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話, 肖晏錚聽的很仔細。
聽起來東一句西一句，但細細思考，還是符合邏輯的。
“好了, 來, 撅起小屁屁低頭, 該沖洗頭髮了。”
小傢伙乖乖照做。
衝乾淨了頭髮, 拿毛巾擦乾水分, 小傢伙又安穩的坐進浴盆，任爸爸給他身上打泡泡。
“過過，爸爸想和你說說爸爸的情況, 你想聽麼？”
儘管肖晏錚已經很注意聲音和語氣，還是讓兒子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一樣, 好像爸爸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
“爸爸, 你說吧, 我聽着呢。”
父子倆對望，小的那個還滿身泡泡也渾不在意。
“爸爸和媽媽現在是離婚的狀態, 離婚你懂麼？就是我和媽媽現在不是一家人，不能一直在一個房子裡生活，所以爸爸晚上是要回爸爸自己的家睡覺，你能聽明白麼？”
肖晏錚覺得三歲的兒子比女兒三歲的時候明事理，所以他想和兒子好好談明白。
過過努力去分析爸爸這段話的意思, 然後他抓到了重點：爸爸媽媽現在不是一家人, 不能天天留在媽媽家, 他晚上要回他自己家。
“爸爸, 你爲什麼和我們不是一家人？晨晨的爸爸媽媽都是一家人。”
肖晏錚抿了抿脣, 決定和兒子實話實說：“因爲爸爸犯了錯，惹媽媽傷心, 所以爸爸媽媽沒有辦法再在一起生活，不過，爸爸知道錯了，爸爸以後會努力讓媽媽開心，爭取再次和媽媽成爲一家人，你說好不好？”
“好！當然好！那爸爸你要努力啊，不要惹媽媽生氣，媽媽上班掙錢很辛苦的！不要讓媽媽再操心了！”
姥姥姥爺總是跟他這樣說，所以他自然就學會了。
“對！過過說的沒錯！爸爸會努力的！但是在爸爸努力的這段時間，過過不要因爲爸爸沒有和過過住在一起就總是去問媽媽‘爸爸怎麼不和我們住一起呀’這些話，好不好？你要相信爸爸，給爸爸一些時間，爸爸總有一天會和過過、還有媽媽一起生活的，好不好？”
……
兩父子的交心隨着洗澡的結束而暫時中止，兩個男人都爲了讓那個女人開心達成了某些共識。
洗好澡，換好衣服，一大一小打開衛生間的門走進主臥。
“媽媽，時間不早了，爸爸說要回去了，我們去送送他吧。”小過過對坐在牀邊休閒沙發裡的陳靖說道。
陳靖朝窗外看了一眼，窗戶上的水流挺大，顯然外面雨很急。
“現在雨正是大的時候，你再等會兒，等雨停了再走吧，N城的雨只要不是颱風來襲，一般都來得快、去的也快。”
陳靖起身走到兒子面前，蹲下去摸了摸兒子的頭髮，又摸了摸兒子的衣褲，嗯，頭髮已經半乾，衣褲都是乾乾的，看來這個爸爸還算合格。
她怎麼會不放心肖晏錚照顧不好兒子，他可是有女兒的爸爸。一想到他的女兒，還有女兒的媽，她心裡又不大太痛快了。
過過轉頭看向爸爸，剛纔媽媽說的話，爸爸還沒回答呢。
肖晏錚覺得陳靖說的有道理，他沒有雨傘，對這個地方人生路不熟，剛纔開車走的地下，要是步行出去，地面上黑燈瞎火的是什麼情況他都不知道，難道還要小女人送他出去麼？
“好，聽你的，等雨停。”
小傢伙仰着脖子笑的開心，立刻對陳靖道：“媽媽，爸爸說男孩子要學會獨立，我都三歲了，該自己一個人睡覺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樣賴着和媽媽一起睡了，今晚我就回自己的房間睡覺，爸爸去給我講故事，行麼？”
陳靖不得不承認“爸爸的魔力”！
“去吧。”她只能笑着點頭。
肖晏錚能感覺得陳靖的無奈，但他也明白她對他們父子的縱容，確切的說，是對過過的縱容。
他清楚她那種感性的理智，她想問題總是追求客觀公正，但這種“客觀公正”其實只是她以爲的客觀公正，而不一定是真正的客觀公正，換句話說，陳靖總是會給自己的決定找到一個看起來合理客觀的理由，她只要說服她自己就好了，說白了，她能夠爲了一個她認爲對的理由選擇隱忍。
所以，她如今對他們父子的縱容，多半源於這一切對過過來說是好事，所以她纔會放任，而不代表她對他這個孩子爸爸還有什麼想要複合的想法。
過過自己去主臥牀頭櫃上拿了最近媽媽每晚給他講的故事書，回來牽住爸爸的手，拽他回到自己的房間。
肖晏錚回頭看了陳靖一眼，跟着兒子走出主臥。
那回眸一瞥像是手機拍照留在相冊裡一樣留在陳靖的腦海裡，等她緩過神來看到門口空空蕩蕩，才意識到他們已經離開一段時間了。
