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仙宮的底下。
馮一看到了那個孕育出或者說製造他的存在，他所謂的母親。
一進來的時候，他緊張的左顧右盼東張西望。
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人影。
但是望了半天。
這空空蕩蕩的底下空間，除了一個巨大的柱子，便什麼也沒有了。
馮一看向了一旁跟着進來的白衣人，雖然沒有開口說什麼，但是意思很明顯。
白衣人指着那柱子，馮一立刻望了過去，他還以爲這柱子上有一扇門。
或者。
這柱子實際上是一座塔，而他要見的人就在裡面。
乍一看上去，這柱子也的確像是一座塔。
那鑲嵌在上面的玻璃蓋，看上去就像是一扇扇窗。
然而，接下來對方說的話卻讓馮一猝不及防，甚至有些超乎他的理解。
“這就是孕育或者說製造出你的存在，同樣也是它，製造出了人族。”
馮一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說辭，兩人在使用那種馮一懂得的話語交流，馮一也明白孕育和製造兩個詞之間的區別。
恍然間，他突然明白他根本沒有什麼母親，製造出他和所有人族的就是面前的這樣一座巨柱，亦或者塔。
在馮一看來，這或許就是一件神話之中的仙器或者是什麼法寶，也只有這樣超越凡俗只存在傳說裡的東西，才能夠擁有這人造人的通天法力。
馮一望着那柱子，既有些失落和茫然，但是很快他也便接受了。
“它叫什麼？”
“它的主人是誰？”
“女媧？”
“還有西王母？”
“亦或者傳說之中的其他神仙？”
馮一覺得，這樣的東西即使在神話之中，也定然有着一個驚天動地的名字。
而它的主人，也定然擁有着一個被人世世代代唸誦和膜拜的身份。
白衣人當然知道這個東西的名字，那名字就刻在它上面，可惜那只是一串編碼代號。
雖然這串編碼代號同樣存在着意義，但是那留存於檔案上的編號意義，對於此時此刻的馮一來說卻沒有任何意義，也不是他此刻問的和想要聽到的。
“它沒有名字，雖然我也可以取一個，但是我取的名字怕不是你想要聽到的。”
馮一疑惑地看着白衣人，問他。
“這是何等的神器，人族始祖都由此而孕育，豈會連個名字都沒有。”
白衣人接下來的話，卻讓馮一感覺頭皮發麻，甚至讓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
“對於製造出它的存在來說，這就是一個簡簡單單，沒有任何出奇的東西。”
“他們不過是在最後的時候，隨手造出了它。”
馮一：“隨手？”
這聽上去不像是隨手造成了面前的這件“神器法寶”，更讓馮一感覺到，對方像是在隨手造出了他，還有整個人族。
白衣人朝着那“柱子”走去，馮一緊緊跟在他身後，只是表情變得複雜了許多。
馮一腦子一片混亂，而後又聽到那白衣人說。
“至於它的主人，我大概知道是誰，但是具體是誰，卻又無法確定。”
馮一擡起頭：“你可是神仙，怎麼會不知道？”
白衣人說：“我睡了一覺，可能錯過了什麼。”
馮一愕然，他不知道這一覺到底有多麼漫長，似乎漫長得超乎他的想象，甚至有可能也超乎了白衣人自己最初的預料。
“不過，只要你願意，或許有辦法知道當初真正製造出你的人和人族的存在是誰。”
馮一當然想要弄明白到底是誰造出了自己，那上古蠻荒之時又是誰造人而出。
最後，馮一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
“只要知道這個，我便能夠知曉，是誰將未來的天命更替和人道秩序告訴我的麼？”
白衣人：“這個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麼？”
馮一：“我沒有聽明白，你說這一切都是假的，可那感覺，也太真實了。”
白衣人搖了搖頭：“我沒有說這一切是假的，只是你所知曉的一切並不是將來。”
馮一：“不是將來，那是什麼意思？”
白衣人：“或許是過去，你所做的一切並不是什麼維持人道秩序，讓天命不發生更改。”
“你只是讓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似曾相識地再發生了一遍。”
“將已經寫完的故事，又再講述了一遍。”
馮一腦子嗡地一下，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耳朵嗡嗡的，但還是問道。
他不知道是在問那白衣人，還是在問自己。
“曾經發生過？”
“那爲什麼，他們要將那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告訴我？”
“那他們爲什麼要造出我來，我的存在究竟有何意義？”
白衣人看着馮一，最後望着那“柱子”說道。
“可能和這東西一樣，他們希望製造出一個像是人，又不是人存在。”
“他們也同樣希望，有一樣東西能夠銘記下未來不一樣的歷史，但是又不希望自己的歷史被遺忘。”
“既要，又要。”
“人真是複雜。”
