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南。
官道兩側靠近水源附近,有一批人正在打水,生火做飯。
這些人大多數是難民,哪裡遭了災,逃難過來,白天會進入長安城中找些零活,晚上則出城過夜,不少人都在這一片聚集。
以一個土地廟爲中心,搭建了大致有二十多個茅草屋或者帳篷,一些面色飢黃的人正在生火做飯,糧食都是萬年縣的賑災糧,每年向長安來的流民難民數量不少,萬年縣有着自己一套處理流程,人數不多的情況下先安置,等到人數多了,就會安排衙役甄別身份,遷回原籍。
相比於往年,今年來到長安城難民的日子要好過的多,萬年縣糧倉都快堆積不下,所以發放的糧食十分充足,這些人之所以面色飢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長途跋涉,加上營養不良導致,但是也只能夠做到這一步,人離鄉賤,能夠有口吃的,這羣人已經很滿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
陳慶之帶着人全副武裝,不是甲冑,而是口罩,手套穿戴的嚴嚴實實的,來到了這一片區域,姑且能夠成爲難民區,難民區裡的難民,看着這些奇裝異服的人靠近,本能的有些害怕,一些留守的人都紛紛站起來,眼神充滿着戒備。
“錢郎中,你說的那戶人家在哪裡?”
叫做錢忠的郎中走出來,仔細的掃了一眼之後,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幾歲的孩童:“是那個孩童拉着我的,應該是他家!”
陳慶之點了點頭,從馬上走下,向着孩童走去,這時候,一名婦女攔在了陳慶之面前,大聲的說着什麼,並且跪下來給陳慶之磕頭,陳慶之沒有聽懂看向身旁的隨從:“她說什麼?”
“將軍,她說孩子當時只是急昏了頭才衝撞了這名郎中,讓您不要抓孩子!”
這名隨從是山南人,能夠聽懂這名婦人的話,陳慶之聽見之後,看向隨從:“告訴她,不是來抓她家孩子的,是來覈實一點情況!”
“喏!”
很快陳慶之在孩童和婦人帶領下來到他家,一個簡易的木屋之中,見到了躺在牀上的一名中年男子。
“天花,真的是天花,真的是天花!”
錢郎中看見之後,只是一眼就確定了這個是天花,立刻驚恐的叫了起來。
聽到錢郎中驚恐叫聲,周圍的人也都緊張了起來,天花,這種病百姓都聽說過,現在有人得了天花,有人準備跑。
“攔住他們,所有人都不得亂動,呆在家中,周隨!”
“在!”
“通知萬年縣,讓他們迅速派人過來,這裡不得有任何出入,還有立刻調查這些人近日什麼時候進過長安城,接觸過什麼人!”
“喏!”
東宮之中,餘志乾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奏章已經寫好了,只要城南那邊能夠確定是山南道的疫情,餘志乾就立刻上報,山南道那邊疫情可能控制不住了,一直在瞞報。
“太子殿下!”
一名衙役小跑着進入東宮之中,餘志乾看見之後眉頭一挑:“什麼事!”
“陳慶之陳將軍讓小人來報告太子殿下,已經確認城南那一家確實是天花,是從山南道逃難來的!”
餘志乾聽到之後立刻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陳慶之呢?”
“殿下,陳將軍說,自己接觸過天花病人,不宜進入東宮,讓小人來彙報!”
“好,我知道了,沈萬三,本宮要進宮,換衣服,你去告訴陳慶之,立刻封死現場,任何人不得出入,還有周圍三裡不得任何人靠近,讓他稍等,我等會就過去!”說完之後,餘志乾迅速的換了衣服,向着宮中趕去,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山南道可能真的出大問題了。
古代醫療條件十分的差,爆發瘟疫,很容易造成大量人員死亡,一場瘟疫造成的後果是不可估算的,餘志乾十分擔心現在整個山南道都被傳染。
不過也不都是壞消息,好消息就是古代交通十分不發達,人員流動少,一個地區爆發瘟疫,很少會大規模傳染,但是如果是動物傳染的話,那後果可能不堪設想,餘志乾不知道天花到底是如何傳播的,但是現在只能夠儘可能的去阻止更大的疫情發生。
“太子來了?”
