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廳內，爆米花香氣混着冷氣撲面而來。
大銀幕上，《新神榜：楊戩》的片頭畫面正在閃爍着。
放眼望去，銀甲戰神手持三尖兩刃刀，身後的天眼泛着幽藍色的光芒。
餃子捏着一粒爆米花扔進嘴裡，低聲道：“前作《哪吒重生》把故事架到了近代，這次楊戩的劇情又會往哪走？”
他最近正在忙着做《哪吒：魔童鬧海》，根本沒有了解過《新神榜：楊戩》的情況。
旁邊的李楊正在研究畫面效果，聞言搖頭道：“我倒是看了一下預告片，說是什麼‘劈山救母背後的驚天騙局’？反正具體的故事這會還藏着掖着呢。”
相比較於《哪吒：魔童鬧海》的製作難度，《長安三萬裡》則要輕鬆些。
所以，李楊並沒有像餃子似的徹底“閉關”，他還在一直關注着外界消息。
陳飛輕笑道：“我倒是關注了一下，從網上爆出的信息來看，大概是說楊戩落魄成了賞銀捕手，靠抓妖怪混飯吃。
然後某天接到個任務，要去抓偷了寶蓮燈的沉香，結果查着查着，發現沉香劈山救母的真相，跟當年他自己母親被壓桃山的事是連着的。
其實說白了，就是叔侄倆聯手掀翻舊天庭的陰謀。”
“舊天庭？”餃子挑眉，“這是要把神話改成權謀劇？”
“差不多。”陳飛點點頭，“據說裡面埋了不少暗線，比如楊戩的天眼爲什麼瞎了一隻，玉鼎真人在裡面到底是正派還是反派。
還有一個叫婉羅的舞姬，看着像幫沉香，實際上有自己的小算盤。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把封神大戰寫成了‘神仙們爲了爭權奪利打的幌子’，明顯是奔着出續作去的，野心倒是不小。”
李楊忽然笑道：“這不就是換了身古裝的《寄生蟲》嗎？底層想往上爬，上層拼命捂蓋子，最後一起掀桌子？”
陳飛衝他比了個大拇指：“確實有點那意思，但動畫得兼顧閤家歡，所以它用蒸汽朋克包裝神話，用冒險故事裹着階層矛盾，既想讓小孩看個熱鬧，又想讓大人品出點東西，就看平衡得怎麼樣了。”
說話間，電影已經開始放映了。
然而，片頭的雲海特效還沒褪去驚豔，銀幕上突然竄出一隻通體雪白的“哮天犬”。
打眼一瞧，竟然是個梳着雙馬尾的少女，對着楊戩嬌嗔“主人”。
餃子手裡的爆米花差點灑出來，低聲道：“這性轉也太硬來了，原著裡哮天犬的忠勇，怎麼變成偶像劇女主了？”
陳飛和李楊都沉默不語。
電影劇情飛速推進，第一場打鬥如約而至。
李楊這時突然皺起眉頭道：“配樂也不行，打鬥場面應該是激昂的那種，可背景音裡卻混進了某種電子合成器的雜音，像把嗩吶和電吉他硬擰在一起，楊戩揮刀的節奏都被攪得支離破碎。”
陳飛微微點頭，十分認可這番話。
影視劇的配音十分關鍵，要是這一點都做不好，那電影成片效果絕對會大打折扣。
然而，讓三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更讓人齣戲的竟然是視覺風格！
當3D鏡頭掃過天庭時，琉璃瓦的反光像貼了層廉價貼紙，天兵天將的盔甲都泛着一種塑料般的光澤。
餃子忍不住吐槽：“這質感，怎麼還不如十年前的頁遊CG？”
旁邊有人附和道：“就是，還沒我玩的《原神》精緻。”
劇情推進到一半，三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沉香偷寶蓮燈的動機從“救母”變成“賭氣”，婉羅的反轉來得毫無鋪墊，玉鼎真人前一秒還慈眉善目，後一秒突然變臉說“我要統治三界”，生硬得像被人硬掰的樹枝。
陳飛微微搖頭：“人物動機全是空中樓閣，爲了反轉而反轉，觀衆怎麼可能共情？”
其實最讓他失望的還是對楊戩的塑造。
明明埋了“被迫挖天眼”的伏筆，卻始終繞着彎子不敢深入。
從劇情來看，他對天庭的不滿只敢藏在冷笑裡，反抗時更像個鬧脾氣的小孩，連眼神裡的狠勁都透着猶豫。
“連‘壞’都不敢徹底，還談什麼顛覆舊秩序？”
