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文康王府的三世子朗熙果真被月洛寧提拔爲了尚書郎。
此時的他，已經開始在吏部述職了。
這個決定，當時在朝中也引起了軒然大波，遭到了不少月國舊臣的反對。
不過，青川和乾藍舊臣卻是沉默了。
區區一個六品的尚書郎，本不至於引起如此轟動，哪怕是吏部這種重要部門。
然而換成青川的前朝王子身份，那就不得不讓人重視了。誰也摸不準月洛寧的用意，大臣們唯一能看出來的，就是這又是因爲華素素。
畢竟，類似的事情，在卓林蔭以及另外兩名曾經被提拔過的官員身上，已經提前上演過了。
但他們想不到，月洛寧對華素素竟然‘厚愛’到了這個地步，果真是她交好的人，就能得到重用嗎？連青川王子都不例外？
月洛寧，她是糊塗了麼？
這一次，她展現出了無比強硬的態度，不顧大臣的反對，最終還是將朗熙按在了尚書郎的位置上。
而之所以會被通過，只因她最後那一句話：“朗熙確有才華，可堪此任。何況北王一直希望素寧公主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希望她能過得好。”
朗熙的才能當個尚書郎綽綽有餘，這一點羣臣心知肚明，但此時他們考慮的已經不是這個。在他們眼中，這已經算是任人唯親了，果然是因爲華素素嗎？
如果不是因爲月洛寧提到了林四的態度，恐怕羣臣會反對得更加激烈。
確實，林四對素寧公主很好，這一點誰都知道。當初他和唐小芷爲了華素素，特意召集弦城權貴名流開了數次宴會的景象，許多人還是歷歷在目的。
北王和月王是希望那位素寧公主能有一個好歸宿，只是那位素寧公主恐怕是會讓他們失望了。
她最近這一年在弦城貴族圈中，早已是‘豔名赫赫’。
得到她垂青的年輕公子並不少，只不過能真正俘獲她芳心的，卻是一個都沒有。
和她走得近的男子，沒有一個能超過一個月的。有的甚至不過三兩天，就會被她忘在一旁。
不出意外，這位青川前朝三王子，只怕也會步之前那些人的後塵，雖然他已經得到了好處。
這位素寧公主看起來，只是在縱情享樂而已。
以她的身份，也沒人敢對她做什麼，甚至連閒話都沒有幾個人敢傳，因爲誰都知道她背後站着的是誰。
可這樣下去，將來朝中豈非會出現越來越多類似的‘幸運兒’？
“月洛寧究竟是什麼意思？”
依舊是永秋殿下方的那間暗室，只不過時間已經是兩天後了。
華素素並不傻，之前月洛寧提拔卓林蔭等人，她還可以視而不見，當作只是因爲他們確實有才能。
現在輪到文康王三世子，她也終於覺出不對了。
自從華父華母死後，她和月洛寧的關係降到了冰點，雖然同在宮內，但兩人幾乎就沒有見過幾次面。
而即便是碰面了，也早已形同陌路無話可說。她纔不信月洛寧這是真的在爲自己着想，換作林四這樣做還差不多，然而林四現在又不在弦城。
此時她的問題，自然是問給周子川的。
剛剛被折磨過之後，正趴在地上吃着食物的周子川聞言不得不擡起頭來，他現在可沒有無視華素素話語的資格。
“她怎麼了？”
“她提拔朗熙做尚書郎了。”
儘管華素素並沒有對周子川提過文康王府三世子的名字，但青川王室成員，他當然不會一無所知。
事實上，他對這位青川前朝王子的瞭解程度，要比華素素深得多。畢竟，當年作爲月國官員時，他周子川曾經收集過周邊各國的重要人物的資料，並細緻研究過。
“月洛寧怎麼會做這種事？”他眼內顯出了不解之色。
因爲知道朗熙的身份，此時的他也變得驚訝起來。確實，按照常理，月洛寧不應該做這種事啊。
在他的腦海內飛速推敲判斷着無數種可能時，華素素冰冷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我在問你。”她的眼睛已經落在了不遠處的染血藤條上。
“是，是……”
沉浸在思索中的周子川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他的意志是很強，但那痛苦卻也是實實在在刻骨銘心的，以至於他現在都有了本能的畏懼反應。
“月洛寧此舉，最簡單的用意就是修補和你之間的關係。做一些讓你高興的事情，希望和你變回姐妹。”
“如果你再說不出點像樣的東西來，你很快就會後悔沒有珍惜好好說話的機會。”華素素站起身來，她似乎失去了耐心。
修補關係？真是笑話，月洛寧那個女人的眼中只有利益，感情對她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
她知道自己恨她，如果不是因爲有林四的存在，她恐怕已經對自己下手了吧？
她會在乎自己和她關係破裂？自己對她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吧，而那還是因爲自己對她的大事構不成什麼影響，讓她覺得沒有什麼威脅而已。
