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拉過一張凳子用手機打通了張中暉的視頻，讓這位主演能遠程實時參與會議。
“別說，這信號還不錯，你看看我這邊的沙漠，來過沒？新鮮不？”
“就是太累了，李早瑜呢？哦，你把手機轉過去點，我瞧不見她。要不，你橫着放吧？”
“這邊太特麼的熱了，這趟我肯定曬黑。”
椅子上的手機伴隨着張中暉“嘩啦啦”的開口讓首次經歷這種陣仗的姜淳有些不適應，這、這好像有點詭異。
也許是內蒙的沙漠太美，也許是片場的風景太壯闊，甘敬兩次試圖打斷張中暉的話都沒成功。
好在科技既能營造千里傳音的效果也能千里靜音，他先把手機音量點到最小才向三位主創提出了一個問題。
“李早瑜，你對這部戲是怎麼理解的？說簡單點。”
李早瑜對於這種小型研討會的形式並不陌生，早先即便不是在劇組，甘哥也經常會組織一夥人就着電影聊聊表演方法，現在卻是忙起來就少了呢。
她的念頭一閃而過，思索一陣，說道：“這部戲吧，尊重和選擇。”
姜淳還在等待下文，幾秒鐘過後發現導演向自己看過來，他遲疑了下：“我這個角色是教練的朋友，旁觀比較多，就是旁觀，那個，帶着些同情，不不不……”
十一月的氣溫不高，但老頭磕磕巴巴說了幾句話連腦門都出汗了。
甘敬有些意外他的緊張，想說出口的評價變成鼓勵：“嗯，是有同情，或者說是同理心，因爲你這個配角也是從拳擊臺上走下來的，你也熱愛這項運動。”
“對對對，同理心。”姜淳同意。
甘敬繼續說道：“你剛纔說旁觀，他確實是旁觀，因爲你還要錄音擔任半個旁白的任務，你的音色也不錯。”
姜淳受到啓發：“所以我表演上是不是要更激情點，臺詞上相反變得更冷靜，這樣是不是有對比更好得獎？”
甘敬皺眉：“你不能抱着得獎的心態來表演，另外，熱愛不一定就要激情點來表演，不同人是有不同的表現，在這部戲裡你要表現出那種略微深沉一些的氣質。”
“一把熱心腸，冷眼看世界，明白麼？這樣能和整部作品的風格相搭，角色要服務於作品。”
甘敬說完這句話在心裡補充了一句，尤其在我是導演的情況下。
姜淳先點頭後搖頭：“字面意思我很理解，可戲裡應該怎麼表演出來呢？高興很容易表現，傷心很容易表現，這個……”
甘敬吐了口氣，嗯，姜淳這種演員因爲自己看過他的一部作品而感覺契合這個角色，但本質來說，他總體上是那種演了很多戲的老油子。
這種老油子可能比剛開始屁都不懂的李早瑜還不好調教。
甘敬稍微沉默了下，思考怎麼因材施教，老油子有經驗，只是偶爾需要些點撥。
“老闆，張老師。”李早瑜小聲提示了下，手機視頻裡的張中暉在無聲說話呢。
甘敬擺擺手，重新按大音量，恰好這時的張中暉說到最後一句：“我理解的怎麼樣？”
“很好，不愧是你。”甘敬接話誇讚。
“嘿嘿，還行吧，誒，這才九點多就好曬了，真熱。”張中暉又開始囉嗦。
“曬黑了正好回來打拳擊，好得很。”甘敬這麼說着就伸手要關掉視頻。
“掛吧掛吧，反正……”張中暉的話都沒說完就沒了聲響。
李早瑜和姜淳對視一眼，各自無言，導演對影帝太粗暴了。
“演員和角色的氣質，老薑，你本身這張臉和角色挺搭，而且你雖然演過很多戲，但觀衆並沒有對你產生特定的印象，這是一個優勢。”甘敬緩緩說道，“這幾天你先別上鏡，試試找找情緒狀態，我們可以套用生活中類似的情境。”
姜淳聽到誇獎先高興了一下才又回味這似乎不是誇獎，是在隱晦的說自己沒有經典角色吧！
甘敬斟酌着說道：“你天然的可以想象這個情境，比如，你當然很關心你兒子，這是熱心腸，然後，你兒子沉迷在劇組工作，這些都是你經歷過的工作內容，你沒興趣聽他囉嗦，這就很冷眼。”
姜淳陷入沉思。
“老薑，你品，你細品。”甘敬扭頭看向李早瑜，“這周先把你一個人的鏡頭拍一拍，我讓公司聯繫了個冠軍教練指導你拳擊的動作姿勢，我們最起碼要讓觀衆看到就覺得是專業的。”
“沒問題。”李早瑜爽快應下。
甘敬提醒道：“不能太花架子，你得多跟着練練。”
“沒問題。”李早瑜在表演方向一直沒什麼猶豫，老闆說得對，老闆說得好。
“你倆先聊聊，交流下理解。我給林編劇打個電話讓他過來，看老薑的反應，我覺得旁白部分還有需要修改完善的。”甘敬起身。
“沒問題。”李早瑜比了個OK，三連肯定。
甘敬走到一邊，深刻覺得有一個理解自己思路的演員真是挺不錯的，以前教導李早瑜的功夫沒白費。
五分鐘過後，他和編劇溝通完畢再轉頭看向兩位主創演員，李早瑜望天四十五度嘴裡唸唸有詞，姜淳眉頭緊皺雙眼出神盯着劇本默然不語。
甘敬嘆了一口氣，這兩個人……
一個是酗酒老薑，一個是頭鐵憨憨
若說沒緣分，打人兒子遇見他。
若說有緣分，尷尬對眼聊的啥？
“各就各位了，今天拍攝戲份換一下，換成李早瑜單人打沙袋的鏡頭，反光板換換，燈光關掉，三位攝影老師調整鏡頭，給我箇中景。”
甘敬拍拍手，向劇組下達新命令。
姜淳被聲音打斷思考，擡眼就見整個劇組完全沒有抱怨的便開始更改片場佈置，現場調度效率相當高，這隱約就和自己之前加入過的劇組是兩個檔次。
甘敬同樣很滿意這種表現，他注意到姜淳的目光，笑了笑：“這部戲雖然預算不高，但調來的人都是能戰之師，好些人是跟我拍了好幾部戲的。”
“這就是京城藍光的骨幹啊？”
“對，骨幹，能一起拍好電影不讓我多廢話的那種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