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熟悉的液體滴入眼中，世界旋轉，日月顛倒，所有的一切再次變爲了灰濛濛的線條。
顧遠舉目望去，只見所有的一切都“分開了”了，洞府化爲灰霧，山川成爲一道道線條，唯有一些微弱至極的光點在視野之中發光。
這是窮盡天地的視野，只是端坐在洞府之中，可顧遠感覺自己的目光已經看透了數十萬裡。
甚至他感覺已經不是再用“眼睛”視物了，而是冥冥之中似乎自有感覺，可以“見”到機緣。
這是石液的巨大提升。
石液效能提升，顧遠心中自然是喜悅的。
只是他舉目四看，卻又忍不住嘆氣。
只見天地悠悠，數十萬裡的地界之中，一片昏暗。
別說金色、銀色機緣，就連青色機緣亦是一道都無，只有寥寥數道白色機緣，閃爍着微弱的光澤呈現在顧遠的視野之中。
“這就是天靈境嘛……”
顧遠見狀，心中感慨，但卻也沒有太多失望。
修行越往上，機緣越少，能提升實力的寶物也越少，這是應有之理。
哪怕是有，也早已經被人所取，不會一直無主等人去撿拾的。
這也是諸多天驕成就天靈之後，實力增幅極慢，緩緩蹉跎的原因。
再也沒有那般多的珍稀大藥，玲瓏寶丹了。
苦修是常態。
但顧遠低下頭，還是看到了一絲希望。
只見一道極爲單薄，幾乎已經湮滅的金色光澤緩緩閃爍。
這光點，只差一絲就要淪爲純銀。
但就這一絲，卻將它帶入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而這道機緣，不是他物，正是顧遠在碧遊尊者之處所得的碧玉令牌，其上有魚鳥之變，神異萬分。
這機緣，自他道胎開始就一直持有，但卻一直沒有尋到機緣的具體方位，始終未能真正得到。
而如今，他修成天靈，實力突飛猛進，比起當年不知強了多少，可這道機緣竟然還能有微弱一絲的金光，當真出乎顧遠的意料。
“獸丹，神魄……”
顧遠意念觸碰其上，這一次有更爲詳細的信息傳來。
隱約之間，顧遠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無窮距離，看到了一座恢弘龐大的古殿，殿宇之中，隱約有一具碩大的影子在其中游動。
透過機緣光點，竟然能看到機緣所在之地的景象。
這又是石液的一番進化。
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多的信息傳來了。
只是，這一番所見，讓顧遠隱約察覺到了此物的方位。
“北……”
這機緣在北方地界，但是具體方位，顧遠並不知曉。
“北方地界嘛……”
石液效用緩緩消失，眼前的一切恢復正常，顧遠回想着剛剛看到的信息，心中若有所思。
石液一月一次，而這次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方位，順着這個方位再結合石液，多嘗試幾次，應當有很大的概率可以尋到這機緣的所在地。
“這機緣到底是何物？竟然如此神秘？”
顧遠摩挲着手中的玉符，甚是好奇。
他得到不知多少機緣，都是一眼看穿一切，唯有這道機緣，模糊不定，在手上百年歲月都沒有尋到。
“尋個機會，北上一次。”
顧遠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
他已經天靈脩爲，有資格行走神州了。
不過此事暫且不急，顧遠將玉符收好，袖袍一揮，將漫天靈氣大霧拂散，露出了蔚藍天穹。
天穹之上，不知何時，竟然有十多道人影矗立其上，都是左右道場的修士，宮眉赫然在列。
“恭喜玄師，破境功成，成就天靈境！”
諸多修士等候多時，此刻見顧遠散開靈霧，舉目望來，頓時盡皆俯首，賀了一句。
宮眉神情複雜，幽幽一嘆，亦是行禮參拜。
天靈境，在臨川道脈都是一方人物，雖然還不至於廣邀賓客，大肆舉辦慶典，但也是一樁不小的盛事，會有諸多修士朝賀，道脈亦會賜下更好的道場，恭賀功成。
而對天穹之上的衆人而言，事情還遠沒有那麼簡單。