對方說的話馮一完全聽不見了，他一步步退去，甚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馮一難以接受那事實。
他不是什麼天命地看守人道秩序的存在，甚至他想象之中的天命更替和人道秩序也根本不存在。
他只是一本記錄着歲月痕跡的書冊。
這讓他大受打擊。
他覺得自己這兩千年來就好像一場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做的事情又有何意義。
但是最後，他還是決定去尋找那些創造出自己的存在。
至少他要確認，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
幾日後。
馮一又來到了那巨柱之下，決定了要進入其中。
“如你所言，只要我進入其中完善我身體之上的缺陷，就能聯繫上曾經造人和開天闢地的上古神仙的？”
白衣人：“不是聯繫上他們，而是可能聯繫上他們留下的一樣東西。”
“就連是否聯繫上我不確定，一開始的時候你的確擁有聯繫上這樣東西的權限，但是已經過去了太久了，那個東西究竟還在不在，又是否還具備功能，都已經成爲了一個未知數。”
馮一扭頭看向白衣人：“你這樣說，就不怕我不同意麼？”
白衣人說：“你知道很多東西，也能夠理解一些我說的話，而我也能夠理解你的一些想法，兩千多年了，你難道不想要知道一個答案麼？”
“所以，你會同意的。”
他再次來到這裡，就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馮一點了點頭，進入了那部造人機器之中。
他先是登上了一臺巨大的電梯艙，那電梯艙還劃分爲了密密麻麻的格子空間，裡面是全自動的機械臂，這些格子也能夠自由活動。
然後電梯移動，它就被運送轉移到了其中一個培育艙室之中。
“嗡！”
隨後，巨柱之上的一面晶體亮起了。
這臺機器是一臺功能單一的機器，它最初設計出來的便是一批批地製造出類人生物來。
它的電梯艙執行的基本都是往外運輸的功能，培育艙室也只有將人直接製造出來而沒有完善和改造功能，這還是第一次將外界的生命運輸到裡面進行二次完善改造。
因此望舒在接手了這臺造人機器之後，還改造了一下，要不然還難以實現江晁的目標。
江晁看向了那“巨柱”，可以看到整臺機器的運行過程和數據，也能夠看到馮一的具體位置。
隨着望舒開始操作，江晁熟悉的醫療艙模式開啓了。
大量的液體注入艙室之中，將那個已經沉沉睡去的生命浸泡在裡面，而馮一也好像重新回到了子宮母體之中。
不過這只是開始，畢竟這具身軀並不是馮一真正的本體，而只是一個他寄生的軀殼。
巨柱之上，出現瞭望舒的巨大幻影。
俯瞰着這空間中的一切。
她從月宮之上接管了所有權限，正在操控這臺機器。
望舒：“開始提取出寄生硅素生命體。”
江晁的視野不斷放大，面前的窗口也變得越來越多，他從各個角度觀察着一切。
便看到，馮一體內的一個個類似於細胞一樣的單體結構被提取了出來，這每一個單體結構都如同一個零件一樣可以運轉，裡面儲存着大量的信息。
而大量的單體結構結合在一起，又能夠組合成各種各樣不同的結構，擁有複雜無比的功能。
最後，這些單體融匯在了一起。
化爲了一個正方體。
散發着金屬的光澤。
只是江晁一眼便發現，這正方體上缺少了一個格子，就好像魔方之上掉落了一個零件。
江晁：“這就是馮一的本體？”
望舒：“還真的是個移動硬盤。”
江晁：“你不覺得，這東西有些像是天一合金麼？”
望舒：“哪裡像了，完全不是一種東西，這完全就是妖的另一種形態啊！”
而江晁仔細去看，又覺得的確像是妖的一種進階體。
這東西的單體結構只要寫入不同的程序和信息，就能逐漸組合誕生出對應的機械體。
能夠自己製造自己，完善自己，根據所需所求變化成不同的形態。
而另一點像是妖的特徵，便是馮一的本體脫離了寄生的人族身體，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情，變成了一臺完全由程序設定好的機器。
那“正方體”嘩地一下崩散。
立刻便想要再次找到宿主，並且重新開啓任務執行。
但是這個時候他在這臺創造他的機器之中，被一股力場束縛控制得死死的。
而掌管這臺機器的望舒，也不可能讓他逃脫得掉。
此時此刻，望舒在高處歡呼。
“找到了。”
“果然，通過這臺機器可以讀取改寫硅素生命的底層編碼。”
“他的所有信息都歸我了，他的權限和賬號也歸我了。”
這代表着望舒不僅僅能夠通過這臺機器製造出硅素生命的單體結構來，而且還能夠通過這個編碼，製造出和馮一一模一樣的小型硅素生命來。
讀取複製出了馮一的底層編碼，江晁看着望舒立刻通過這臺造人機器改寫了馮一的“底層編碼”。
一瞬間，自稱馮一的F0001的硅素生命的任務被取消，其也立刻變得平靜下來。
重新變成了一個正方體。
而後新的硅素單體結構被製造出來，注入到了正方體之中，那正方體裡面缺少的一個零件也被填充了起來。
而後，又重新被注入那具人形的軀殼之中。
望舒的動作還沒有停，立刻操控着馮一的身體，開始了下一步的操作。
不過在那之前，巨柱上的她對着江晁說了一句。
