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連山的實力,是不可能殺得完在場所有人的。
別說是他,即便是天境中期的尹漓,也不可能辦得到,人數的差距畢竟太大。
他也會累,也會受傷,更何況這裡並不是沒有擋得住他的人。
這裡還有酈姓破境,以及韋家的那名族老。
連山能瞬殺詹復這位破境高手,固然有着實力的原因,但更重要的還是使詐讓對方大意了。
而真正再面對兩名破境,同時還有無數人圍攻時,他不可能還會有現在這種順利。
只是很可惜,此時那兩名破境高手,卻根本沒有施展的餘地。
事實上到現在爲止,死在連山手中的人不過兩百。但原本可以成爲他們幫手的上萬修行者,卻已經被殺破了膽。
他們非但沒能幫上兩大破境,反而擋了他們的路。
連山可以肆意在人羣之中揮劍,他們卻不能。
而一直沉浸在殺戮之中的連山,並沒有真正陷入瘋狂,他始終都在冷靜的注意着身邊的一切。
他身形飄忽不定,時而在左,時而在右。他讓自己始終都處在人羣之中,根本沒有給兩大破境接近自己的機會。
人羣中,兩大破境提着長劍,到處奔跑跳躍,卻只是疲於奔命。
他們的劍,根本就無法遞到那個人的身邊。他們前面有太多人擋着了,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人不斷在人羣中殺人。
“滾開,都滾開!”
“散開!”
望着一個個倒地的修行者,望着流淌在地上的鮮血,韋家族老目眥盡裂。
這其中,有些人可是他們韋家的旁系族人啊。
“都是你們乾的好事!”他豁然轉頭,大聲對着身邊的酈姓破境咆哮起來。
“爲什麼不早點殺死他!”
是的,不是他們抓來了這個怪物,根本不會有現在的事情。
換在往常,酈姓破境會冷冷罵回去,但現在他卻根本無暇去理會韋家族老。
他已經看出神識對班摩無用了,因爲剛剛他已經嘗試了。
他的神識攻擊沒能讓那劍慢下來一絲,反而害得他身邊那些人齊齊頓了頓,結果被他如同行刑一般殺倒了一片。
也就是說,自己已經不是他的敵手了。
他是最清楚班摩有多麼可怕的人,他知道,自己最擔心的畫面終於出現了。
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只有十餘里方圓的海島,失去了控制的班摩,會給這座城池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韋家族老或許還抱着人羣散去後,在外面狙殺他的打算,但酈姓破境卻很清楚,一旦到了外面,就再也沒有殺死他的機會。
到時候,整座倚海城,都會成爲他一個人的‘叢林’。
這裡是唯一的機會!
“殺上去!”他再不猶豫,既然擠不進去,那就殺進去!
他開始對着那些擋在前方的修行者揮劍,哪怕他們本該是自己人,哪怕殺死他們之後,善後會極爲困難。
他必須殺死班摩,他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仇敵活下來的後果。
那時候,後半生的自己將再無安寧之日。
“你做什麼!”韋家族老險些被他的舉動弄得崩潰。
他揮刀砸在了酈姓破境的劍上,但在那之前,已經有五六人死在了酈姓破境的劍下。
人羣已經變得更加混亂,彷彿末日來臨。
所有人瘋狂向着四周逃散,但無論哪裡,都無法避開連山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襲殺。
他們逃到哪裡,他就殺到哪裡。
一些修行者甚至主動抱着頭爬到了座椅下,趴到地上裝死……
“這是唯一殺死他的機會!”酈姓破境依舊沒有停手。
“你瘋了!”
就在他們尚未真正達成一致意見時,酈姓破境最怕的事情終於發生。
已經殺到高臺最上方的班摩忽然自人羣中沖天而起,一躍十幾丈之高,下一刻,他已經出現在了高臺後方的圍牆之巔,並且揮劍擊飛了空中的十餘道劍氣。
隨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那高高圍牆的後方,徹底脫離了這鬥奴場。
雖然明明是普通人,卻能飛躍如此之高,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但在場卻已經沒有一個人會再爲此而驚訝。
他終於走了嗎?
這一刻,不知多少人都忽然鬆了一口氣。隨後場內傳來了低低的哭聲,淒厲的哀嚎聲以及惡毒的咒罵聲。
酈姓破境無暇顧及這一切,他知道,如果再不追上去,就會失去最後的機會。
他快速衝到了高牆之下,騰空而起,長劍一點那牆面,也來到了上方。
極目望去,下方數十丈處已經擠滿了剛剛涌出鬥奴場的人羣,而在那人羣之中,一場新的殺戮已經在夜色下再次展開……
還好,他沒有第一時間逃開!