顧遠如今多少歲？
四百一十？
這般年歲的天靈境修士是什麼概念？
大乘有望啊！
還是清澄洞天的親傳弟子！
如此身份，無論如何都要先來朝賀一番，討個眼緣。
“諸位不必客氣，既是同澤修行，且來飲一杯茶水！”
顧遠見狀，微微一笑，袖袍一卷，將道場上空的禁制散開，邀請衆人入島一敘。
“且起身侍奉！”
不僅如此，顧遠伸手一彈，一道冥冥靈光飛出，落在了洞府山崖之上。
山崖之上，古木參天，竹林幽靜，都是生長了不知多少年的靈種，只是遲遲沒有誕生靈智，化身精怪。
而此刻，隨着顧遠伸手一彈，三株古木，六根碧竹顫動不休，枝葉簌簌作響，在一道道碧光之中，竟然搖身一變，化爲了一個個身穿青袍，面容稚嫩，手腳皆全的童子童女！
這些童子童女，目光明亮，眼神靈動，雖然氣息漂浮不定，連築基修爲都勉強，可確實實打實的有了靈智。
“多謝玄師！”
“多謝玄師！”
這些童子童女皆是俯首對着顧遠一拜，而後喜笑顏開的開始掐訣唸咒，將自己本體化爲竹椅木桌，樹葉化碗，藤條爲筷，頃刻之間就在山崖之間佈置了一場宴席。
雖然沒有美酒佳餚，可一應準備俱全，頗具雛形了。
林蓉兒一直在遠處遙看，見狀立刻領着貝女上前，讓膳食殿急速準備珍果美酒，招待衆人。
“點化衆生，賦靈啓智，師兄好手段！”
天穹上空，諸多修士落下，見到這一幕，頓時感慨。
天靈脩士，尊號玄師，就是因爲此能。
“粗淺之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顧遠輕笑一聲，面色如常，但心中卻有些欣喜。
天靈脩士，與天相合，終於有了一絲改變衆生命運之能。
雖然這點化之術不可多用，面對太過平庸的凡物也是無法成功，可終究是一道操控萬物的神通。
妙哉！
心中欣喜，顧遠也不忘招呼衆人落座，可衆人連道不敢，唯有顧遠當先在首座之上坐下，這才依次落席。
觥籌交錯，慶賀之語不絕，雖然只是山中野宴，但也頗具樂趣。
……
……
宴會不絕，賓客來往不休。
霆霓道場之上，終日酒香撲鼻，珍饈如流水，足足持續了大約一月時光。
這一次，顧遠沒有閉門謝客，而是大開禁制，迎送八方賓客。
數十年苦修，確實要放鬆一下了。
而且突破天靈境之後，霆霓道場的門檻陡然拔高，前來慶賀的大多都是天靈境修士帶隊，攜帶的禮物也算是小有價值。
飲酒論道，結識諸多玄師，何樂而不爲？
天陽子也來了，還將衆多老友介紹引薦。
清澄洞天門下的諸多大族、精怪首領更是紛紛到場，送上了大禮。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喧鬧也逐漸褪去，顧遠也乏了來往的接待，重新合上禁制，不再輕易見客。
只是在道場之中和天陽子修行。
天陽子雖然也不過天靈中期修爲，但在此境打磨一千二百餘年，自是有許多修行之竅門妙法，此刻都傳給了顧遠。
顧遠來之不拒，欣喜習之。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都已經這般境界了，我也沒什麼可以傳授給你了，說不得日後還要聽你說玄講道呢……”
天陽子漫步在竹林之間，看着身側丰神俊秀，容光煥發的年輕道人，忍不住幽幽一嘆。
江山代有才人出。
但此人的風采也太過強橫了一些，四百出頭的年歲，就已經修成天靈境了。
令他唏噓不已。
可一想到當年自己的英明之舉，他心中又浮現了喜悅。
“師叔莫要打趣我，天靈境大星凝聚，乃是水磨的功夫，想要修成師叔這般境界，還不知道要多久呢……”
顧遠搖了搖頭。
“以你的根骨，就算苦修，也比常人迅捷許多，外加你的壽元，超過我不過是時間問題，只是如今局勢有變，未必能讓你一直安穩修行了……”
天陽子聞言，神色突然有些凝重。
“師叔是說，龍廷？”
顧遠聞弦知意，立刻猜到了天陽子的意思。
“不錯，龍廷此次聲勢浩大，溷元道脈一脈之力，怕是難以支撐，少不得要求救諸脈，戰事一起，就身不由己了。”
天陽子神色晦暗，語氣擔憂。
