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道，賭命心。”
顧遠乍見此六字，也覺得晦澀難懂，不解其意。
但他已經習慣了。
命核的凝聚，極爲玄妙，乃是對一個死去修士諸般之力的熔鍊，每每初見，都難解其中之意。
但只需細細參悟，自能知曉命核之具體效用。
顧遠閉上雙眸，將意念落入此命核之中，不斷細細參悟，沒過多久，他就再次睜眼，露出了了然之色，只是眉頭微微皺起。
所謂“其人道”，就是以其人之道修行我身的意思。
這枚命核，本身並無什麼神異，但卻有“剝奪”之能，可以將一個修士的“命數”強行剝奪出來，融入己身，以對方的強悍命數，修行自己大道。
頗爲邪異。
而“賭命心”則是此命核的弊端，想要剝奪對方的“命數”，則需要以自己的“命數”來與人賭鬥，若是勝了，命數歸於自己，但若是輸了，自己的命數反而要歸於別人。
是一枚“賭徒梭哈”的詭異命核。
“不愧是魔道邪修，竟然會凝聚出如此命核……”
顧遠頓時微微苦笑，有些失望。
他本來是對這枚命核有很大的期待的。
因爲他已經有所猜測，此人應當就是當年爭奪“通天果”時，莫名出現的那個魔龍之影。
那一次吞噬，讓他得到了“斬龍心，食龍體”的強悍體質，也是他平生所得的第一枚沒有任何副作用的命核。
他能成就力道大乘，此命核功不可沒，居功至偉。
故此，對於這魔道邪修死後的命核，顧遠自然是滿懷期待。
可沒想到，大失所望。
“想想也是正常，凡是生靈，就不可能沒有毫無弊端之命格，仙人怕也不是十全十美。”
“但此前是爲何呢？”
顧遠心中暗忖，但卻無解。
時至今日，他依然覺得元嬰果神秘至極。
“不過，若是真的說起來，這賭命心也算不上什麼弊端，畢竟若是勝了，就是大獲全勝，沒有任何隱患，若是輸了，怕也要身死道消，也不存在什麼弊端了……”
顧遠細細思索之後，又覺得此命核不算弊端。
只是贏家通吃而已。
況且，此命核還有一個附帶的能力，是此前從未有過的。
命數法眸！
此命核讓顧遠有了一雙截然不同的眼睛，只要一個修士和他相處超過一炷香的時間，且被他細細凝視之後，就會有命數懸於身前，被他所看。
他可以根據命數的好壞和自己內心所需，來決定是否要進行賭命。
相當於憑空多了一個探測器。
如果他不動用此命核的“其人心”的話，這附帶的法眸將不會消失，等同於讓他憑空多了一個神通。
是此前從未有過的命核之能。
“不知，能否看穿自己的命數？”
突然之間，顧遠心生好奇。
想做就做，顧遠伸手一揮，洞府之中頓時出現一座圓光鏡幕，將他盤膝的身影照映在其中。
寬袍大袖，黑髮如墨，雙眸炯炯有神，好一個俊朗的道人！
顧遠對鏡幕盤膝，靜靜觀看自己。
人之命數，飄渺不定，乃是冥冥之力的熔鍊，哪怕有法眸，也需要靜坐等待，讓那如流雲一般的命數稍稍凝聚，纔可看透。
顧遠在鏡中看了自己一炷香，細細凝視，可鏡幕之中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他以爲法眸無法看穿自己之時，有模糊的字跡在他頭頂浮現，恍若稀薄的雲霧凝聚，化爲了六個大字。
“域外心，仙人……種”
前五個字，極爲穩固，沒有絲毫波瀾，可最後一個字，卻流動不休，似乎難以凝聚，乍看之下是“種”，再看之下，又似乎變爲了“首”，而後雲霧散開，又似乎變爲了“侍”。
顧遠瞪大眼睛再度看去，這最後一字似乎變成了“敵”，流雲飄散，恍惚之間又變爲了“上”。
“砰！”
而後最後一字徹底炸開，化爲流雲，不再凝聚。
顧遠眼中頓時浮現一股濃濃的疲憊，而後眼前一切異象都盡數消失，什麼流雲之字都消散一空，唯有一個俊朗的道人盤膝坐於蒲團之上，額前光滑如玉。
命數法眸也是有極限的，不可一直窺探命數。
“域外心，仙人……”
