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連怒火都很難興起了，他有的只是濃濃的失望和痛心，更何況他覺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府之內，見到他的身影之後，唐小芷幾乎是哭着撲進了他的懷中。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重新有了依靠，之前的一切都彷彿終於結束了。
已經離開了十幾天的華素素被安葬在了弦城南面的一座小山之中。在那裡，有幾年前被害的華父華母陪伴着她。
林四帶着唐小芷來到了她的安葬之地，兩人靜立於墓前，卻是久久無言。
林四知道素姐肯定不會喜歡這個離弦城太近的地方，但他得知消息太晚了，現在她都已經入土爲安了，他又能做什麼呢？
如同素姐之死，明明讓他很憤怒，很不甘，很想做點什麼。明明他的實力很強，可以爲她報仇，但卻偏偏什麼都做不了。因爲是素姐要去殺自己的親姐姐月洛寧的，而且她最後還是自殺的。
他能怪誰呢？他能找誰替素姐償命？
“茜茜回來過嗎？”
“沒有。”
林四點了點頭：“沒有也好……我根本不知該怎麼向她說這些。”
是啊，或許在劍宗那種近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她才能不被那些噩耗所打擊。
一直到即將離開時，他才低聲道：“去紫星之前，我其實曾經想過一件事。”
唐小芷的心情很低落，但她明白林四恐怕比自己還難過。
於是她努力裝出好奇的樣子問道：“什麼事啊？”
“那時候我在想，等紫星的大戰結束之後，我就帶着你和素姐一起，去當年的青月森林故地重遊啊。你以前，不是很好奇我剛剛甦醒時的模樣嗎？素姐她……應該也很懷念那段時光吧？我覺得到時候，一定會很有趣……”
“你還想回那裡再看看嗎？”
“素姐都已經不在了，回去又有什麼意義，只是徒增傷感罷了？”林四搖了搖頭，此時的他只覺得無比的疲憊。
“你是不是覺得，現在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唐小芷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我……”林四愣了愣，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發怒：“我沒有啊。”
“你什麼時候能騙得過我啊？太多的事情，讓你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心灰意冷，所以什麼都不想做了，然後想要逃避，甚至覺得活着很累是嗎？”
林四張了張嘴，本想反駁，最終卻歸於一聲無奈的嘆息。
“抱歉，我會盡快恢復過來的，我的……王妃大人。”
這個稱呼是他們之間的玩笑，但此時兩人卻都笑不出來。
“你不用向我道歉啊，因爲我也是這樣的感受，我現在也什麼都不想做了。我好想離開這裡，但是你不能啊……你要是也垮下去了，我會很害怕。”
如果沒有她這番話，林四都不會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有什麼問題。
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自己陷入悲痛，自己情緒低落，難道不應該嗎？但沉浸在那痛苦之中的自己，卻忘了身邊還有她。
她原本希望自己能安慰她，成爲她的主心骨，告訴她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吧？可自己回來後，反而表現得比她還不堪，只知道自憐自哀，爲她增添更多的擔憂。
“你想多了，我怎麼會垮掉？”他臉上終於重新洋溢起了鬥志。
“真的？”唐小芷滿臉不信。
“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你是誰啊？”
“我是最強天境，怕了沒？我是天書策名將篇第一人，服不服？我是人見人畏的大陸三兇之首，誰敢惹我？我是能降服唐小芷的人，厲害吧？能擊倒我的人，還沒出生呢，哈哈哈哈！”面對着前方的羣山，他忽然不顧一切的大吼起來。
迴音聲聲，驚起鳥雀陣陣，就連唐小芷也不禁目瞪口呆，尤其最後那兩句話，更是讓她好氣又好笑。
“呸，你什麼時候降服我了？”
“現在沒有，將來遲早會的。”林四可不想她‘藉機發難’，連忙轉移了話題：“那個……唐小芷同學，我想邀你一起去青月森林遊玩幾天，你願意嗎？”
唐小芷故意揶揄道：“林四同學，你哄女孩子的手段很老套啊！”
林四反脣相譏：“唐小芷同學，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還自稱女孩子，你羞不羞啊？”
“你說什麼？”唐小芷這下是真的被他氣到了。
“沒什麼，我是提醒你，那些少女小說已經不適合你了，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哈哈哈！”林四一邊擠眉弄眼，一邊快速逃了開去。
“你給我等着！”
……
就在這天傍晚，辭別了唐父唐母的兩人，最終來到了當年青月森林的那個無名山洞。
雖然林四和華素素當年在這裡相遇的經歷，後來成了許多人津津樂道的一段佳話，但這裡的一切卻並沒有多大改變。
這裡畢竟是魔獸森林，尋常人根本過不來。而修行者，又哪裡會特意去茫茫森林找尋什麼值得‘紀念’的地方？
“我回來啦！”
對着早已被蛛網和藤蔓佈滿的洞口，林四用力揮了揮手，彷彿洞內會有一個人出來迎接他。
裡面當然不會有人了，即便有，也不會是當年那個人了。
“這裡，就是你們當年住過的地方嗎？”
進入那一覽無餘的小山洞之後，林四便忙着清理塵灰，而唐小芷則是好奇的四處張望。
斑駁的洞壁，廢棄的石竈以及早已佈滿鏽跡的破鍋和腐爛樹枝，這裡面的一切都顯得那般平常，卻又保持着當年原貌。
只是，她這句話卻沒能得到迴應。
原本正在忙碌的林四，忽然像是變成了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怎麼了？”唐小芷連忙湊近他的身邊看了過去。
那裡是一片腐爛的乾草葉，而林四的目光則死死注視着草葉盡頭的洞壁最下方。
在那裡，幾個並不算太顯眼的刻字出現在了唐小芷眼前——我回來了。
字似乎是用劍刻的，而那字跡唐小芷很熟悉，因爲她曾和字跡的主人姐妹相稱，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這是……素姐寫的？”她不由的問道。
林四默默點了點頭，旋即又補充道：“是她後來寫的，我們離開時，還沒有這四個字。”
“啊？她後來還回來住過？”
“嗯……”林四忽然覺得鼻子很酸，他根本不知華素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而她也從沒有告訴過自己。
“這裡，從前是她的牀頭……”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笑道：“說是牀，其實就是一堆乾枯草葉鋪成的地毯罷了，睡得並不舒服。”
唐小芷腦海內很自然的浮現出了一幅畫面，素姐趴在‘牀上’，對着面前的石壁刻字，當時的她，是怎樣的心情呢？
“那我們今晚就睡在這裡吧，說不定就能夢到她了。”
“我……你真的可以嗎？”
林四是很懷念華素素，但他從沒想過要唐小芷也爲此做什麼特殊的形式。他帶她來這裡，確實只是帶她來散心的。
至少這幾天，他們能夠遠離弦城的紛紛擾擾。
“爲什麼不可以，有你在身邊呀。”她很理所當然的回道。
“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