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說的什麼胡話!丟我皇家臉面!”皇后滿臉怒意地呵斥道,頭上的珠釵跟着一陣脆響。
殿下的太子一撩前袍跪了下來,雖然恭敬,語氣裡也是不容反駁的強硬,低着頭道:“孩兒知道是自己的錯,望母后成全。”
這裡母子二人在內殿爭吵着,外面與此事相關的一羣人都候在了外面,等着皇后給他們一個答覆。
昨夜程海荷突然在家中失蹤,報官還未見成效,程太尉就聽信國師的一面之詞,前往童府利用職位高的權力強硬要求搜查,結果什麼都沒有搜到,國師口中被童茹慧拐走的程海荷卻出現在了太子府。
同此同時,太子帶着程海荷前往皇后宮中請願,希望把她跟童馥欣作爲平妻一同娶進門,原因是與她真心相愛。
童御史的小女兒被冤枉不說,大女兒本來要成爲唯一的太子妃,半途中來了個截胡的,這讓他能不氣嗎?於是他帶着兩個女兒和程太尉國師一干人等都來到了宮中,希望討個說法。
幾人在這裡等着,程太尉悄悄把女兒拉倒一旁,問:“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跑到東宮去了?”
“說來話長,眼下最要緊的是讓皇后答應這件事。”程海荷沒有多做解釋,敷衍地回答道。
程太尉覺得今日的女兒看起來似乎有些不一樣,但是具體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清楚。畢竟面孔沒有任何變化,就是這說話儀態總感覺不對勁。
於是他又道:“你用了什麼方法讓太子喜歡上你的?前些日子進宮不是沒能成功嗎?”
那日清涼殿宴會後,皇后再次邀請進宮的幾個官員女兒中也有程海荷,只是她完全不敵童馥欣,沒能奪下太子妃的位置。
他現在年紀大了,雖然說是太尉,實權卻慢慢被手下幾個人瓜分,不過是個掛着牌子的擋箭牌。真正拿主意的不是他,說不定背鍋的時候就是他了,所以如果程海荷能夠當上太子妃,他也能夠扳回一成來,要不然現在朝廷內鬥風起雲涌,派系鬥爭之下他早晚會成爲一顆棄子。
程海荷冷冷道:“我自有我的辦法,你不要問那麼多了。”
程太尉被自己的女兒一噎,竟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她到底怎麼了?
屋裡皇后和太子還在爭論。
見兒子態度堅決,皇后也意識到硬碰硬不是個好辦法,放緩了語氣道:“當初爲你挑選新妃的時候,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程家的那個丫頭,只是你看看她那個樣子,爲人輕浮又不知禮節,祖上還有蠻子的血脈,將來哪裡能母儀天下?”
太子不說話,沉默地跪在原地。
“男兒膝下有黃金,總是這麼跪着算是怎麼回事?”皇后一把將兒子提了起來,力氣之大以致於他還踉蹌了兩下。
宮裡的女人能夠坐到最高的這個位置上不是沒有原因的,皇后的心思不比誰少。如果說外面的朝廷是個大戰場,後宮的女人們就是小戰場。
除了她剛剛說的那個原因,更爲重要的是成爲太子妃的人將來也會成爲皇后,按照現在朝堂之上的站隊,與其選擇程海荷那個孃家勢力大容易養外戚的敵對一方,倒不如選童家那個小戶出來的更容易操控,她這也是爲了自己兒子以後的江山社稷着想。
太子站穩了,道:“兒子沒有打算違背母后的意思,所以只是希望程海荷進門而已,該娶童馥欣的我還是會娶。”
“呵,”皇后嗤笑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你以爲背後的牽扯這麼簡單?你想娶誰就娶誰?”
“我這麼做對童馥欣是不太公平,但我也會好好對待她……”
太子以爲皇后是不能責備他出爾反爾,沒有聽從父母的意願,沒想到他的話還沒說完,皇后就打斷他,責備道:“愚蠢!”
“皇家的婚姻是你腦子裡的情情愛愛?以前你娶了那個喪門星就不說了,連子嗣都沒有一個,現在好不容易她終於死了,你還想着喜歡不喜歡那一套,你能不能有點長進?”
太子不敢說話了。
他母親從小以來就是這麼強勢,恨不得每一件事情都替他安排好,唯獨當年娶了扶桑,是他這麼多年來唯一覺得按自己的心意做的事情,只是他們命薄緣慳……
想到這裡,他似乎又有了一點勇氣,道:“母后扯扶桑做什麼,她什麼都沒做錯!”
