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德面色陰沉,盯着白思綺,良久方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話來:“若是朕,非要治他的罪呢?”
白思綺呼吸一窒,慢慢挺起胸脯,微揚起頭,迎上凌昭德的目光,雙眸澄澈若水,沒有一絲懼意,說出來的話更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皇上,能否聽臣婦一言?”
“你說。”
“皇上之所以堅持一定要懲治家兄,想來應是出於以下三個緣由吧?”
“嗯?!”
“第一,爲了給紅翎公主,給南昭國一個合理的交代;第二,爲了向天下人證明,皇威不可侵,聖權不可犯;第三,懲治家兄一人,穩定國內國外,甚至當今天下的局勢。”
凌昭德眸中的怒色稍霽,可仍舊面無表情:“在理,那又如何?”
“如果——臣婦能用別的辦法,將功補過,不知聖上,是否能赦免家兄呢?”
凌昭德的眉頭高高地揚了起來,有些難以置信地道:“你的意思是——”
“臣婦的意思是,臣婦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化解眼前的危機,只要這些危機消除了,又還有什麼必要,懲治家兄呢?”
“化解危機?就憑你一人?”凌昭德眸色轉深,換上另一種眼神,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在旁人看來頭腦發熱不知好歹的大膽女子。
“當然不是,”白思綺搖頭,“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縱使有千條妙計,也需要得力的助手一起去完成。”
“那麼,你想要的助手是——”
“家兄,和——慕大將軍。”
凌昭德默然,久久地注視着白思綺,半晌不曾開口,白思綺回視着他的目光,不閃不避,而其餘人等,早已怔愣在場,彷彿化作泥塑木雕一般。
“朕,答應你。”
大約過了半柱香時間,凌昭德才再次啓脣,緩緩吐出一句話。
“臣婦,謝皇上隆恩!”
“別謝得太早了!朕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三個月,朕只給你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朕要看到天祈國海清河晏,四海承平,你,能做
到嗎?”
白思綺頓時一怔,繼而鏗鏘有力地答道:“臣婦,遵旨!”
“好,很好。”凌昭德這才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伸手從腰間取下一枚碧色通透的玉鑑,朝旁邊的宮侍招招手,宮待立即上前,接過玉鑑,微躬着身,一步步走到白思綺面前,雙手託着,交到她手裡。
白思綺接過玉鑑,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凌昭德。
“這是朕的隨身印鑑,天祈國內僅兩枚,雖說不能調動兵馬,但卻能令三品以下的官員聽命於你,白思綺,你可明白朕的用意?”
“臣婦,謝皇上信託!臣婦一定竭盡所能!”
“好,好,好。”凌昭德眼中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連說三個好字,這才一揮龍袖,“齊海,傳令下去,擺駕回宮!”
“奴才遵旨!”內宮總管齊海趕緊答應着,忙忙地一溜小跑朝堂外奔去。
侍立在兩旁的宮侍宮女們這才紛紛回過神,井然有序地列成兩行,簇擁着凌昭德移駕。
從慕飛卿面前走過時,凌昭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誨莫如深地道:“慕飛卿,你這位夫人,果真不一般,很不一般啊。”
慕飛卿雙脣微微一動,本想說兩句謙遜之辭,卻到底沒能說出口,只是靜靜地站着,目送凌昭德離去。
不到半個時辰,將軍府內內外外的人便散了個七七八八,頓時變得冷清下來,唯有四處的喜字綵緞仍舊張貼懸掛着,倒透出幾分嘲諷的意味來。
“思綺,你真是……太莽撞了!”
終於,忍耐許久的慕飛卿低沉着嗓音斥責道。
白思綺緩緩站起身,凝目朝他看去,冷聲道:“慕大將軍是在怪我無端誇下海口,還把你也拉下水嗎?”
“思綺!”慕飛卿重重喊了一聲,想要說什麼,卻被旁邊的貞寧夫人用眼色止住。
“綺兒,現在已經沒有外人,可以告訴娘,你這樣做的理由嗎?”貞寧夫人的神情看起來比先時還要平靜,語氣也甚是和藹。
“兒媳之所以大膽向皇上請命,一是因爲救家兄心切;二是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三來,兒媳也想試試,自己到底
有幾分能耐。”
她這話一出口,貞寧夫人和慕飛卿同時一怔,接着,貞寧夫人朗聲大笑:“不錯不錯,思綺啊,你今日的所作所爲,還真有幾分爲娘年輕時的氣概!既如此,爲娘支持你!以後若是遇到什麼煩難,儘管開口,爲娘一定會盡力相助!”
這下,倒是輪到白思綺愕然了,旁邊的慕飛卿更是傻眼,又氣又惱地道:“娘!思綺她胡鬧也就罷了,您怎麼不加勸阻,反而,反而火上澆油?這不是越攪越亂嗎?”
“什麼越攪越亂?”貞寧夫人收起笑容,正色掃了他一眼,“綺兒有此襟懷,你應當引以爲傲纔是,想當年爲娘陪着你父親,還不是打刀林箭雨裡過來的?若沒有這份膽魄,怎能做得堂堂的將軍夫人?”
慕飛卿頓時語塞,只能用雙眼乾巴巴地瞪着他一向不輕易開口,一旦開口便是鐵板釘釘的孃親。
“好了,你不用用那種眼神看着我,”貞寧夫人也知道此時的他內心定然極其不滿,用力一揮手道,“反正綺兒所說的,所想的,所要做的,跟你並無二致,從此以後,你們夫妻二人並肩聯手,再加上幾個得力的左膀右臂,爲娘相信,這天下,沒有什麼事能夠將你們難住!再不濟,還有爲娘給你們撐着!”
貞寧夫人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慕飛卿縱有千般的不情願,也只能緘口不語了。
“閒話少敘,你們與其浪費功夫在這裡與爲娘磨牙,還不如趕緊籌劃籌劃,如何解決這後續的一連串麻煩,要知道,皇上給綺兒的期限,可只有三個月。”貞寧夫人說罷,招手叫過傅管事,“爲娘也倦了,先回房去,若有用得着爲孃的地方,你們隨便找個人,來說一聲便是。”
慕飛卿和白思綺趕緊答應着,目送貞寧夫人離去,隨後收回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接着便是一怔,慕飛卿似嗔非嗔地瞪了白思綺一眼,憋着氣道:“去書房。”
白思綺一挑眉,也知道他現在定然心情惡劣,便也沒有再用言語激怒他,而是順從地跟在他身後,出了喜堂,快步走向書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