皇帝正在吃飯,不對叫用膳,聽到餘志乾來了之後,立刻放下碗筷,看向餘志乾。
“父皇,山南道的疫情恐怕不像是山南刺史彙報的那麼簡單,長安城南已經出現從山南道逃難而來的人,已經確認身患天花!”
“什麼?”
皇帝也是一驚,接過餘志乾的奏章:“調查過了?”
餘志乾用力的點了點頭:“已經派人調查過了,陳慶之已經到了城南,將難民位置封鎖了,只是山南道那邊恐怕出了大事!”
皇帝眯着眼睛,從飯桌上站起來:“此事我已知曉,長安城一定不能夠爆發瘟疫,聽到了嗎?”
“兒臣明白,不過父皇,兒臣需要緊急調集一些物資,還需要出動人手在長安城搜查,需要您的令牌!”
皇帝將一枚大印遞了過去:“事急從權,太子你可先斬後奏!”
“兒臣遵旨!”
餘志乾接過令牌,看都沒看,轉身就要走,突然想到了什麼:“父皇,兒臣覺得現在進出皇宮的人,也必須要消毒檢查,特別是出宮買辦的人員,對了皇宮之中也要進行消毒,在一些經常人員出入的地方,最好管控嚴格一點!”
皇帝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皇帝沒有覺得餘志乾小題大做,天花這玩意實在是太可怕了,皇帝喜歡研究史料,看過因爲瘟疫導致王朝動盪的事情,所以十分謹慎。
餘志乾離開皇宮之後,立刻回到東宮之中,讓沈萬三將自己一些換洗衣服還有必需品帶好,準備這段時間先不要回東宮居住,不然自己接觸的人太多,萬一感染了程香等人……
城南餘志乾換好衣物之後,走了進去,陳慶之看見餘志乾之後,立刻攔住餘志乾:“殿下,您怎麼來了,這裡危險,殿下您還是在外面等候吧!”
餘志乾看一眼遠處的難民區:“情況調查的怎麼樣?山南道那邊如何?”
“已經問出來了,他們在山南道江城人氏,江城那邊今年三月份開始有天花傳聞,大概一個月前他們村子裡有人感染,他們就逃了出來,連夜從江城跑出來的!”
“爲什麼要連夜?”
“江城官員爲了不讓疫情擴散,不讓百姓出門,如果不連夜跑,他們走不掉!”
餘志乾點了點頭,控制疫情方面,江城的官員做的沒錯:“確實應該隔離,那他們爲什麼要跑?”
“殿下,不跑會被餓死,他們村子被封了,不准許進出,家裡糧食吃完了,村裡也病死了不少人……”
“沒有人送糧食嗎?”
“沒有,他們說江城裡死的人更多,他們跑的時候,封鎖村子的衙役也有人被感染了,所以才能夠跑出來!”
“這麼嚴重了?”
“他們一路跑出來,山南道那邊不少村子都已經空了,死了很多人!”
“該死的,他們來到長安城之後,有沒有進過城,和什麼人接觸過?”
“殿下,卑職已經問過了,他們一家來到長安城之後,因爲患病,暫時沒有去過長安城,接觸的人也只有過來發放救濟糧食的衙役!”
“問出來是誰了嗎?”
“殿下,是萬年縣的劉瑞和張權名衙役!”一名萬年縣的衙役低聲的說着。
“找到了嗎?”
“劉瑞和張權兩人身體不適已經三日沒有上值了!”
餘志乾聽見之後,心中一亮,剛纔聽到這戶人家來到長安城之後,沒有進城,餘志乾還高興一下,但是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叫做劉瑞和張權的兩個人肯定已經被感染。
“立刻派人去將他們兩人家中查看情況,如果確認感染之後,立刻將他家隔壁,然後查一下最近和他家有接觸的人,一定要仔細,還有去工部和戶部去催一下生石灰多準備一些,準備在長安城進行大掃除!”
“喏!”