“她什麼都沒做錯?”皇后冷然道,“她做錯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嫁入皇家,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她那個病就是我安排人辦的,留着她只是你的絆腳石,不如早點送她下黃泉,來世莫再做皇家媳婦。”
太子好似當頭一棒,霎時間眼前都模糊了起來,只覺得天旋地轉,耳中嗡嗡作響,口裡癡癡念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
外間南燭站在角落裡,悄悄打量着那邊的程海荷。
按照她的直覺,程海荷絕對有問題,然而原因——她也是說不出來的。
童馥欣輕輕碰了她一下,悄聲道:“你看那國師。”
南燭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國師十分焦躁不安,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看似十分恐慌,袍子底下露出的手在無意識地發抖。
“心虛啊。”南燭道。
這時門邊一抹白影溜了進來,不能帶進皇宮的伏九好不容易自己□□進來了,對他這個體形來說可真是費了老大勁。
南燭連忙上前將他抱起來,道:“你怎麼跟過來了?”
“老朽怕你這個被壓制法力的上仙被凡人欺負去了,”伏九悄悄道,“不然你以爲我想來啊。”
南燭沒說話,抿了一下嘴掩飾自己臉上的笑。
伏九雖然只是個小妖,但是應該也明白了南燭不是真正的童茹慧。不管他是出於上一輩的情面保護童茹慧的肉身,還是懼怕上仙的存在決定幫助她,對南燭來說都不是壞事,有這隻傲嬌的狐狸在倒是很多事都方便了許多。
伏九鼻子忽然動了動,道:“這裡好像有我的同族?”
“嗯?”南燭意外,然後突然明白了,“你是說……程海荷?”
“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就是那邊那個小姑娘,看起來是人形,但絕對是我的同族,老朽修爲不算深,但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伏九篤定道。
難怪南燭覺得不對勁。
只是這不是程海荷,而是一隻不知道爲什麼到了人間界的狐狸,那真正的程海荷到哪裡去了呢?她面色不禁嚴峻了起來。
這時珠簾一響,原來是宮女掀開了簾子,皇后滿面溫和地笑着走了出來,好似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道:“諸位久等了。”
太子跟在她身後,不知爲何神色有些恍惚。
衆人行了禮,童馥欣使了個眼色,她爹便會意上前道:“皇后娘娘,臣無意將這件事情鬧大,本來不過誤會一場,但事關小女與太子殿下的婚事,臣也不得丟了臉皮來向您討個公道,您說是不是?”
皇后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淺淺抿了一口,道:“童大人說得是,本宮也不怕告訴諸位,馥欣這丫頭就是我給定下的,又知禮數,蕙質蘭心,是本宮心裡的不二人選。”
童馥欣聽了誇獎,上前道謝,皇后又道:“不過海荷呢,也不錯,能歌善舞,性子活潑,難怪太子對她一見傾心,就鬧了現在這個誤會。”
程太尉上前狀似沉痛道:“多謝皇后娘娘誇獎,只是小女失蹤,現在又出現在太子殿下宮中,她又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這名聲……”
他停住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意思已經不言而喻,這一舉可真就是破罐破摔了,等於是逼迫皇后答應程海荷嫁給太子。
“程太尉的意思本宮也明白,”皇后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漸漸顯示出皇家的威嚴來,“本宮會奏報皇上,兩個丫頭一起進東宮,只是一個是正室,一個爲側室,太子妃古往今來只有一個,不然不合規矩。”
程太尉臉色一變,這……
“民女願做側室,”程海荷突然上前道,貌似十分通情達理,又眼眶微紅略帶委屈,“民女與太子情投意合,陪伴在他身邊就已經足夠了,不奢望做正室,民女願跟童小姐姐妹相稱,還望皇后娘娘成全。”
說完,雙膝一彎就跪倒在了地上。
程太尉大驚失色,這可不像是平常程海荷的作風,爲何這麼輕易服軟?鬧得他十分沒有面子。
童家幾個人也面面相覷,程海荷這是怎麼了?
皇后笑道:“果然是個好姑娘,那就如此決定了。”
“皇后娘娘……”
童老爺還想說點什麼,皇后卻打斷了他,“童御史不必多說了,本宮知道你爲你女兒不平,只是皇族子弟哪有不是三妻四妾的,將來馥欣還要母儀天下,這點氣量都沒有可不行。”
“皇后娘娘說得是,馥欣知道了。”童馥欣立刻上前道,似乎對這結果沒有任何不滿。
“皇后娘娘似乎忘了一件事,”看衆人一時停歇,南燭立刻趁機上前道,“國師大人污衊民女是妖孽一事又如何解決呢?”
她心裡憋着一口氣,不爲自己而是爲童馥欣。
然而南燭話音剛落,旁邊的國師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涕泗橫流地求饒道:“皇后娘娘饒了我!饒了我吧!都是、是那狐妖讓我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