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萱聞言怔了好一會兒，似乎還沒接受看到我的事實。
我見此還奇怪，陸敬修不是說她在等我嗎？既然在等，必然是知道我要來了，那幹嘛還是一副見到鬼的模樣。
我又用手背摸了摸臉頰，心想着我應該沒變那麼多吧，有時候走出去，別人還以爲我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根本不相信我有個五歲多的女兒呢。就算過得時間再久，也不至於認不出來吧。
正當我猶豫着要不要再跟她說幾句話時，就聽到她顫着聲說道：“我、我去把門關上，你先進去坐一會兒，我馬上來……”
說完她急匆匆地繞過我，去到門口將花店的門掩上。
真正相對坐下來，慕萱已經不似方纔那般手足無措。
只是她還有些不太敢注視我的眼睛，總往一旁放着的滿天星看。
我沒辦法只好主動問她：“陸敬修說你在等我，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慕萱聞言居然捂住眼睛，肩膀在抖，看樣子是在哭。
不是吧，我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她幹嘛要哭呢？
我愣了一下，接着從包裡找出紙巾，遞到她面前：“有話好好說……別哭了。”
慕萱沒接過，只是搖着頭，語帶哽咽地說道：“清辭，我沒想到你居然……我以爲你死了，所有人都以爲你死了……我總是在做噩夢，夢到我們最後見面的那一晚，你那麼幫我，我們說了很多話……我那個時候沒想到、沒想到你會……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會那麼做，你相信我……”
幾句話她說的很慢，也有些錯亂，我反應了一會兒才弄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跟她的激動比起來，我的心裡還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我輕嘆了聲，對她說：“沒關係，不管你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跟我說的那些話，那都是事實不是嗎？我不可能永遠被矇在鼓裡，早晚都要知道的。至於那場車禍……是意外，誰也不會想到。”
慕萱聽完搖搖頭，看向我的眼睛有些泛紅充血：“不是意外，那不是意外……”
我頓時怔住。
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但她沒去抹，只是哽着聲，繼續方纔的話說道：“那不是簡單的意外。你出事後不久，老三就查出來了，是陸敬峰，是他做的……他想要父親的位子，想了很多年。但他裝的很像，連我都以爲他放棄了。可是在股東大會那一天，你出了事，林姨也急病住了1;148471591054062院。老三中途離了場，就連老二也沒有等到最後。很可笑對不對？三個兄弟當中最草包的一個，竟然暗地裡擺了他兩個弟弟一道。我知道之後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可再不相信，也是事實……”
這些話……意思我都懂，可是爲什麼聽起來那麼不可思議呢？
當初那場意外，居然是陸敬峰促成的。
還有股東大會，我倒是聽秦頌提起過，當時我沒怎麼放在心上，也是潛意識裡覺得他在爲他的老闆開脫，根本不願意去深究和相信。
但原來，這也是真的嗎？
我還恍惚着緩不過神，慕萱突然握住我的手，緊緊地握着，神情也愈發激動起來：“清辭，對不起，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要是你真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真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反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這些就沒什麼意義了。而且你沒有對不起我，別再多想了。”
慕萱聞言居然低笑了聲，但是眼裡的淚卻也越積越多：“我太傻了，是我太傻了。那個人明明不喜歡我，我還自以爲能改變他的心。當時我找到你，的確是想讓你跟老三鬧矛盾，說不定他會因此分神，讓陸敬峰不至於一點機會都沒有。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怎麼也沒想到，結果竟然是這樣……”
笑意更深了些，她的語氣也變了變，摻上了些許暢快，“不過上天是公平的，善有善報，惡有惡果。陸敬峰就算是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被他的兩個弟弟毫不費力地踩在腳下。我很早就知道，他連老三和老二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我也沒想過要他去爭什麼，只希望能和他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可你出事之後，他還在爲了暫時的勝利沾沾自喜，我已經預見到，老三絕對不會放過他，他早晚會栽在自己的自作聰明上。果然，不久之後我就聽到消息，他被趕出陸氏，在南城也沒辦法立足。而且、而且好笑的是，沒過一年，他也出了場意外，臉毀了，就連手腳也不頂用了。別人都覺得這場意外來的蹊蹺，或許只有我知道，這是他的報應。這應該還是老三手下留情了，不然你的一條命，是要拿另外一條命來抵的，陸敬峰他……是要償命的。”
慕萱到底是用怎樣的心情還說出這番話的，我想我沒辦法準確地形容出來。
因爲她又哭又笑，似悲似喜，還有，她始終顫抖着的手，和蒼白慘淡的臉色。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也並不是很想安慰她。
說到底，我也不是個俗人，我沒辦法以德報怨。
當初曾對她懷着真心和赤城的我，遇上了她的算計和挑撥，早就不剩下什麼了。
此時就算她再悲傷欲絕，我也始終像個局外人一樣，沒辦法感同身受。
等她的情緒平復的差不多了，我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個小時。
外面angel不知道是不是等着急了，我得儘快出去。
輕吸一口氣，我對慕萱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都有了新的生活，不需要再糾結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吧。”
話說得輕巧，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現在覺得胸口有些堵，像是積了一團鬱氣。
慕萱察覺到我要走的心思，抽回了自己手，擦了擦眼淚，接着緩了緩聲音對我說：“老三告訴我你還活着的時候，我一方面不敢相信，另一方面，也覺得慶幸。不過比起我，他的慶幸只多不少。”
話鋒居然又轉到了陸敬修，我沒太跟上她的節奏。
看着我有些懵的狀態，慕萱竟然破涕爲笑：“老三讓你來見我的原因，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我實話實說：“……不知道。”
“嗯，也對。他那個人，能主動跟你袒露心思纔怪。可這回他應該是着急了，不小心就漏了些馬腳。他是想跟你重修舊好，又拉不下臉跟你告饒，就只能從我這樣的人口中得知了。”她似是感嘆地搖搖頭，“清辭，我不是替他圓什麼好話，這麼多年來，我雖然離開了陸家，但是有關那邊的消息一直都沒斷。老三他，從你走了之後，真真像變了個人。有時候我就免不得會想，要是你回不來，他是不是一輩子都會這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