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
“哪一樁天災？”
顧遠眉頭一挑，好奇的問道。
臨川道脈的道場不說都是洞天福地，也都是桃源勝地，除去一些地貌特殊之地外，都是風調雨順，祥和寧靜的。
竟然還有天災？
羅源山笑着解釋道：“此島之上，盛產星辰之砂，這是對天靈脩士都有益的寶砂，一粒堪比一丹，可以省去一年苦修。”
“但也因此，靈地特殊，每隔三十年都會引動一場【縛靈煞霧】，此霧對修士肉身無害，對神魂亦是無害，但對修士的‘慾望’卻有絕強祛除之能。”
“吸食一口此霧，修士的慾望就會減少一分，時日一久，修士會斷情絕性，生不出一絲‘外出’之念，只會在此島之中苦修，如同石人，任誰勸阻都無用。”
“這是直指念頭本源的霧煞，一旦吸食過多，神仙難救，就算你有通天修爲，此生也不會再走出此島，只會在此地枯坐等死。”
“到了最後，法力亦會和此島連在一起，出島即死！”
顧遠聞言，頓時有些驚訝：“還有這般煞霧？”
此霧和他當年在南山域天痕山脈之中所見過的【絕情瘴】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絕情瘴】是徹底吞噬修士的慾望，讓修士淪爲連修行、進食都不知曉的“石人”，而【縛靈煞霧】則是讓人變“宅”，如同縛地靈一般。
“此霧邪意，天靈脩士也難以抗衡，甚至修爲越高越受不住此霧，心智慾望沉淪的更快，大乘修士也難以抗衡。”
“是我道脈之中，罕見的一樁沒有被拔除的‘天災’。”
羅源山緩緩說道。
“此霧如此邪門，如何修行？”
顧遠苦笑搖頭。
“此霧雖然邪門，但是每隔三十年纔會憑空而生，持續三日，三日過後，此霧自然散去。”
“也就是說，只要每隔三十年出島一次，即可無礙修行。”
羅源山解釋道。
“三十年出島三日，雖然有些麻煩，但活動活動筋骨也無不可，可若是破境閉死關那就有些麻煩了……”
顧遠道出了此島最大的弊端。
一旦閉了死關，不突破就不出關，時間無算，三十年不過彈指一瞬間，根本不夠。
“不錯，不過我之所以放出此島，自然不是無的放矢。”
羅源山見狀，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了一枚破損的羅盤。
這羅盤二尺大小，金底銀紋，上篆陰陽水火之圖，有風雨雷電之形，看上去古樸神秘。
但是此刻，這羅盤似被什麼利爪打碎，斷裂了數塊，雖然勉強拼合在一起，但靈光大減，效用大失。
“這是……”
顧遠疑惑的問道。
他一眼就看出了，這羅盤曾經乃是一件六階玄器，可如今已經破損，幾無用處，和眼前的煞霧有何關聯？
“世間之物，相生相剋，天災亦是如此。”
“這煞霧雖強，可也有剋制之物。”
“師侄可曾聽聞過【吞霧珠】？”
羅源山笑着問道。
“吞霧珠？”
顧遠修行至今看過諸多典籍，早已非吳下阿蒙，可着實不曾聽聞過此珠。
“定風珠、避水珠，御火珠，小侄都有所聽聞，可這吞霧珠着實不曾聽聞過。”
顧遠微微搖頭。
“哈哈，師侄有所不知也是正常，此珠乃是一隻上古異獸，霧貅腹中妖丹，此獸天地造化而生，沒有血脈傳承，世間只此一隻。”
“此珠可以吞噬世間萬霧，無論何等煞霧，哪怕是七階毒霧，亦可被此珠吞噬，是世間一切霧法的剋星。”
“上一任霧隱雲闕之主的古師叔蒐羅神州，最終得了此珠，而後得入此島，安穩修行，不僅有星辰之砂供養修行，還可凝結煞霧以作殺伐手段。”
“一時之間，羨煞旁人。”
“但天有不測風雲，古師叔攜帶此珠外出歷險，意外身隕，此珠亦是不知所蹤。”
“我道脈曾以卜算之法推演許久，還派出了諸多人手，都未曾得到此珠的下落，沒有了此珠，這道場也無人問津，至今無主。”
“但數年前，我羅家有一弟子歷險，卻意外得到了此珠的消息。”
羅源山笑了笑，隨後又指向那羅盤說道：“這羅盤就是當年古師叔爲了搜尋【吞霧珠】所特意打造的【尋霧大羅盤】。”
