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地方。
那裡沒有植被，沒有綠色，甚至連河流都極少，只有一望無際的石頭和塵土，天地茫茫連成一條灰色的線。
那是人類的禁地，卻是妖獸的天堂，無數生命力旺盛的妖獸生活在這片灰色大地之上，傳聞中甚至有統御各方妖族的妖皇存在。
這個地方，叫做大荒！……烈日炎炎。
一位其貌不揚的老頭子，滿頭大汗地行走在灰色地帶，不時有妖獸從亂石、塵土中鑽出來，向他發起襲擊。
老頭子看起來沒什麼修爲，全靠手上的一顆珠子來抵擋妖獸襲擊，只是一路行來，妖獸越來越多，他手上的法寶越發暗淡。
又一隻灰色妖獸衝出，體型不大，卻是格外兇猛，一頭撞在珠子的護體光芒之下，竟是將珠子撞了個粉碎。
老頭子連連後退，眼看就要命喪黃泉，大喊道：“吾命休矣！”
話音未落。
一把小刀破空而來，將那隻灰色妖獸一切兩半，乾脆利落。
老頭子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露出量兩排黃濁不堪的牙齒，嘿嘿笑直笑。
一人出現，身穿墨綠色長袍，體型修長，長相俊美。
竟是小周！老頭子上下打量着小周，雖然一個勁地笑着，眼神卻充滿了愧疚之色，道：“剛纔你不出手，老頭子就死定了！”
小周繃着臉：“五樣人沒了，你還有十萬山裡人，非要如此行險嗎？”
老頭子從地上站起，拍拍屁股上的塵土，喃喃道：“初聽你的死訊，老頭子便想着乾脆死在這大荒裡算了，後來丞相告訴我你沒有死，老頭子別提多開心了，孩子，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小周痛苦道：“是的，我沒讓你失望，失望的另有他人。”
“是啊，你本可以遠走高飛，自此隱姓埋名，這樣纔不算辜負鄭飛躍爲你做的事情……可你終究還是回來了，很好。”
老頭子感慨道。
小周沉默。
老頭子笑道：“你生的極好，不要整天皺着眉頭，若是壞了面相，以後遇到有緣人，怕又是一樁辛酸事。”
小周惱羞成怒：“少扯這些，我問你，你來大荒做什麼？”
老頭子笑呵呵地說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肯定知道無論我去哪裡，都有相應的使命要完成。
就像我去東岸，鄭飛躍就遭受到刺殺，可惜計劃失敗了，我也差點失去最得意的繼承人。”
小周死死盯着老頭子，問道：“什麼使命？”
老頭子裂開嘴巴：“最後的使命。”
小周通體一顫，他並未有太多意外，只是紅了眼眶，然後慢慢蹲下來，抓起一塊石頭用力捏碎。
老頭子笑道：“人生的最後時光，有你相伴已經很好了。
孩子，謝謝你來陪我，等我死後，小舟可就此流逝，無須再回大山。”
“您真這麼想？”
小周的聲音無比沙啞。
老頭子：“一個東岸魔頭能做到的事情，青山自然也能做到，我也想開了，小舟就是小舟，何必非要成爲青山呢？
未來的時代，終究和我這般將死之人無關，青山的使命，就該在此地終結。”
小周抹了抹眼角，道：“你死後，我會回山裡，但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山裡人，也是爲了東岸的那個人！”
老頭子欣慰地笑了：“自然可以，得知你還活着時，丞相還告訴了我一些事情，鄭飛躍不是敵人，於公於私，你都應該多幫幫他。”
老頭子不願多說，小周也沒多問，兩人就這樣沉默着。
太陽西斜，灼熱難當的溫度稍稍降低些，老頭子伸了個懶腰，道：“趁着不算太熱，咱們抓緊時間趕路吧。”
小周沉默不語地跟在他後面。
一老一少就這樣迎着落日向大荒腹地趕路。
……半個月後。
風塵僕僕的兩人來到一條小溪旁，在到處都是沙塵和灰石的大荒，見到河流簡直就是件撞大運的事情。
只不過，這裡的妖獸也是最密集的。
小周手握弒神刀（鄭飛躍的臨別禮物），揹着老頭子殺得渾身浴血，兩人沿着河流向上游一路前行。
奈何，妖獸實在太多。
憑藉弒神刀一往無前的小周，在經過無休止的奮戰後，終於在某處停下，喘息道：“走不動了，實在走不動了，若是五樣人在，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殺千刀的老鄭！”
老頭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已經可以了，再向上走，怕是要遭遇那隻妖皇，咱們可招惹不起，此次雖無青山，卻有水秀，足矣。”
活着，老頭子邁入溪水之中。
小周站在岸邊，手裡握着弒神刀，靜靜地看着他，眼神中的悲傷怎麼也止不住：“您教過我，作爲一名種子，生下來便是要開花結果。”
老頭子靜靜地站在溪水中，道：“開花結果是過程，落葉歸根纔是結果，如今我要歸根了，就在這裡。”
小周開始顫抖起來：“上來吧，跟我回山裡，生老病死都由我養，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算怎麼回事，連個燒紙的都沒有！”
“老死的青山一文不值，只有將根落在他處，通天門的使命才能進行。”
老頭子面帶微笑，“活一輩子，就爲落下這條毒根！”
語畢，老頭子緩緩沉入水底。
“別！”
小周跳入水中，一把向老頭子抓去。
老頭子身上發出朦朦青光，一股強橫的力量將小周彈飛。
小周跌落塵土，望着渾身發出朦朦青光的老頭子，淚流滿面：“真的要如此嗎？
真要如此嗎？
爲什麼非要弄成這個樣子？”
老頭子看着他，緩緩道：“大荒即將迎來鉅變，東岸首當其衝……你若想幫鄭飛躍，就抓緊時間回山裡，整合人手……孩子，再見了。”
青光隱沒，水面微微盪漾，然後恢復平靜。
小周連滾帶爬地來到河邊，雙手伸向河水，可水裡什麼都沒有，河底一眼可見，連條嬉戲的魚兒都沒有，格外清澈。
“不！”
小周跪地大吼。
這時，一片青翠欲滴的葉子，帶着與大荒格格不入的氣息，緩緩飄落。
小周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