顧遠氣血涌動，緩緩恢復眼中的疲憊，而後想着剛剛看到的幾個字，心中若有所思。
域外心，不用多言，他心中自然知曉。
唯有那最後無法凝聚的一字，讓他略顯凝重。
這是命數不定，前途未卜之徵兆。
他到底會變成仙人之何等生靈？
還有，世間可有其他法門，可以看穿命數？
是否會有人看穿自己這“域外心”？
但稍稍思索之後，顧遠又暫且放下心來。
“域外心，而非域外魂，成就力道大乘，我和此身已是一體，無人可以看穿來歷了，就算仙人也應當只會詫異是何等域外之心……”
“畢竟人心萬念，自然有所不同。”
他是在臨川拜見過祖師的人，應當沒有大礙。
當此事暫且壓在心底，顧遠又想起了“天殺地劫”的命核。
當日他以此命核，斬殺那真龍太子，服下龍肉，一舉奠定了玄風之勝局。
可命核的弊端，依舊存在。
“骨！”
這是他的絕字。
哪怕突破大乘，此絕字也依舊存在。
他暫時還未想到可以消除此“絕”字的法子。
絕字是個極大的隱患，必須要儘快消除。
顧遠第一個想到的法子，就是元嬰果。
以命核消除命核。
而元嬰果煉化那魔道邪修，用的乃是天靈境最後的一次煉化機會，因爲此人沒有成就大乘，只是以外力擢升而已。
如今想要再次動用元嬰果，只能斬殺大乘修士。
可是想要在中土斬殺大乘，難於登天。
若是七階真龍還簡單一些，可非人族，不可凝聚命核，殺了也無用。
“看來，只能另想它法了，以‘其人道，賭命心’或是其他法門看看，或是石液……”
雖然法道修爲沒有突破大乘，但力道突破大乘之後，顧遠能察覺到，石液也有所進化了。
只是玄風界中，石液尚在冷卻，他也就不曾看過。
而如今在溷元道脈的洞天之中，顧遠也並不想使用石液。
還是謹慎一些爲妙。一念至此，他只能暫時壓下心中的雜念，取出小山河圖，開始煉化。
力道修士雖然不如法道修士那般擁有無窮法力，但力道修士肉身強悍無比，可以號令天地靈氣，並依靠自身氣血之力來催動玄元之寶，也可如臂使指。
只是相比較法道大乘修士，還是差了許多，威能會有所下降，且氣血之力終究不如法力，續航也要打個折扣。
但也算能用。
大約一日時光之後，顧遠才徹徹底底將此寶煉化完畢。
“嘩啦……”
心念一動，小山河圖頓時懸浮而起，停在洞府中央。
只見此圖之中，靈氣充盈，大河激盪，瀑布飛懸，仙鶴齊飛，好一副仙家景象。
“咻！”
顧遠見狀，也是微微一笑，而後身形一閃，直接飛入此圖之中。
“唰！”
顧遠落入此圖之中，此圖頓時合攏，隱匿於虛空之中，沒有大乘後期的神念或是神異的探查之法，根本就尋不到此圖的蹤跡。
七階上品玄元之寶，就是如此強悍。
……
……
霞光萬千，仙鶴齊飛，瀑布飛懸。
顧遠立於一座三千丈的靈峰之上，看着茫茫百萬裡的畫中地界，眼中露出了滿意之色。
這百萬裡地界雖然是畫中世界，但並非虛妄，而是真實的存在的七階靈地，只不過是被大法力拘於圖畫中，藏須彌於芥子。
內中靈氣充盈，山水相繞，乃是一處隨身小世界。
大乘修士於此間，修行千載都可無礙，可想而知此地靈氣之盛。
不僅如此，百萬裡地界，多有藥田、林園，分門別類，可養育諸多奇珍異寶。
只不過此時，這些藥田、林園，盡皆空空如也，諸多奇珍靈獸亦是消失不見，唯有一些修爲低下的靈鶴飛舞，裝點排面，帶來一絲生機。
甚至是大河之中的諸多靈魚、靈貝，都消失不見。
“小童見過老爺！”
“老爺萬安！”
就在顧遠目光感知畫中一切之時，虛空之中，漣漪蕩起，一個脣紅齒白，頭頂道髻的童子突然浮現，對着顧遠行了大禮，恭敬的喊道。
“無需多禮，起來吧。”
顧遠見狀，微微一笑，將道童托起。
這道童不是別人，正是這小山河圖的器靈，山河童子。
不過，這器靈並非正常誕生的。
因爲小山河雖然貴爲七階玄元之寶，靈性非凡，威能廣闊，但卻也無法誕生器靈。
器靈者，至寶也。
唯有八階以上的獨特仙寶，纔有可能誕生器靈。
七階玄元之寶，是萬萬不可能誕生此類生靈的。