餃子嘆了口氣，突然想起自己做的《哪吒之魔童降世》裡的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對比之下，這裡的反抗倒像是在隔靴搔癢。
來到下半場，後排甚至有家長帶着孩子離場，嘴裡還嘀咕着：“看不懂，打架也不好看。”
其實看到這裡，陳飛已經明白了問題出在哪。
阿里影業和追光動畫只想討好所有人，結果既沒留住追求深度的成年觀衆，又丟了喜歡簡單熱血的孩子。
就像那隻性轉的哮天犬，看似新鮮，實則暴露了創作上的膽怯：既不敢堅守傳統，又沒能把創新做紮實。
當片尾字幕升起，影廳裡的掌聲稀稀拉拉。
陳飛掏出手機，只見豆瓣評分已經出來了。
7.1分。
比上一部分數倒是高一些，但口碑完全撐不住。
他劃拉着短評。
放眼望去，十條裡面幾乎有7條是在噴爛片，其他三條中有兩條像是刷的好評，另一條則中規中矩。
陳飛擡起頭，望着幕布上定格的楊戩背影，忽然覺得這電影像個精雕細琢的空盒子。
看似外面畫滿了花紋，打開卻什麼都沒有。
“走吧，”他轉過頭，對着餃子和李楊揮了揮手，“回去把咱們自己的動畫項目都檢查一遍，確保不要有問題，走同樣的彎路。”
兩人齊齊點頭。
《哪吒之魔童鬧海》倒是還早，但《長安三萬裡》預計將於明年暑假檔上映，絕對不容有失。
出了影院，三人開車往公司返去。
而此時，網上的輿論已經炸了！
微博話題這邊首先炸開了鍋，#楊戩劇情稀碎#的詞條後面跟着鮮紅的“爆”字，點進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差評：
“哮天犬性轉是認真的嗎？好好一隻神犬變成發嗲少女？臥槽！每句‘主人’都聽得我起雞皮疙瘩啊！”
“奉勸一下，編劇趕緊給美術們跪下磕頭吧。”
“爲什麼從頭到尾不用任何中國樂器？你覺得你配樂做的很好嗎？”
“不是？我想請問一下，追光動畫是真的覺得3D頁遊風很好看嗎？所有輕紗披帛都像淘寶十五塊錢三十米的塑料化纖布似的，真的很爛啊！”
“人物動機小兒科，劇情轉折莫名其妙，塑造成長不如不做，要不然編劇把腦子裡的水控乾淨再來寫本子吧。”
“臥槽！阿里影業！你特麼別做你那下一部了，趕緊滾吧！”影迷們都在罵，而專業影評人的措辭則更加尖銳！
《影視前沿》的主編直接發表長文：
“3D特效堆砌到像在看PPT，蒸汽朋克風的天庭只剩空殼，連玉鼎真人的拂塵都帶着塑料反光。
劇情更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沉香救母的主線被無數支線衝散，看到最後連反派的動機都沒講明白，這就不是改編神話，是對神話的潦草解構！”
與此同時，購票平臺的短評區也已經徹底淪陷。
有人曬出提前離場的票根：“看到楊戩和婉羅跳探戈那段，我終於忍不住了，這是仙俠片還是歌舞劇？”
還有家長吐槽：“帶孩子來看，結果他問‘爲什麼神仙要搶寶蓮燈’，我根本答不上來，因爲連我踏馬都沒看懂！”
“這就是你們要做的‘新神榜’宇宙？不是？哥們？你們在跟我鬧着玩呢是吧？”
隨着大量批評聲，豆瓣評分從開分7.2一路跌到6.1，打一星的評論佔比超過三成！
甚至有網友做了張“劇情bug對照表”：
楊戩的天眼時靈時不靈，寶蓮燈的法力忽強忽弱……
最離譜的是，沉香劈山時突然冒出來的“萬物有靈”理論，跟前面的劇情毫無關聯。
一條獲贊十萬的評論是這麼寫的：“感覺編劇寫一段忘一段，最後隨便湊了個結局就拿出來撈錢了。”
陳飛回到公司後，又看了看網上評價。
他很快得出結論。
追光動畫這是把一手好牌都給打爛了，《哪吒重生》的世界觀剛立起來，《楊戩》就急於塞太多東西，結果什麼都沒講透。
歸根結底其實就是，野心太大，能力沒跟上。
既想兼顧視覺和畫面，又想做好劇情和深度，最後直接導致哪樣都沒做好。
8月20號，《新神榜：楊戩》首日票房新鮮出爐。
3665萬的成績，給了阿里影業和追光動畫狠狠一巴掌！
然而這還不是最誇張的，後續週六和週日兩天，票房倒是衝起了一些，分別拿到了4932萬和4763萬的成績。
首週末三天票房過億，報收1.33億。
