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對於甘言雨的這句話，林天倒也沒有特別意外。
因爲，以往他跟甘言雨一起錄製視頻的時候，最喜歡用手機記錄的，也是她。
只不過，林天還是很好奇甘言雨的原因。
“因爲，我覺得賀智宸老師說的很對嘛。”
甘言雨豎起食指，認真地說道，
“你想啊，畢竟是我們最重要的比賽，如果現在不留下一點影象資料的話，以後可能會覺得可惜的哦。”
“看得出來，咱們的小甘確實是很喜歡記錄生活.”
林天無奈地搖搖頭，語氣中帶着幾分寵溺，鬆口道，
“你能保證，不會影響到我們的訓練嗎？”
林天對於錄製他們的訓練日常這件事本身，倒沒有什麼意見，只是擔心甘言雨會受到影響而已。
“不會的！”
甘言雨拍着胸脯保證，“我們就當它不存在就好了，平時我們該幹嘛就幹嘛.最後打完比賽的時候，保存下來的錄像也很有紀念意義嘛。”
“拿到冠軍就很有紀念意義了，要是輸了比賽，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林天苦笑。
要是輸了比賽，這錄像，他這輩子不會看一秒。
“我們會贏的”
“會贏的”
像是觸發到了關鍵詞，甘言雨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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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突然說這樣的話題，確實壓力又太大了些。
儘管林天和甘言雨總是將這場科爾杯上沒有對手這句話放在嘴邊，可他們發自內心的，也在害怕着，要是無法在科爾杯上拿到冠軍，他們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好了，那就聽你的吧。”
林天打斷了甘言雨，隨後對賀智宸說道，
“賀老師，麻煩你再取出來一次咯。”
“好嘞。”
賀智宸重新打開行李箱，將設備取出來，然後開始在林天的房間裡安裝起來。
看着賀智宸忙碌的背影，林天看了一眼甘言雨。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
一種很莫名的感覺。
如果，在這場比賽之後，出現了什麼意外.
“.”
林天很快在自己的腦袋上錘了一下。
該死！
自己這豬腦子，怎麼總是容易在這種充滿flag的地方胡思亂想。
“好了。”
忙活了一段時間後，賀智宸叉着腰，環顧了一圈房間。
確定都擺放在正常的位置後，賀智宸笑道，
“這樣一來，就都安裝完畢了。”
“如果覺得這玩意礙眼，也可以隨時喊我回來，我可以再拆掉，畢竟，比賽的重要性第一嘛。”
“而且，設備都只安裝在了林天老師的房間。”
說到這裡，賀智宸故意頓了頓，看向了林天，
“如果覺得不想被錄進去的話，有什麼悄悄話，可以到甘言雨老師的房間單獨聊”
“得了得了。”
林天打斷賀智宸，這小子最近騷話真是越來越多了。
如果是平時的話，林天會覺得賀智宸這番話真乃高情商，不愧是自己的頭號經紀人但現在，在不合時機的時間段說出來，只覺得生硬，
“有什麼騷話，等我和甘老師結婚那天再偷偷對我說！”
出乎意料的是。
這攝像頭，對林天和甘言雨，的確沒有什麼影響。
但壞消息是，
因爲每天的腦袋都很暈，沒有時間去管攝像頭的事情。
“我覺得，這一段的情緒還是差了點意思。”
“林天，你確定科爾杯允許在演奏的時候加入人聲伴奏嗎？”
“我確認過了，雖然一般不會有人這麼幹，但肯定是沒問題的。”
“我覺得，咱們目前的演奏還只停留在最淺顯的一層。”
“只是這個程度的話，我覺得是沒辦法讓評委們頂着古典音樂的壓力把冠軍給我們的”
“啊！這曲子好難！！”
甘言雨發出一聲嘆息，隨後，整個人躺在了地上，張開雙手。
“都跟你說了很難的咯。”
林天看着歇逼的甘言雨，也停下了手中的鋼琴。
不夠完美
始終差了一口氣