餘志乾忙完之後,迅速的回到長安城一處別苑之中,東宮之中餘志乾不敢回了,深怕傳染程香等人,畢竟程香還有半個月就生了。
“殿下,病牛找到了!”
剛剛進入別苑之中,餘志乾就聽到了一個好消息,聽見之後,整個人一喜,病牛找到了,下面就要進行試驗了,古代條件就是如此,根本沒有條件給你研發,直接上手人體試驗,牛痘只能夠預防,不能夠治病,這樣也就足夠了,至少可以阻隔天花的傳染。
至於治療天花,餘志乾從未想過這件事,後世都沒有消滅天花,更不要說現在的醫療條件了,只要能夠證明牛痘有用,給人接種牛痘,一代代接種下去,總歸會將天花徹底的消滅,至於山南道的人,能救多少是多少了。
“就是這頭牛?”
週三點了點頭:“殿下就是這頭牛,你看這裡!”
說完之後,指了指牛的後退中間的位置:“就是這裡!”
餘志乾仔細的觀察了一下之後,確實在牛的兩腿中間,靠近一些不可描述的位置上,長了一些痘痘。
“嗯,應該沒有錯了!”
餘志乾眯着眼睛,仔細的觀察了一會之後,確定應該沒錯之後:“李晟,帶人去大理寺或者長安縣,萬年縣大牢,找一些死囚!”
“喏!”
長安城動作很快,劉瑞和張權兩個人很快就找到了,毫無意外,兩個人也被感染了天花,不過好消息就是,兩個人都是單身狗,沒有家人,這兩天也只是去了一趟醫館,沒有過多的接觸,不過即便如此,還是將住宅封鎖,並且用生石灰進行消毒,確定不會傳染。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八名死囚被帶到了別苑之中,這八名死囚都是犯下了死罪,有的身強力壯,有的人則是比較的瘦弱,餘志乾也沒有問他們犯了什麼罪,掃了他們一眼緩緩開口道:“你們想活嗎?”
這羣囚徒互相看了看彼此,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覆,只能夠低着頭不說話。
“現在有個機會擺在你們面前,可以讓你們免除死刑!當然了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改成流放千里!”
這時候一個身材魁梧的囚犯看了看餘志乾:“你是誰?能讓我們免於死刑?哼!我聽說皇帝是個老頭子,你這個毛頭小子算什麼東西!”
“放肆!”
幾個衙役立刻衝過去準備揍一頓這個狂妄的傢伙,餘志乾聽見之後,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笑了笑:“本宮是當朝太子,你覺得我能不能免你死罪,張小敬十惡不赦的罪,我都能免了!”
聽到餘志乾的話,這名死囚眼睛一亮,接着低着頭不再說話。
“不過我也就是通知你們,你們同意與否並不重要,只不過讓你們做好準備罷了,錢忠,過來,給他們準備接種疫苗!”
“喏!”
很快有軍士將八個死囚給捆綁好,接着週三將那頭牛給牽過來,餘志乾看了一眼他們,將牛按住之後,讓週三小心翼翼的將牛痘給割破了,裡面的膿水立刻破裂,拿着一個小容器小心翼翼的收了進去,十幾個牛痘都給割破,收集了一點牛痘膿水。
“先將他們說的胳膊給劃破,不要太寬,然後將這些液體塗抹上去!”
“喏!”
八名囚徒全程看着,不知道太子要做什麼,紛紛的用力掙扎,但是卻沒有任何效果,軍士死死的按住他們,不讓他們亂動。
“別亂動,不然傷口有點大!”錢忠拿着一把刀子小心翼翼的走到第一個囚徒面前。
“用火消個毒!”餘志乾提醒了一聲。
“喏!”
很快,消完毒之後,拿着刀子,在第一個囚徒的胳膊上割了一條血口,鮮血立刻溢了出來,接着快速的拿着一根類似於棉籤一樣的東西,將牛痘膿液滴在了傷口上面。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一號死囚被嚇得都快要哭了,很是害怕,但是周圍沒有人回答他,錢忠忙完之後,立刻有人過來將傷口包紮好,緊接着開始給第二個人塗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