然而等到了第四天，票房卻直接腰斬，只剩下了2180萬。
第五天，1532萬。
第六天，1006萬。
至此，電影口碑徹底崩塌，哪怕阿里影業投入了大量宣傳和營銷，也依舊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淘寶首頁，《新神榜：楊戩》的海報還在循環播放，大量周邊已經在逐一鋪開，但營業額卻幾近於無。
天貓店首頁，那道銀甲戰神的身影像個被戳破的華麗泡沫，瞬間就被其他物料給直接代替。
阿里影業的會議室裡，中央空調的冷風嗚嗚吹着，卻吹不散滿室的死寂。
長條會議桌上，《新神榜：楊戩》的票房報表像塊燒紅的烙鐵！
6天累計1.97億的數字被紅筆圈了又圈，旁邊貼着的豆瓣評分截圖，5.6的數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樊露遠的手指重重按在報表邊緣，指節泛白。
他想起了三年前拍板和追光動畫合作時的豪言：【要讓阿里的動畫版圖比迪士尼還大！】
可現在，從《哪吒重生》的小賺，再到《楊戩》的血虧，三年砸進去將近二十億，卻像扔進了無底洞！
“這就是你說的‘穩了’？”
樊露遠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目光落在對面的王薇身上。
上映前，這位追光動畫的創始人拍着胸脯保證：“楊戩的人設、蒸汽朋克的世界觀，絕對能破圈！”
可現在，那些被吹上天的“創新”，全成了網友羣嘲的靶子！
王薇的臉漲得通紅，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他想說“票房走勢符合預期”，卻被數據報表上的“《楊戩》排片率跌破5%”的通告堵了回去。
他又想解釋“口碑需要時間發酵”，可購票平臺90%的“不推薦”評價，像耳光一樣抽在臉上。
當初信誓旦旦做的受衆分析、市場預判，此刻全成了笑話。
“我們……我們還可以做衍生劇，把世界觀補全……”王薇的聲音越來越小，連自己都覺得蒼白。
樊露遠突然笑了，笑聲裡滿是疲憊：“補全？觀衆連電影都看不下去，誰會看衍生劇？”
他抓起報表狠狠摔在桌上，文件散落一地！
“你知道方特和飛躍影視的《熊出沒》系列賺了多少嗎？春節檔穩拿十億票房！衍生品賣得比電影還火！可我們呢？
淘寶首頁的海報換得比誰都快，但周邊銷售數額六天才三百件，連製作成本都收不回來！”
樊露遠的怒吼聲迴盪在空曠的會議室裡。
有人想勸他，可張了張口後，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算了。”
樊露遠忽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目光看向牆上“阿里大文娛戰略藍圖”的標語，上面“動畫電影”四個字被他用手狠狠抹過，像是要擦掉什麼痕跡。
“通知下去，”他的聲音帶着一種徹底的無力，“阿里大文娛，退出動畫電影市場。”
王薇猛地擡頭，想說什麼，卻見樊露遠擺了擺手，失魂落魄地走向門口。
他的背影在慘白的燈光下越拉越長，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經過走廊時，迎面撞見市場部的人在撤《楊戩》的宣傳物料，銀甲戰神的海報被揉成一團，全扔進了垃圾桶。
會議室裡，王薇看着散落一地的報表，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想起第一次和阿里影業合作時，樊露遠說“動畫是造夢的生意”。
可現在，夢碎了，連帶着那些關於“追光動畫崛起”的野心，也跟着一起碎成了泡影！
而此時，另一邊陳飛家的別墅內，卻正在舉辦一場歡樂的生日派對。
當劉藝菲抱着兒子，一起將蠟燭吹滅時，陳飛取出了早已經爲她準備好的劇本，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