他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他雖然沒有信心獨力殺死他,但他卻有信心拖住他。
現在他能在人羣之中掀起一場場腥風血雨,只是因爲那些人之中根本沒有人能擋住他,而且他們只想着逃。
只要出現一個足以和他匹敵的對手,他就會立即陷入真正的圍攻。
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殺得過上萬人的,除非聖境高手。
呼嘯的風聲在他耳畔響起,人在空中,他的劍就已經舉了起來,他的目標直指下方那道浴血身影。
近了,越來越近了。
他的劍重重劈了下去,隨後他的表情凝固了。
那個位置已經沒有了那道身影,尚在高空兩丈之處的他,腹部傳來一陣劇痛。
噗!
他的肚子被撕開了一道巨大裂口,鮮血混着腸子臟器不要命的向下灑落着。
原來,他早就在等着自己嗎?
高空撲擊,往往力道要大好幾倍,但有個最大的缺陷,就是很難變招。自己盛怒之下,竟然忘了這一點。
自己確實不該將他從那海島帶回來,當時就應該殺了他的……
只是,他的心聲已經沒有人能聽到了。
他的死,讓下方的尖叫聲變得更加瘋狂,也讓人羣逃散得更快。
而當韋家族老追出來時,下方已經沒有了班摩的身影。
他已經消失在人羣之中了,他可能在這城內任何一間宅院內,可能在橋下,可能在樹上,也可能直接逃出了城。
畢竟,他們這裡的城池連城牆都沒有。
而他們這裡,也沒有所謂的城衛軍和官府勢力。
……
此時這座城內,能準確捕捉到連山身影的,只有尹漓一人。
她知道,這場戰鬥不會這麼一直順利下去。
哪怕這城內的修行者缺乏所謂蒼羅大陸那邊那樣的將領和官員指揮,也避不開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整體實力太強。
這城內的修士,遲早會穩住陣腳。
連山只有一個人,他不可能對抗得了一座城。
經歷了剛剛那連番的戰鬥,尤其之前還和金甲巨猿火拼了一陣,他的狀態已經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下去。
他還沒有來得及真正變回修行者,至少他體內現在還沒有靈力以及其他屬性力量,他能依靠的,只是他那強大的身體力量。
身體是會累的,他堅持不了多久。
他現在就算是逃,也無法一直逃下去,因爲玄羅大陸並非真的完全無序。這倚海城是明涯派的地盤,這裡出事之後,鬥奴班摩是會被他們派人來追殺的。
那麼,連山會怎麼做呢?
她饒有興致的遠遠跟着他,似乎很想看看他的選擇。
她很清楚,人在面臨選擇的時候,會暴露出內心深層的許多東西。
而已經在劇烈喘息,猶如一頭困獸的的連山,最終做出了她意想之中,卻又讓其他人很難想到的一個選擇。
奔行了不知多遠的他,不顧身上滴落的鮮血,努力平復了自己的呼吸,隨後悄無聲息的潛入了酈金那兩位破境的府內。
呵,這果然是他的作風。
明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不忘報復嗎?
今夜出現在鬥奴場的只有酈姓破境,那個金姓破境,並沒有出現。他竟然,還沒有忘記這件事……
今夜那鬥奴場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這裡雖然離得很遠,但依然能聽到些許動靜。但是,這府內卻是一片死寂,根本沒有人因爲那響動而出去看看。
原因很簡單,那鬥奴場每天晚上不都是震天的喊叫聲嗎?
她看到他藉着牆體和樹影的遮掩,如同一個隱形人一般快速穿過了一座座房屋,一間間樓閣。
他的速度,甚至根本不比全速奔行時慢多少。
如果不是天境層次,如果不是一直牢牢鎖定着他,或許就連自己都會失去他的蹤影。
這就是他身上的刺客能力嗎?哪怕沒有靈力,也依舊能做到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她搖了搖頭。
或許,正是因爲沒有靈力,所以他纔會變得更加可怕。
靈力終歸會帶着某種氣息,哪怕是收斂了渾身氣息,在高階修行者感知之下,往往也還是無所遁形。反而像他這樣毫無靈力的普通人,很容易就會被忽略掉。
她看到他出現在了一排廂房之外,能住在房間內的,自然只有修行者。
因爲除了修行者之外,其他人都是奴隸,他們是沒有資格住在裡面的。
他只是在某間廂房之外輕輕撫摸了一下,於是一扇天窗就那麼無聲無息的被他卸了下來。
他那高大的身形,忽然變得如同一條毒蛇般柔軟,快速沿着牆面滑進了屋內。
片刻後,他又從原路滑了出來。尹漓知道,裡面那個人已經死了,死在睡夢中。
前後過程,幾乎還不到兩個呼吸,他就完成了一次刺殺。
附近的那些人,以及這府內的其他人,完全就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
他很快如法炮製,再次殺死了另外三間廂房內的人。
不過,就在尹漓以爲他會一直這麼繼續下去,將這裡的人全部用同樣手法殺光的時候,他卻忽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