眼見她一步步走向那鞭子和藤條，周子川大急不已，他可不想多挨一頓毒打。
“她，她之前可曾提拔過其他和你有關的人？”他連忙問道。
華素素給出的信息實在太少了，連前後過程都不知道，這讓他怎麼推測其中目的啊？
就連那些看到了許多過程的朝臣都推敲不出月洛寧的用意。華素素就這麼寥寥兩句話，就要周子川轉瞬間做到其他朝臣都做不到的事情，這也着實太過強人所難。
也許華素素確實很想知道月洛寧想要做什麼，於是她想了想，最終還是給了周子川簡單的解釋。
“提拔過兩三個吧，第一個是卓林蔭吧。但那次是阿四誤會了，他以爲我和卓智淵好上了。”
“是林四先看重卓林蔭的，然後月洛寧竟然也配合了？”
“沒錯。”
“之後呢？之後那幾次有沒有林四插手？”
“我怎麼知道？”華素素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你問得也夠多了，如果還想不出，那就準備皮開肉綻吧。”
她的話顯得很不講理，也完全沒考慮這麼快就要逼問出答案是否太過荒唐。或許她只是之前還沒發泄夠，現在再找個由頭髮泄一次而已。
這裡不存在什麼公平不公平，合理不合理。縱然周子川內心再不滿，淪落到這個地步的他又能怎樣呢？除非他自殺，否則他只能默默忍受。
當看到華素素重新拿起藤條時，他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尖叫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她爲什麼要那麼做了！”
“說。”
“因爲林四，因爲林四的存在！”
“繼續！”手持藤條的華素素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彷彿他若是有一句話說錯，就會立即抽下去。
“月洛寧是林四一手扶上王位的，她是女人，這是先天的劣勢，她很難得到朝臣的支持。除此之外，她這個人權力慾很重，她必然不甘心這種局面！”
“所以呢？”
“如果有林四一直在身邊扶持他，那她遲早能坐穩位置。但林四應該常年不在弦城吧？沒辦法給她撐腰，所以她只能另想他法，於是她盯上了你！”
華素素從未向周子川透露過林四在哪，又在做些什麼，但他卻能推測出來。
月國收服了乾藍青川，下一步應該還要繼續征戰，林四讓位給月洛寧，主要目的也就是能夠心無旁騖的投身戰場。這一切，根本瞞不過他的推測，哪怕他知道的信息極少極少。
而除此之外，華素素最近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爲，應該沒有被林四知曉。否則以他的性子，是一定不會坐視華素素這樣墮落下去的。
只是，這些細枝末節，華素素此時根本無心去考慮。她已經被周子川所說的東西徹底吸引住了，因爲這是她根本沒想到的。甚至對方提出來之後，她依然想不明白。
“盯上我？什麼意思？”
“林四對你的維護和關心，在朝中恐怕根本不是什麼秘密。月洛寧是想借着你的由頭，來提拔她想要提拔的人。”
華素素秀眉一皺，細細思索起來：“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提拔那些人會受到極大阻礙，反而藉着我的理由，就能被羣臣誤會爲是阿四的意思？而羣臣不敢反抗林四的意思，所以變相達成了她自己的目的？”
“正是如此！”
“羣臣怎麼可能會如此容易被愚弄？”
“誰能去找林四求證呢？他常年不在弦城，即便他歸來得知這一切，恐怕也不會說什麼。畢竟他本就不干涉朝政，何況這還是月洛寧爲你做的。在林四眼中，這恐怕代表着月洛寧在故意討好你吧，他反而會覺得欣慰的。”
啪！
藤條狠狠落了下去，周子川痛苦的悶哼了一聲。
“她倒是打得好算計啊，竟敢利用阿四對我的關心去達成她的目的！”華素素心口劇烈起伏起來，俏臉上已經是一片怒意。
藤條一下重過一下，她彷彿是將周子川當成了月洛寧發泄。
周子川沒有出聲評論什麼，他知道這時候無論說什麼都只會加重她的怒火，而之後自己反而會無端遭受更殘酷的折磨。
劈頭蓋臉抽了一通之後，華素素漸漸恢復了冷靜。
“那你解釋一下，她提拔朗熙的用意，別告訴我，青川三王子也是她原本就想提拔的人。”
沒錯，華素素並不糊塗，卓林蔭等人被提拔，還可以解釋爲月洛寧在提拔親信。朗熙呢？朗熙怎麼解釋？
周子川一邊劇烈喘着粗氣，一邊不假思索的答道：“這正是神來之筆，她不會只提拔想提拔的人，那樣遲早會被人看穿用意。如果我所料不錯，朗熙只是她用來掩人耳目，故意混淆羣臣視線的。”
但華素素的疑惑卻並沒有就此消除，因爲周子川這個推測聽上去着實有些牽強了。
“她是阿四的親姐，我只是義姐。怎麼看，也是她更親一層吧？羣臣怎麼可能會覺得阿四會爲我做事，而不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