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回不去了！”
一枚丹藥，人生全換。
王家村附近的山坡上，長孫無忌宛如無聊的鄉村少年，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叼着一根野草看着下方的村莊。
村莊外的人沒有變，變的只有村莊那處黑房子中的關押者。
在這個發配者生存的村莊中，往昔的朝廷官員們已經淪落到種田、放牛、養雞、捕魚。
除了強力的看管，村莊沒有外來的物資輸送。
而村莊中的稅收不低。
任由通天的本事，在這種地方關押下來也做不得用，只會老老實實成爲一個農夫，又做着普通的工作養家餬口。。
長孫無忌的修爲沒有被廢掉，其中的原因只是偶有某些發配者因爲國難重新啓用，需要用戴罪之身贖罪。
而修爲就是發配者們唯一能拿出手的能耐。
長孫無忌看了看天色。
早上雷陣雨的清涼過去，這片區域烈日高照，也成了一個蒸籠。
即便肚子飢餓，需要爲三餐不斷忙碌的農夫也躲到了樹蔭下暫歇等待陰涼。
“不回去也好！”
只是想想自己需要像那些農夫一樣每日勞作，等待新皇的赦免，長孫無忌覺得自己難於熬那麼長的時間。
而他的對手也不會給他熬的可能。
“中書令許敬宗！”
長孫無忌搖了搖頭。
他的心還是不夠狠。
當初但凡有一絲疑心就下手，他也不會落到現在的模樣。
“你居然借了武后和王玄策的勢，讓我們形成誤判，看你以後怎麼面對追責！”
得到了李鴻儒親口的承認，長孫無忌才確定許敬宗並非李鴻儒的人。
對方拜訪過李鴻儒，又力撐蘇烈等人，但李鴻儒和許敬宗沒什麼關係。
這是巴結了武后，又借李鴻儒出使天竺期間攪風攪雨。
但長孫無忌沒法辯駁許敬宗對他的指控。
不論那些人是不是仙庭之人下凡，人是實打實的死了。
這些人沒幹什麼太缺德的事情，也沒反過朝廷。
人生總有些意外，一個兩個的死亡很正常，三五個也不奇怪，死了上百個，又個個與修煉《元神之斬》相關，這也虧他是太尉才能熬這麼久。
“若王玄策沒出使天竺……但在這種事情面前，他不在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長孫無忌也會想想，若李鴻儒這兩年沒出使天竺，事情會不會有所變化。
但他隨即止住了自己的心思。
若許敬宗殺瘋了，壓根不在乎自己借勢的後臺，李鴻儒也得倒臺。
在這樁事情面前，李鴻儒不在長安城, 許敬宗等人也不深挖掘, 反而維持了平衡。
但雙方以後相見必然會有些糟糕了。
“也不知那老小子還有什麼底牌沒打出來！”
長孫無忌思索了一陣, 隨即又想到自己再難顯於朝廷中，他一顆心思齊齊放了下來。
“我現在這麼年輕，元神實力又拿得出手, 若被倒打一耙被誣告成仙庭下凡者，那倒是真有可能了！”
他噓唏一聲, 只覺一身實力再強也難有用武之地。
等到太陽西斜時, 遠遠處鐵蹄聲響。
這是替他作證的人到了。
人是許敬宗的人, 但許敬宗能借李鴻儒的勢，李鴻儒同樣能借對方的人。
長孫無忌看着遠遠處快速移動宛如黑點一般的騎士。
即便已經改頭換面, 他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失蹤。
這多多少少需要反擊一番。
‘以死明志’就是較爲上佳的方法。
不管有什麼過錯，‘死都死了’‘死者爲大’等思想不會變。
這至少能讓新皇對許敬宗等人保持一定的警戒距離，而不會推心置腹。
“也不知小李能不能讓我死的時候好看一點點！”
被軟禁的房子中, 雖然還有一個長孫無忌, 但那只是李鴻儒化成的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坐在山坡上, 只見騎士團持着令牌縱騎入了層層守衛的村莊, 又迅速朝着他此前所在處奔行而去。
一道耳竅的能耐悄然祭起。
鐵蹄聲音與吆喝的聲音頓時猶如在耳邊響起。
“長孫無忌，你的案件重審, 該說什麼就說點什麼，此案……”
“袁大人，我冤枉啊！”
李鴻儒模仿自己叫慘的聲音傳來, 長孫無忌的腦袋連連搖晃。
他硬氣的很，發配到嶺南都沒這麼叫過。
李鴻儒的表演痕跡稍微濃重了一點。
“你能冤什麼, 你殘害朝廷一百九十二位大人，這不是毀朝廷謀逆造反是什麼？”
“我冤啊, 你們要相信我，我是冤枉的, 我是忠心耿耿爲了朝廷，那些人都是仙人哩，他們死後都上天了！”
“你瘋了，胡言亂語說什麼？”
“我沒瘋，你讓皇上再相信我一次，那一百九十二人都是該死的仙人。”
“你說點有用的，我在認真做記錄, 這次有徐茂功大人主持公道，若是你不提供有力的證據，你以後都沒可能翻案了！”
“若你們不信我，我的證詞就是以死明志了！”
大叫的聲音傳來, 又有袁公瑜晦氣的聲音叫囔。
長孫無忌只見遠遠處的王家村中，他此前居住的那棟房舍火光四起，又有袁公瑜慌慌張張大呼開門救人的聲音。
猛烈的大火點燃了房屋。
這其中有他一肚子油脂的功勞，也有李鴻儒這個擅火者點火的原因。
滾滾濃煙冒出，猛烈的火焰宛如爆炸一般衝擊蔓延了出去。
“長孫大人元神退散爆了，躲躲躲！”
袁公瑜大叫一聲，宛如衝擊波一般的火焰頓時飛過了頭頂。
他腦袋微擡時，只見房子洞穿，穿了發配服的屍體拿着鎖鏈吊在房樑上，在火焰中宛如枯木一般劇烈燃燒。
隨着房舍的倒塌，這具屍體墜落，重重埋在火焰中。
“就這麼死掉了？”
袁公瑜瞪大着眼睛，他摸了摸腦袋上燒焦的頭髮。
副官至今還拿着紙筆，但紙上沒有絲毫的內容記載。
交談不過數句，長孫無忌已經上吊自殺。
“看明白了？”
袁公瑜問向副官。
“死……死了，咱們審訊時吊着自殺的，還點了火”副官哆嗦道：“死的時候元神爆炸了，威力很大，差點炸到咱們身上！”
“看明白就趕緊動筆做記錄，咱們到時候好拿去上報朝廷！”
袁公瑜催促了一聲。
他身體有些發涼。
作爲開門審訊長孫無忌的人，除了看到屍體迅速燃燒，他還聞到了一點點屍臭味和濃郁到讓人作嘔的油脂味。
曾經身爲大理寺丞，他很清楚這其中的手腳。
但能在近百人看守下悄無聲息取屍體來替換長孫無忌，若要悄無聲息替換他，袁公瑜覺得事情會更簡單。
大火和濃煙將一切遮掩了下去。
他心中一點追索真相的小雜念也迅速掩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