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黎全程陪同。
怎麼說呢，雙方之間的對話相當坦誠，先是相互指責，然後又是相互推卸責任。而且在相互指責之中，竟然還要保持微笑和風度，難道說誰先生氣誰就輸了？
反正雙方把除了髒話之外的所有話都說過來一遍，後賬找了一遍又一遍，一點點陳芝麻爛穀子不斷翻騰。
皇帝和兩位親王卻幾乎沒說什麼，基本上都是雙方手下的大臣在說。一個個口吐芬芳，吐沫橫飛。爲了保證雙方始終維持戰鬥力，高黎作爲主辦方，汽水供應不停。
有了充分的血糖供給，兩方大臣們更是戰鬥力十足。
只可惜，沒有什麼太多有營養價值的東西。
終於，雙方都累了。事態暫緩，高黎左看看，右看看，也沒有人說話，於是他開口道：“其實我一直都有一個疑問，當年，入侵的邪異，是從亞楠本地來的，還是從裂縫之中出來的？”
高黎是燕南王，所在皇帝身邊，自然也就代表了武國的問題。
“自然是從裂縫裡出來的。”回答高黎的是阮維武，此時他脖子上有一個紅點，那是被艾爾若控制留下的痕跡。
“我曾經見過古代邪異，它們極爲強大。上一次邪異入侵我沒見過，所以我想想問在座，當年那些邪異，究竟有多強？”高黎問道。
這個問題比起之前那些勾心鬥角的相互指責要簡單很多，五十年前的那場戰爭在座的衆人大部分都曾經經歷過。而李鐵拳還是抗擊邪異的主力，自然也有發言權。不過高黎的問題是問亞楠親王的，所以武國這邊都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亞楠人。
阮維武笑道：“當年裂縫大開，那個時候我還小。記得不甚真切，只記得我們全家逃難。一路躲避，不少戰士葬身戰場。後來，我們躲進燕南城，中原強者集結，深入亞楠作戰，將邪異給逼迫回裂縫後面。至於那些邪異是否強大，說實話，我真不知道。事情已經過去兩百年，就算是我們亞楠人，也從未見過真正的古代邪異是什麼樣子。”
“這樣啊，大家也說了這麼多，也都有點口乾舌燥，你們有沒有興趣稍微歇會兒，我帶你們去看點東西？”高黎笑道。
沒人知道高黎想要做什麼，其實雙方在這互噴了以上，也真心有點累。
“客隨主便，武國皇帝陛下怎麼說呢？”阮維武看向皇帝。
皇帝笑道：“去看看吧。”
不久以前，高黎不小心引爆了一枚蘑菇蛋，結果炸出來許多超級巨大的邪異骸骨，還有幾具天人骸骨。這些東西都已經被完全挖掘出來，送到城外一個小山坳裡，在那附近就是高黎的武器試驗場。高黎的自走坦克以及恐怖機器人都被放在這裡，保證周圍沒人可以入侵。
高黎帶隊，皇帝和亞楠親王跟在後面，遠遠地，他們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山坡上那巨大的初號機。這東西有着極具威懾力的外形，雖然本身並不科學，不過至少看起來非常嚇人就是了。
“你小子在這裡藏了不少好東西呀。”皇帝道。
山谷之中，八足坦克的底盤正在覓食。雖然看上去它們非常巨大，可他們卻是食草生物。山坡之上紫色的初號機身上已經長滿青苔，可在場之人無人懷疑則東西是能動的。
“嗨，在這閒着沒事兒，瞎玩唄。”高黎道。
“你隨便瞎玩的東西就這麼嚇人，如果你要是認真玩的話，能做到什麼地步？”皇帝問道。
“反正再厲害也未必能達到天人的地步，至於邪異，那就更不好說了。”高黎道。
在一個山坳裡，衆人終於看到了巨大的邪異骨甲。
當初從蘑菇蛋爆炸場一共清理出來五具邪異骨架，其中大部分都被炸碎了，剩下的殘骸在這山坳之中擺成一排。遠遠看去，震撼人心。
一看到這些骨骼，每個人都不再說話，不得不說，巨大的事物的確能夠給人帶來巨大震撼。尤其是現在，這些曾經的強大的古代邪異，即便如今只剩下一具具骨架，人人心中也會升起一股敬畏，這股敬畏並非來自對邪異，而是來自對摧毀了這些邪異的那個東西。
湮滅。
迄今爲止，依然沒人知道湮滅究竟是什麼。
“你曾經見過還生存着的他們。”皇帝低聲道。
“是的，我們都見過。”高黎望着身邊的凌瓏說道。
此時的凌瓏，以超越武極的修爲站在衆人之中，衆人卻絲毫感覺不到任何壓力。因爲她的強大已經超越普通人能理解的範疇。
“如果是現在，王妃能對付它們嗎？”皇帝問道。
凌瓏搖搖頭，道：“當初在極地，我們偶遇一個冰封的古代邪異，它身上的湮滅依然存在，可即便如此，它的強大依然讓我毫無反抗之力。即便現在，我和它之間的差距，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它太強了。”