望舒：“模塊之中有一種特殊的登陸方式，我要嘗試登陸連接了，你要過來看看麼？”
江晁：“我過來一下。”
話音剛落，江晁的意識一瞬間來到了虛擬世界的天界月宮。
恢弘晶瑩的宮殿之中。
便看到望舒站在操作檯上，馮一的影子憑空吊在了操作檯下，就好像提着一個提線木偶。
她說一句，馮一就緊跟着說一句。
望舒：“註冊賬號F0001，輸入PRN遺傳序列編碼，正在申請連接基層現實網絡……”
馮一也跟着說道：“註冊賬號F0001，輸入PRN遺傳序列編碼，正在申請連接基層現實網絡……”
但是很快，馮一便開始陷入了自言自語。
“基層現實網絡連接失敗，正在檢查連接失敗原因，基層現實網絡系統出現故障。”
“正在通過幻月系統轉接，正在連接中。”
前者江晁和望舒早就有預料，所謂的基層現實網絡很有可能就是以腳底下的那個巨大的硅素生命爲主體構造的。
如今的提示故障，也似乎剛好對應上了。
而主動申請連接失敗之後，便自動跳入了另一種連接方式。
這便是望舒的新發現。
月宮之中。
江晁和望舒期待地看着正在讀條的馮一，期待着能夠藉助對方的權限連接上去。
但是等待了良久，卻始終沒有反應。
江晁和望舒有些失望，江晁沒有說話，望舒看着江晁搖了搖頭。
“好像不行。”
但是剛說完，望舒目光又立刻回到了馮一身上，表情又變了。
“不對，有回饋反應了。”
而這個時候，懸浮在虛空之中的馮一的虛幻身影再度開始自言自語。
“連接成功。”
“正在登陸基層現實網絡。”
雖然提示說連接成功了，但是望舒自己也都有些意外。
“連接上了？”
“真的連接上了？”
望舒意外的不是馮一真的登陸上去了，而是馮一到底是怎麼登陸上去的？
“不對啊，他到底是怎麼連接上的？”
江晁：“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
望舒說：“他沒有通過任何渠道發出任何訊號，至少我沒有感應到他向外發出信息，但是他自己卻說登陸上了？”
望舒立刻通過多種手段三百六十度環繞馮一進行檢查，但是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端疑。
說完，望舒也陷入了狐疑。
“這傢伙，該不會是自己說夢話，自言自語做夢說自己登陸成功了吧？”
江晁想了想，然後說道。
“會不會，是我們未曾瞭解的一種信息傳輸技術？”
而這個時候，望舒再度說道。
“嗯。”
“有可能。”
“不說了，進入登錄界面了。”
雖然不知道馮一到底是如何登錄上那個基層現實網絡的，不過既然控制着馮一，擁有着對方的賬號權限。
望舒也自然可以通過馮一的視角，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一些什麼。
——
馮一的視角。
眼前霧茫茫的黑暗逐漸散去，雖然依舊身處於黑暗之中，但是逐漸地有亮光從遠處傳來。
耳畔傳來音律聲，這感覺和鬼神初次戴上鬼神盔的時候一模一樣，似乎都有着同一種起源。
漸漸地。
一個巨大且蔚藍色的星球出現在了馮一的面前，而他就漂浮在這顆星球之上。
無盡高空之上。
馮一看着下方的景色，他第一感覺到的不是驚嚇，而是眩暈。
因爲這個高度超出了他所想象的極限，甚至他都不明白腳底下的到底是什麼。
他只感覺自己掌握不住上下左右，自身就好像感覺周圍的一切在旋轉。
星空之中，他根本不知道該以什麼爲參照物，於是自身就在不斷地轉來轉去。
“這是什麼地方？”
“這下面，是什麼東西？”
馮一併不知道腳下就是他所在的星球的模樣，上面那一整塊大陸就是他所在的陸地，那藍色上的縹緲白煙就是天上的白雲。
周圍的一切，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但是很快。
馮一的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主動的靠近下面的那個蔚藍色星球。
隨後馮一不由自主的，開口說道。
“系統！”
“F0001正在申請登陸基層現實網絡，請提供連接服務。”
而立刻。
一個虛幻的聲音出現在了馮一的耳畔，告訴他說道。
“F0001爲臨時賬號權限，該權限擁有者非人類，登陸信息爲PRN遺傳編碼，爲人造硅素序列生命。”
“賬號檢測到已經超出時限，未通過登錄基層現實網絡資格審覈。”
“馮一”接着問道：“如果是人類，便擁有能夠登錄基層現實網絡的權限麼？”
系統提示音回答：“基層現實網絡主機已經於兩千二百三十年一百六十八天前停止運營，所有賬號全部凍結封存，不再提供服務。”
“馮一”又接着說道：“爲什麼停止運營？”
對方回答：“因爲地球上已經不存在人類。”
“馮一”還想要繼續問些什麼，從對方的身上獲取更多的信息，但是這個時候系統提示音的聲音突然變了。
周圍大量的紅色彈窗出現，開始覆蓋整個視界。
提示音變得緊促。
“檢測到該賬號存在非法入侵痕跡，立刻停止連接。”
“立刻停止連接。”
“連接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