這樣的想法和念頭，
幾乎充斥了林天和甘言雨這段時間以來的訓練日常。
可是，
不完美不行啊。
哪怕拋開甘言雨完美主義的性格，用古典音樂來參加總決賽，本就是劣勢中的劣勢，如果連這樣的情況下，都不能做到完美，就更不要幻想冠軍了。
自己真的能和甘言雨拿到冠軍嗎？
林天扶着額頭，他也靠在了鋼琴上。
從初到維也納，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
到現在，總決賽真的近在咫尺了，這種對於最後結果的憂慮，反而深深地印刻在了林天的心中。
但是，這樣的想法也未必就有錯。
就像早在來維也納之前，兩個老登對他們所說的那樣——
只有明白了“音樂之重”，害怕失敗，害怕在賽場上一敗塗地.他們才能夠.真正演奏出打動人心的音樂。
儘管林天現在還沒有親身體驗到這句話的分量，但是.最好這句話是真的！
因爲恰恰就是跟拓拔老登和甘大爺演奏完之後，他們纔開始愈發變得害怕失敗。別到最後變成了：心態被搞爛了，對演奏效果還是負面作用。
“小甘同學。”
這個時候，林天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然認真地看向了甘言雨，
“演奏這方面，你懂。你覺得，什麼樣的演奏，才能讓一羣打壓了20年古典音樂的人，願意將科爾杯的冠軍給古典音樂。”
這句話並非找茬。
而是，林天忽然想聽聽甘言雨的看法。
“這個啊。”
聽到這句話，甘言雨立馬從地上坐了起來，小臉突然變得很嚴肅，
“我覺得，必須得向所有人證明，古典音樂是無可替代的！”
“那什麼樣的演奏，才能向他們證明，古典音樂是無法替代的？”
“擁有至深之情的演奏。”
甘言雨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道，
“只有古典音樂才能展示出來的至深情感無可替代，沒有任何音樂體裁，能夠在情感的深度上，比擬古典音樂。”
“那我們要怎麼才能演奏出來呢？”
“不知道。”
甘言雨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要怎樣‘至深的情感’，才能打動評委會上的那些前輩。”
是啊，
如果小甘知道的話，他們就不會坐在這裡發呆了。
“不過.”
話說到這裡，甘言雨擡起了頭，
“雖然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演奏出來，但我知道，什麼元素缺一不可。” “什麼？”
“足夠打動人的古典作品，以及，來自演奏者本人，至深的情感.”
“那”
“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一部足夠打動人的作品。”
甘言雨看向了桌上的《安魂曲》曲譜——說它是傑作也不爲過。
隨後，少女又看向了林天。
意思很明確了。
林天和甘言雨，現在還缺少的，是能引起所有人共鳴的至深情感。
演奏者想要打動聽衆，自己，首先應當比聽衆們“更早”淪陷進情緒當中。
說到底，還是情緒。
就這麼坐着想了一會，結果思緒越來越亂。
林天忽然站起身來，拿出了手機，在甘言雨面前搖晃。
“吃布丁嗎.？”
林天的後半句話剛說出來，甘言雨立刻像小貓似的，飛快地竄到了林天的肩膀旁邊，瞪大瞭如寶石般湛藍的眸子，
“真的？！”
“不是說閉關期間不能吃嗎？”
“今天例外。”林天說道，“訓練好幾天了，也該獎勵一下自己了。”
“好喔！！”
甘言雨高興地舉起雙手，然後一把摟住了林天的脖子，小瓜子臉不斷在林天的脖子上蹭啊蹭，
“你真好哇林天老師，林老師哇你真好！！”
“好了好了。”
林天被甘言雨的頭髮蹭得耳根子都癢得通紅起來，隨即在手機上找了一家附近評分比較高的甜品店，然後進行了下單。
半個小時後，外賣送到了。
林天和甘言雨盤起腿坐在客廳的地上，林天把小圓桌上的兔籠子拿下來，放在了地上，然後把外賣袋放在桌上。
因爲平日裡甘言雨收拾得很勤快，所以兔哥的籠子幾乎是沒有任何異味的。