器靈，那是可以自行操控法寶，無需藉助修士任何法力，甚至可以脫寶而出，自行殺人的存在，神通廣大，幾乎不亞於仙人。
這山河童子，乃是溷元道脈曾經的一即將走入湮滅的洞天童子，因爲性格溫順純良，又有大毅力，纔會被溷元道脈打造這小山河圖的祖師花費諸多代價，煉化入此圖之中，成爲此寶的“洞天器靈”。
雖然也是器靈，可於此寶同存，但終生無法離開此寶，也沒有什麼神通法力，也不能無限制的操控此寶，一切還需此圖之主的法力。
其最大的能力，就是看顧這百萬裡山河，操控天時，照料仙禽，培育諸寶。
而每一次重新認主，這山河童子都有片刻的虛弱，難以顯形。
所以纔會在顧遠入圖之後，姍姍來遲。
“這山河之中的諸多天材地寶，靈禽異獸，是被提前挪移而走了？”
顧遠看着空蕩蕩的山河，對山河童子問道。
“回稟老爺，確實如此。”
“中土平和，此圖已經數千載不曾有過主人，故此被溷元道脈用來充當【奇珍洞天】，內中開闢了諸多藥園、林園、貝場，這些培育的靈物，對大乘修士已然沒有太大用處，但卻是溷元門下數門仙經修行的必備之靈糧，故此在老爺入主此圖之時，小童就已經奉風華上尊之命，將諸寶搬運了。”
山河童子雖然曾今是溷元道脈之童子，但如今被顧遠煉化之後，就全心侍奉於他，性命亦被其掌控，故此面對他的疑惑，知無不言。
“原來是專門培育仙經靈糧的洞天，怪不得……”
顧遠頓時恍然。
他只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爲他知曉宴風華非是吝嗇之人，否則也不會贈出此寶。
一個對斬龍臺都沒有雜念之人，但如今卻給了他一個空蕩蕩的洞天，讓他心中有些好奇罷了。
君子不奪人所愛。
溷元道脈門下弟子修行仙經的靈糧，他自然不會覬覦。
他也不是一個喜愛“種田”之人。
此圖培育珍寶的能力固然玄妙，但他最看重的並非此能力，而是另一樁能力。
“正好趁此處無寶，先行實驗一番，童子，發雷！”
顧遠微微一笑，對身側的山河童子吩咐了一句。
“是，老爺！”
山河童子心中得令，立刻踏出一步，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向天穹。
“轟隆隆！！！”
霎時間，天穹之上，烏雲瀰漫，滾滾雷光照徹百萬裡地界。
“轟！”
不僅如此，地面深處，原本蘊含五行之力，平和溫順的靈脈陡然變得轟鳴起來，一縷縷雷光激盪而起，自地脈之中噴涌而出，將無數山石、古木劈的粉碎。
天雷、地雷！
只不過數息之間，這百萬裡山河就被無窮雷光鋪滿，共同組成了天雷地網，恍惚之間，顧遠似乎回到了玄風界的天雷峽谷之中。
更改五行，操控天象，打造天時地利之絕殺之境。
正是小山河的最重要的殺伐之能！
只不過，更改五行，操控天象也需要付出代價。
每一次更改變幻，都是對靈脈的一次巨大損耗，次數一久，這七階靈脈亦會枯竭，此圖亦會潰散。
不過若是能挪移靈脈，進入此圖溫養，可以延續時長。
“更改天象，極爲不易，可不能浪費了……”
顧遠看着茫茫雷霆，微微一笑，隨後身形一閃，直接飛入茫茫天雷之中，取出了【一炁玄天葫】，準備吞服其中的龍元，增幅法道修爲。
其實顧遠此刻最想吞食的，乃是那七階真龍之肉。
他以十八龍之力突破力道大乘，底蘊本就比其他力道大乘深厚，可以說，一破境就已經看到了一絲大乘中期的影子。
如果吞食了這條七階真龍，說不得有極大的概率破境。
可顧遠卻暫時不敢。
因爲他法道修行還未突破大乘，若是此刻力道修爲再度突破，那等到他法道修爲渡劫之時，將會有極儘可怕的雷劫。
他先天純陽雷體，冥冥感知此事，都有一股心悸感。
故此，還是稍稍等待，先行修行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