“原本也遺失在外，但我那弟子機緣巧合，斬殺了一位妖人，意外得到了此羅盤，並得到了【吞霧珠】的消息。”
原來是已經有了此珠的消息。
顧遠心中若有所思，當即問道：“敢問師叔，此珠現在何處？”
“北冥洲，滄源洞。”
羅源山袖袍一揮，虛空之中頓時浮現了一道十丈寬的輿圖投影。
其上山川地理清晰可見，隨着羅源山法力涌動，畫面不斷拉近，越發清晰，只見茫茫靈峰之中，一座如汪洋般的巨潭，躍然而出。
“吞霧珠就在此潭之中，只不過潭中有一兇獸，修行數千載，已然六階初級實力。”
“師侄若是能從此獸手中得到【吞霧珠】，這霧隱雲闕就可安心修行，否則就要忍受三十年繁瑣之期。”
羅源山轉頭，看向顧遠，眼中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神色。
“師叔和此獸有仇？”
顧遠挑眉問道。
不怪他這般想。
羅源山如此大費周章，說了許多，最後的目的，好像就是讓他去尋此珠。
似乎早有預謀，不像無奈之舉。
只是金扇洞天和清澄洞天相交莫逆，應當不會暗算於他，因此顧遠直接直言相問。
“哈哈哈，師侄心思玲瓏，但卻莫要多想。”
“我此舉確實有所謀劃，但並非是早有預謀，只是順水推舟。”
“道脈之中，也着實有沒有多餘的六階上品道場了。”
“若是師侄只要六階中品的道場，我即刻就可爲師侄取來玉碟，今日就可入駐。”
“只是依我對師侄之瞭解，寧缺毋濫，當是不會如此輕易放棄的。”
羅源山微微一笑，好似對顧遠極爲了解。
“師叔到底所爲何事，不妨直言。”
顧遠沉聲問道。
“我和此獸並無恩怨。”
“今日之所以謀劃，不過是因爲此獸腹中妖丹。”
“此獸本體乃是一隻兇種螣蛇，可興雲吐霧，駕馭水火，實力極爲不凡，其腹中妖丹更是一樁異寶，我如今正在修行一門神通，正需此丹爲主材！”
“但此蛇居於北冥洲，藏於深潭，深居簡出，想要殺之，極爲不易。”
“我本來尚在爲難，可若得師侄相助，或可斬殺此蛇。”
羅源山微微一笑，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不過剛剛晉升天靈初期，實力孱弱，如何能助力師叔？”
顧遠有些不解。
“哈哈！”
“斬殺此蛇，我自有妙法，如今的爲難的不過是如何將此蛇引誘出潭。”
“本來我思來想去，都尋不到一個妙法，但師侄今日前來，卻有了一線生機。”
羅源山撫須一笑，而後也不再賣關子：“師弟先天之體，仙人之種我已經有所耳聞，此蛇最喜吞噬人心，越是資質不凡的修士，越愛吞噬，只是這些年修爲漸深，尋常體質已經難以引動此蛇出潭了。”
“可若是有先天之體的氣血流入潭中，此蛇必然蠢蠢欲動，按耐不住。”
“屆時就是我等的機會。”
以先天之體，引誘此蛇出潭？
顧遠頓時眉頭一皺。
這是要讓自己肉身爲餌？
“若是尋常之地，我自然不會出此下策，只是北冥洲地域特殊，那滄源洞底更是連接北海海脈，四通八達，若是強行攻打，此蛇必然鑽入水脈之中，消失冥冥，難以追捕。”
“唯有引誘其出潭，纔有機會。”
羅源山見狀，微微苦笑，神情也有些無奈。
他想獵殺此蛇並非一日之念，但一直都尋不到十拿九穩的法子。
此蛇性格暴烈，但也機敏，一旦發現有道脈修士狩獵自己，必然逃之夭夭。
因此只有一次機會。
“此蛇既然已經修成六階，想來靈智不凡，就算我以血入潭，又豈能篤定可以引出此蛇？”
顧遠微微沉吟，而後問道。
霧隱雲闕，附屬四座島嶼，對他而言，確實再合適不過了，畢竟師姐和青青要不了多久就要抵達神州。
上脈分配的靈地雖好，可豈有霧隱雲闕的懸空之島來的玄妙？
最關鍵的是，北冥洲地處神州北界，和他自碧遊尊者之處得到的“金色機緣”方向相符。
顧遠本就打算尋個機會北上，看能否尋到這道機緣。
正好可以和吞霧珠之事，一併解決了。
見顧遠似有答應之念，羅源山頓時大喜，趕忙說道：“此蛇雖然機敏，但終究只是一隻兇獸，並非什麼天生慧根的異獸。”
“我這有一枚【詐敗金印】，此印可以佯裝受傷，氣血枯敗，法力枯竭，除非絕頂天靈，否則無人可以看穿。”
