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儒和陳禕的交情不多。
但陳禕的朋友很少。
往昔一心念經誦佛，而後則是被菩薩選中，忽然之間承擔了重大的責任。
李鴻儒一度以爲陳禕難於回來。
畢竟那時候的陳禕確實很弱。
聽得唐皇介紹陳禕實力大增，甚至褪去了肉身凝聚了元神之軀，這讓他興趣大增。
凝聚元神不易，凝聚元神之軀更難。
登仙成佛者大都資質不凡，但即便如此，諸多人不乏花費數百年凝聚元神之軀。
陳禕凝聚元神之軀花費的時間太短了。
這是短短十四年，從不曾凝聚舍利子踏入到大修煉者的行列。
想要凝聚元神之軀，這至少需要元神五品以上的修爲。
大唐朝廷中，李鴻儒勉強也算修行妖孽之人，眼下的陳禕顯然也是如此。
對方此時的實力至少在元神五品以上。
從東宮出，李鴻儒轉了數個彎，纔看到唐皇指定安置玄奘法師的地方。
紫雲閣。
皇城宮殿閣樓諸多，李鴻儒此前也不曾來過此處。
但這兒遠望就能看到凌煙閣，倒是與一些熟悉的區域較近。
在紫雲閣處，薰香淼淼，宛如纏繞在水汽之中。
不時又有木魚聲，伴隨着‘阿彌陀佛’的低聲吟唱。
“禮畢，用餐吧！”
淡淡的聲音傳來，隨即就響起了一陣餐盤叮叮噹噹的聲音。
李鴻儒踏閣而入並未引發絲毫的注目。
紫雲閣中有侍官，亦是有僧人。
方形的案桌上，插着十餘柱大香，又擺放着十餘盆食物，有僧人大口吞吃，又有懶洋洋隨口吃一些者，還有態度端正極爲認真進食者，又不乏只是聞一聞氣味，勉強進食數口者。
李鴻儒的目光一一從僧人們的身上掃過，最終放在了最後一張面孔上。
相較於十餘年前，陳禕的變化並不大。
十餘年前，陳禕亦只是二十一二歲的青年，待得如今只是三十餘歲。
當修煉有成，轉化成元神之軀，這種衰退衰老更爲趨緩。
此時的陳禕臉上雖有風霜勞累之色，但看上去只是二十七八歲的模樣，還顯得極爲年輕。
李鴻儒的目光放在對方的身上，半響，陳禕終於擡頭回望了過來。
“大師！”
“阿彌陀佛！”
李鴻儒擡手問候了一句，這讓陳禕亦是雙手合十有着回覆。
“大師可還曾記得長安東市的李氏布店！”
見得陳禕目光宛如一片淨水，沒有半絲額外摻雜的情感，李鴻儒不得不打了一張回憶的牌。
“我就是那個布店老闆的崽，咱們以前見過的”李鴻儒指指自己道。
“阿彌陀佛，諸事如煙雲耳”陳禕道。
“我師傅說，你別拉關係了，他現在不願意念過去的事情！”
懶洋洋進食的僧人隨口回了一句。
這是一個體型削瘦的僧人，身材並不高，年歲只是三十餘歲的模樣，一顆腦袋上還有不少不曾剃掉的毛髮，僧人儀表方面顯得有些雜亂。
對方身上有淡淡的佛光輝映，李鴻儒隱隱中又覺察似乎有青氣糾纏。
他的解說讓李鴻儒一時啞然。
釋家和道家中人說話多有不透徹者，李鴻儒沒想到陳禕如今也是如此。
陳禕或許不願意想過往的事情，又或許不曾記得十餘年前的事情。
畢竟那只是陳禕的見義勇爲，而後亦只有簡短的見面。
隨着時間的過去，對他印象深刻的事情或許在別人腦海中不值一提，早就成了往昔的一道雲煙。
“大師兄，吃飯吃飯，給，您喜歡吃的芭蕉！”