此時八王爺突然說道：“若是此時，一個活着的古代邪異出現在燕南城，你們能夠對付嗎？”
凌瓏笑道：“反正我是沒辦法，大約只能帶着相公逃走吧。至於相公有沒有什麼辦法，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不聰明，相公弄的那些東西，我也不懂。”
高黎莞爾。
就憑你這句話，其實就已經夠聰明的了。
八王爺很明顯是在往外套話，高黎估計凌瓏捕捉到了這一點，從她臉上那笑容高黎可以斷定。凌瓏雖然臉上總是掛着笑，可笑與笑不同。既然是兩口子，高黎現在早已可以從凌瓏那看似類似的微笑之中尋找到很多特異點。
於是，八王爺看向高黎。
高黎想了想，道：“若是它們站着不動讓我打，應該能打過。可惜，它們不會站着不動的。”
八王爺哈哈一笑，道：“是啊。”
高黎這番話其實就頗有些意味了。說實話，如果站着不動讓隨便打，哪怕雙方差距再如何明顯，也早晚會被人找到弱點。雙方交戰，怎能如此？可這番話在高黎口中說來，再聯想到最近燕南城發生的各種事，似乎意味着一件事——高黎有辦法對付如同古代邪異這般強大的對手。
真假未知，玩太極拳，高黎也是高手啊。
衆人來到骸骨近處，那些巨大的骸骨安靜地躺在地上，僅僅只是一個眼眶都能鑽進去一個人。衆人越是靠近，就越是心驚。這若是活着，得多麼可怕？
“當年，若是入侵者都是這些強大的古代邪異，我們恐怕遭就滅國了。”皇帝說道。
“亞楠將首當其衝。”何猜道。
高黎站在皇帝身邊，低聲道：“當年來的邪異不是這些，要麼是他們過不來，要麼是他們不敢過來，給我的感覺如同天人那般。我猜，當年的湮滅好像給我們爭取了一點時間，一點點自保的時間。百年一次的入侵呀，我的陛下。時間已經過去五十年，我們，真的還有五十年嗎？”
高黎可以肯定，這位皇帝必然還有很多秘密沒說。兩百年前，天人和邪異被驅逐，隨後武國便以最快的速度統一了紛亂的中原。這其中如果說與楚家沒有什麼聯繫，高黎絕對不信。
皇帝只用高黎才能聽話的聲音說了一句：“懸。”
懸，就是不一定，就是說不好，就是不知道。
而此時，在高黎聽來，那就意味着一件事。
絕對沒有五十年了。
從山坳之中回來，中午的宴會就顯得平淡很多，皇帝與亞楠那邊都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到了什麼。
然後，八王爺端着酒走道亞楠兩位親王那裡，不知道說些什麼，兩位親王點點頭又搖搖頭。有那麼一瞬間，高黎看到兩位親王同時看向自己，這意味着他們在說着和高黎有關的話題。隨後，八王爺便返回到皇帝身邊。
午餐過後，稍事休息。高黎回到自己的書房，在這裡有一張大牀。躺在上面，脊柱發出一連串咔咔聲。高黎‘大’字型躺在那裡，儘量讓腦袋放空。
麻煩。
真麻煩。
打架哪有賺錢來的有趣？皇帝一方神神秘秘，亞楠一方欲言又止。
當然，高黎自己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皇帝與亞楠都是掌握着事實的一方，只要他們一天都不說出實情來，高黎就一天沒有辦法做出決定。
其實正如高黎自己所說，兩邊對他來說都是外來者，誰他都不喜歡。如果你願意來做朋友，高黎自然喜歡交朋友。可如果你是來找麻煩的，迎接他們的，便只有槍炮了。
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缺乏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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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那邊，沒有什麼能說上話的。邪異這邊冒出一個女兒來，也沒說出什麼有營養的東西。
愁。
身邊，凌瓏輕輕躺在高黎的胳膊上。
“在發愁嗎？”凌瓏輕聲問道。
“我太難了。”高黎嘆了一口氣。
“其實這一次我進入天人界，也不是沒有收穫的。”凌瓏說。
“什麼收穫？”高黎睜開眼睛。
“收穫就是，我見到一個熟人呢。”凌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