學了，等會兒我帶個人過來，辛苦你老人家給他教學下，我目前也是打算派他去和那個礦場主交流一下。”
“也行。”
老者囑咐了一句：“但是注意，遠程交流可以，千萬不要抵達對方文明領域，一般來講，這些高級文明都能從某個人體內的文明烙印，看到這個人所屬的文明名字，以及文明等級，那一下就露餡了。”
“這個應該不會。”
陳莽微微遲疑着，他暫時還不清楚在夢境裡的交流屬於什麼形式，也不清楚再那個礦場主眼裡，他這個礦工是怎樣一個存在形態。
幽靈？
畢竟時不時用武裝機器人掃死一次，隔天就再次出現，怎麼看也不太像是正常人才對。
最後一次武裝機器人都沒開槍，而是送上紙條，顯然已經有點沒有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