無奈的窩進沙發裡，拿出手機給宋珊珊發微信。
陳靖：肖來N城和過過相認了。
宋珊珊秒回：那過過媽呢？
陳靖：過過媽不是在和過過乾媽聊微信？
宋珊珊：天聊死了，再！見！
陳靖：過過媽表現的非常好，給他們父子留足夠空間，不參與，就醬。
宋珊珊：過過媽怎麼想的？複合？
陳靖：不。除非他那邊處理乾淨。
宋珊珊：難。
陳靖：所以，不可能複合。
宋珊珊：別亂，淡定，來日方長，你覺得好纔是原則，不要爲了給過過一個完整的家而遷就！切記！
陳靖：嗯。
過過的房間。
肖晏錚接着昨晚陳靖講的故事繼續給兒子講睡前故事。
剛看到書名的時候，肖晏錚怔愣了一瞬，心道，這小女人可真行，給三歲的孩子講《小王子》？他聽得懂麼？
……“我那時什麼也不懂！我應該根據她的行爲，而不是根據她的話來判斷她。她使我的生活芬芳多彩，我真不該離開她跑出來。我本應該猜出在她那令人愛憐的花招後面所隱藏的溫情。花是多麼自相矛盾！我當時太年青，還不懂得愛她。”……
肖晏錚一句句給兒子唸書，他念的很慢，因爲這本書小孩子聽起來的確有些難以理解。
“爸爸，小王子是喜歡那朵玫瑰花的，是麼？他想念它了。”
肖晏錚驚訝於兒子能理解到這一點，禁不住問他：“你是怎麼知道他喜歡那朵玫瑰的？”
小傢伙眨眨眼，道：“他給那朵玫瑰澆水、幫它捉蟲、給它擋風，他對它那麼好，當然是喜歡它啊。”
“可是那朵花有刺，它還撒謊說它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它不是一朵好的玫瑰花。”
“呵呵，媽媽說有時候別人說出來的話不一定就是真心話，比如生氣的時候，所以，當覺得別人說話奇怪的時候，要自己好好想想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肖晏錚心裡想說：你一個三歲的孩子，你媽媽就跟你講這麼深奧的道理？神奇的是，你還聽懂了？你這超綱了啊，小朋友！
“呃……過過，這一段的主要意思是說盡管這朵花有各種缺點，但小王子還是愛它的，小王子現在終於弄懂了愛的責任……”
“媽媽說讀書的目的就在於要學會思考，每個人思考的角度都可以不同，沒必要都一樣，只要我學會思考，讀書的目的就達到了。”
肖晏錚：“……”
他覺得他在拿小學生的書在教一個初中生的感覺，他跟不上小女人的教育步伐了！
肖晏錚不得不打起精神多調動一些腦細胞，否則，他真是應付不了這個兒子了。
九點多，小傢伙終於睡着了，肖晏錚側身手肘撐住腦袋陪他躺了好一會兒，怎麼也看不夠那張他熟悉的小臉。
肖晏錚起身去牀邊拉窗簾，順便看了下外面的雨勢，似乎雨沒多大了。
將牀頭燈關掉，只留了一盞腳邊的小夜燈，他走出房間關好門。
陳靖倚躺在二樓小客廳的懶人沙發裡看手機，見肖晏錚出來趕緊起身坐起來。
“睡了？”她幾乎沒出聲，只用口型問了出來。
肖晏錚點頭。
陳靖站起身指指樓下，同樣沒怎麼出聲用口型說：“去樓下吧。”
兩人來到一樓大客廳，孫美華和老程不在客廳，應該是已經回房了，老人家一般休息的都早。
“謝謝！”
肖晏錚先開口，語氣低緩且誠懇。
還在思索該如何開口的陳靖聞言擡頭看向男人，第一反應是：該死的，這男人怎麼越來越有味道了！抿了抿脣，輕笑一聲，“謝什麼？你是過過的爸爸，你有權隨時來看他。”
肖晏錚有太多問題想問她，卻又不知先從哪個問題開始。
從傍晚見面到現在，陳靖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悅、不滿或者憤怒的情緒，更沒有阻止他與兒子的互動，相反，特意留給他們父子倆足夠的交流空間，這一切都出乎肖晏錚的意料，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小女人總是如此特別。
當初能逼得小女人非離婚不可，可見她被自己傷害的太深，否則，誰會拿婚姻當兒戲？誰家也不會用離婚證貼牆紙。可她即便如此，不但爲他生下了兒子，獨自撫養好幾年，更沒有視他爲仇人，把兒子教的很好。
肖晏錚看了眼窗外，雨還在下，兒子的房間朝向正好避開雨來的方向，所以他還以爲雨已停。
收回視線，肖晏錚微凹的眸直直看向女人，漆黑的瞳仁裡似乎很多情緒在其中，卻又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