“北冥洲兇獸精怪無數，師弟可擇一六階兇獸鬥之，而後佯裝負傷，路過此潭，在附近修養，我料定此蛇必然按耐不住，會出潭伏擊。”
“此蛇機敏，靈識敏銳，故此我不可於師弟隨行，但我可將一枚【虛天陣盤】給予師弟，只要師侄能拖住此蛇十息，我必然趕至，一切就交給我！”
“事成之後，不僅【吞霧珠】歸師侄所有，這【詐敗金印】我亦可贈予師侄。”
話語之間，羅源山袖袍一揮，將一枚破裂、衰敗，似乎隨時都要化爲粉末消散的金印祭出。
只不過，這金印雖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可顧遠卻能感受到內中玄妙的底蘊和那絲完整的不朽氣息。
“竟然還有這等法印？”
顧遠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枚法印，忍不住感慨。
詐敗金印，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修士煉出來的。
羅源山持有此印，想來平日裡也沒少做也詐敗之事。
“哈哈哈，世間多有機敏之輩，沒有十全把握，不願爭鬥，此印不過是給他們一些信心罷了。”
羅源山笑道。
“既然師叔已經有了萬全之策，小侄自然捨命奉陪！”
顧遠見狀，也不客氣，袖袍一揮，直接裹住了此印。
“無需捨命。”
“區區一騰蛇罷了，只要十息時光，我必然到場，斬殺此蛇！”
羅源山撫須，語氣中帶着自信。
顧遠聞言，也沒有反駁。
羅源山天靈中期，出身十大洞天，雖然不是親傳，但也絕對手段不凡，一隻六階初期的兇獸應當還翻不起什麼大浪。
顧遠心中思慮的是如何才能尋到那“金色機緣”。
天靈境的修行，乃是水磨之功，先天之體亦要苦修，而修行到了這般地步，不用想也知道，機緣是越來越少了。
所以每一道銀色及以上的機緣都極爲重要，絕對不容錯過。
二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隨後約定三月之後出發，前往北冥州。
顧遠自然沒有異議，隨後行了一禮，化爲霞光，離開了此殿。
而殿中諸人，早就在霧隱雲闕的輿圖顯化而出之時就已經聽不到二人談話了，此刻見到顧遠離開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敬的行了一禮。
等到衆人回身，羅源山也消失不見。
……
……
霆霓道場，天陽子聽着顧遠的闡述，眉頭頓時微微皺起，忍不住冷哼了一句。
“好一個順水推舟，我就說怎得答應的這般快，六階上品道場都一口答應，原來是有這般謀劃……”
龍廷上岸，神州波瀾乍起，道脈規定，凡是元象以上的修士出山都需報備，天陽子執掌昭純殿，恰好負責此事，顧遠自然沒有隱瞞，將剛剛之事盡數說了。
“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正好活動一番筋骨。”
顧遠笑了笑，並未動怒。
羅源山並非逼迫，一切都是他自願的。
“話雖如此，但還是將你算計了進去……”
“不過有上尊在，想來也無妨。”
天陽子微微搖頭，語氣略有感慨。
世間之事，還是利益爲上，千載交情也不擋不住自家的謀劃。
“若是一般時刻，我自然不會阻你，只是那卦象兇險，我如今還心有餘悸，但既然已經答應也無辦法了，參禪苦修也養不出真龍。”
天陽子嘆了口氣，隨後袖袍一揮，取出了一件紫色的鈴鐺。
“你修行速度太快，出乎我的意料，如今已成天靈，我能給予你的幫助也不多啦。”
“這件紫金鈴鐺，乃是六階中品的玄器，但只需一枚大星之力即可催動，一經祭出，可攝定六階中品的法寶，送給你防身吧！”
六階中品玄器！
顧遠心下感動，當即俯身一拜，謝過天陽子。
“好生照料自己，神州動盪在即，切記小心。”
天陽子不厭其煩的叮囑道。
顧遠自然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