“師叔，如此大事，天穹之上莫非沒有說法？”
顧遠心中一動，問出了心中一直的疑問。
至尊不在，但是天宮尚存，爲何一直不見仙人蒞臨，蕩清寰宇，反而有諸魔氾濫的跡象？
天陽子停下腳步，深深的看了顧遠一眼，並未直言，而是舉了一個例子：“凡俗之中，帝王死去，王位空缺，凡有實力者自是爭奪此位，至於前朝餘孽，自是稍稍排後。”
此話一出，顧遠頓時一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可不等他再度開口，天陽子就伸手指天，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
顧遠見狀，立刻噤聲，不再多問。
而後天陽子繼續邁步，雙手負後，順着山間碎石小徑朝着山巔之上走去：“天宮之事，還輪不到你我多問，仙者自有主張。”
“如今之計，是如何避過這一場劫難。”
“龍廷和一般勢力截然不同，那是可以比擬整個天宮的存在，如此龐然大物進入神州，必然會引起驚濤駭浪。”
“今日你我還能在此地安穩論道，不過是龍廷並未徹底瘋狂罷了，否則整個神州早就不得安寧了。”
“但龍廷驟然上岸，必有所謀，只要此謀不成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遲早會鬧出更大的風波，到那時，天靈脩士怕也難逃此劫。”
“如今師兄閉關，你貴爲我清澄洞天親傳弟子，身負傳承重任，不可輕赴險地啊！”
天陽子語重心長，有些擔憂。
“師叔是得了什麼消息？”
顧遠好奇的問道。
今日的天陽子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憂心忡忡的。
“我若是有什麼消息，自然第一時間告知你了，豈會賣什麼關子？”天陽子搖了搖頭，而後繼續道：“不過是前些日子心血來潮，給我清澄洞天卜算了一卦，水山蹇卦，前路難測。”
“師叔還精通卜算之術？”
顧遠聞言有些驚訝，他入清澄洞天多年，從未聽聞過天陽子有這般本事。
卜算一道，博大精深，非參悟極致深奧之輩，都是裝神弄鬼。
尤其事關清澄洞天，四位天靈，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休想測算出一個結果。
“卜算之道我並不精通，但我修有秘印，凡我心血來潮之事絕非尋常……”
天陽子神情有些凝重。
眼見天陽子說着嚴重，顧遠一時也是心中一凜，不知該如何回答。
“唳！”
就在這時，霆霓道場之外有一白鶴展翅，極速而來。
這白鶴白羽赤喙，有七彩霞光相隨，氣息之輕靈恍若仙禽，不是凡物。
仙鶴之上，還有一脣紅齒白，手持拂塵，頭扎道髻的童子。
見到這仙鶴童子，天陽子突然眉頭微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是福非禍，迎進來吧！”
天陽子笑着說了一句。
顧遠從善如流，袖袍一揮就放開了道場的禁制，將那仙鶴和童子迎了進來。
仙鶴優雅展翅，不過數息就平穩的落在二人之前。
那童子一躍而起，來到二人身前，規規矩矩的打了一個稽首，雖然聲音帶着一絲奶氣，可神色肅穆。
“長幹殿座下道童，奉正一上尊之命，特來求見東華玄師！”
正一上尊！
這是臨川道脈十大洞天居二的人物，大乘後期的頂尖修士。
長幹殿更是臨川道脈珍寶之殿，內中底蘊無數，玄妙無雙，臨川弟子無數，可進入過此殿之人，寥寥無幾。
“原來是長幹殿的仙童，有禮了！”
這童子身份不凡，似是什麼天地生養的奇物化形而生，並非尋常生靈，顧遠也回了一禮。
“當不得玄師仙童稱呼，喚我一聲殿童即可。”
童子臉色板正，一絲不苟。
顧遠輕笑一聲，微微頷首，喚了一聲殿童。
“玄師劍敗七派，爲我臨川道脈奪回通天古木、楓林小世界，功莫大焉，特賜入長幹殿，自尋一寶，以資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