態度端正認真進食者臉色板正嚴肅，腦袋上毛髮剃得極爲乾淨，但嘴角的鬍鬚則是保留了下來。
他扒拉着飯菜。
這些食材中有味道合適者，他進食時臉上就有着愉悅。
但也有些食材大概是不符合口味，又夾到了碗中，這讓他眉頭微微皺起，只能硬生生的吞下去。
待得清楚了哪類食物不合適自己，他倒沒再動過筷子去夾。
“我喜歡吃的是香蕉，不喜歡吃這種小芭蕉”削瘦的僧人反駁道：“這些飯菜太沒勁了！”
“好吃啊好吃啊！”
唯一吃得歡的是一個極爲俊俏的僧人。
對方長相俊俏，但進食的速度頗爲驚人。
他囔囔開口時，這正值對方換碗拿飯菜，這才插嘴說了一句，隨後又將腦袋湊到了飯碗上。
“吃死你！”
削瘦僧人罵了一句。
“這香蕉有春種蕉，每年雨水前後種植，八月到九月長果，十一月左右成熟，又有夏植蕉，每年六月左右種植，來年九月左右採果，而秋植蕉則是秋分前後種植，十月成熟，想吃香蕉還得等等！”
李鴻儒也不以爲意陳禕的態度，隨口在衆人之中插了一句。
“還要等如此之久纔有香蕉吃，啊~煩躁啊~我很煩躁啊！”
削瘦僧人一陣抓頭，又來回好一陣撓，將一顆腦袋上那幾撮毛弄得凌亂無比。
“悟空、悟能、悟淨！”
見得李鴻儒張望的目光，陳禕指指三僧，隨口點了名字。
“不知施主前來有何貴幹？”
陳禕修煉成元神之軀，這類身軀具備長久辟穀的能耐，沾點風水雨露就能活很久。
他此時只是動了數下筷子，隨即已經放下碗筷。
陳禕目光掃向不遠處堆放的經文時，李鴻儒已經知曉了對方的話意。
“師傅說你有話快說，沒話就趕緊走，他還要給皇帝老兒翻譯經文呢”削瘦僧人悟空道。
“我是鴻臚寺的官員，想問問你們前往天竺取經之事！”
李鴻儒也不避諱。
拉關係似乎沒什麼用，他此時直接開始做正事。
“又來問這些事情，你們隔三差五就來一兩個人詢問，怎麼就不能先想好，再聚集成堆過來詢問”僧人悟空頭疼道。
“大師兄，他們問什麼我們就答什麼唄”悟淨開口道。
“煩啊！”
“反正你又不用回答，煩什麼？”
捧碗吃飯的悟能開始換碗盛飯了，又在其中插了一句嘴。
“吃你的飯吧！呆子！”
悟空僧人罵了一句，對着悟能拍了一掌。
沉悶的聲音響起，這讓李鴻儒眼皮一眨。
只是轉瞬之間，悟能僧人那顆俊俏的腦袋就被打成了豬頭的模樣，待得悟能僧人稍微怔了一兩秒，這才搖晃腦袋恢復成人頭的模樣。
“師傅，大師兄又打我！”
“我打你怎麼了，師傅現在又不咒我！”
“二師兄快吃飯！”
“師傅你幫幫我呀~”
“悟空不可如此煩躁！”
“我受夠這破地方了！我們到底還要譯多久的經文啊！說好了去取經，也沒說要我們將經文翻譯出來啊！他們怎麼就不能給大唐人寫幾冊唐文典籍！乾爹買的馬奶馬食，妹母燉來碗裡大事，沒得菜都買了沒事，多冷啦……”
……
場面一度有些失控，悟空僧人嘴巴里一陣亂吐，似乎吐了大堆的梵文音。
“貧僧這幾個小徒性情有些頑劣，不知施主想問什麼，請問吧！”
餐桌旁的悟空抓狂，悟能繼續吃，悟淨則是吃完開始收拾碗筷菜碟。
陳禕雙手合十，這讓李鴻儒不再客套，開始做着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