在將布丁瓶從外賣包裝中取出來的時候，少女揣着小手，幾乎是兩眼放光。
林天將布丁瓶拿起來，放在客廳的燈光下，發現這竟然還是玻璃材質的，難怪價格比一般的甜品店貴這麼多呢。
“我先開吃啦！”
甘言雨取過一杯布丁，然後拆開了塑料小勺，將密封在瓶口上的包裝拆開，將小勺子伸進去，挖起了一小塊晶瑩剔透的布丁，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嘴裡。
很快啊，很快！
甘言雨的小表情，勺子觸碰到舌頭的0.1秒內瞬間被滿溢的幸福給蔓延，少女一手捧着臉蛋，眯起眼睛，發出了異常甜蜜的聲音：
“嗯~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啦，不夠我們再點。”
林天笑着道。他自己本身是不愛吃甜品的，可是架不住就喜歡看甘言雨每次吃甜品時的幸福小表情。比林天自己吃到嘴裡面還要甜。
這還是他們閉關以來，林天第一次看到甘言雨笑得這麼開心。
在被壓力和煩躁填滿的當下，甘言雨的笑容，就像是一縷清風，將一切塵世的浮華一掃而過。
“你看，兔哥是不是也想吃哦！”
甘言雨忽然驚訝地捂着嘴，將手指向了籠子。
林天看過去，可不是嘛，本來已經在籠子裡面躺屍的兔哥，此刻居然直立了起來，一雙短小的前腿趴在了籠子上，瞪大着圓圓的眼睛，望着甘言雨手中的布丁。
“我發現了，它好像對所有沒見過的東西都很好奇！”甘言雨說。
“是嗎？”
“是的！”
甘言雨說道，“從第一天到我房間的時候，就一直在盯着我，和沙發上的玩偶看，到你家的時候，你可能沒發現，它其實是對你的鋼琴很感興趣呢.”
“兔子真有功夫想這些事情？”林天困惑。
他以爲，像這樣的小動物，貧瘠的大腦裡面每天應該想的只有——
“啊~好想吃飯！”
“啊~好想拉屎！”
這兩個念頭。
“嗯~！兔哥很聰明的，只是林天你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甘言雨搖了搖頭。
她的指責，林天還真反駁不了，他確實沒怎麼搭理過小兔。
“那你說，它這麼聰明，它知道自己活不長嗎？”
“知道的。”
甘言雨說，
“它知道的。”
少女看着小兔的眼睛，從第一天認識起，她就明白。
“既然知道自己註定了是活不了多久的，探索那麼多又有什麼意義？”
林天問。
事實上，
很多明顯“更加聰明”的動物，比如狗、豬、牛真的意識到自己馬上要死掉的話，它們的狀態，是能明顯感覺到不對頭的。
而難以置信的是，現在，一個能清楚意識到自己將死的兔子，竟然還對自己生活抱有如此大的熱情，每天堅持不懈地在籠子裡鬧騰着。
比如說現在.
兔哥扒拉在籠子上面，目光反覆在甘言雨和她手中的布丁來回跳動，後面的兩條小腿不斷踏步，就好像自己也想嚐嚐看似的。
甘言雨拆了一個新的勺子，挖下一小塊布丁，送往兔哥的小嘴.
“兔子能吃這個？”
“無所謂啦，反正都要死了，爲什麼不享受現在呢？”
甘言雨是笑着說出這句話的。
布丁送到兔哥的嘴裡，小兔嘴不斷扒拉着，軟綿綿的一坨小玩意，也不知道兔哥嚐出味道沒有。
“結束咯！”
連續幹完四杯布丁的甘言雨，雙手舉高，發出了心滿意足的聲音。
“下一次吃到布丁，就得是我們拿到冠軍之後咯。”
“嗯！”
甘言雨用力地點頭，
“那就等到奪冠後再吃！”
早晨，林天被甘言雨的電話叫醒。
來到甘言雨的房間，他看到了躺在籠子中，一動不動的兔哥。
它大抵是死了。
這個哈基兔，沒有去天堂，也沒有去兔星，它只是死掉了，而且死時候非常痛苦，已經死了不能再死了，也沒有投胎。
“.”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但林天的心情，還是有着說不出的複雜。
他轉過頭，看向了甘言雨。
少女盯着籠子，什麼話都沒有說。
她轉過頭，臉上的表情，似乎，帶着一絲輕鬆和釋然：
“明天就是比賽了。”
“我們加油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