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書中自有黃金屋，我現在真後悔，當初沒好好學習。”
開車的方晴聞言忍俊不禁，扭過頭看了眼副駕上的閨蜜，調侃道：“你現在過得很差嗎？朋友圈裡曬的都是世界各地的美照，這纔是精緻高端的生活，看看你朋友圈下面的評論，多少人羨慕。”
“切。我那只是騙騙外人而已，方晴，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再者說，我得幹多少年，纔買得起瑪莎拉蒂啊。”
童丹撫摸着棕紅色的真皮座椅，感慨萬千。
“我說了，這車不是我買的。”方晴目視前方，認真開車。
“那伱倒是說，這車誰送你的？”
童丹扭頭，神情意味深長，“難道是那位丁大律師？”
瑪莎拉蒂總裁。
沒一兩百個W拿不下來。
在童丹錯愕的目光下，只見那個退伍的漢子居然跪倒在了幾個城管面前。
“管利兵，你說說，這是第幾次了，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你的車沒收了。”
“可是關你什麼事？如果是高利貸，那他可以去報警啊。”
“打個電話。”
“出攤？在哪？”
方晴輕聲道。
童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電梯裡，童丹好奇的問。
童丹沒再質疑。
童丹也知道好姐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嘆息道：“還算那傢伙有些良心。”
“城管來了！”
方晴神色平靜。
“不要！不要砸了！求求你們不要砸了！”
“江辰那個傢伙，不會真的被富婆包養了吧？”
“他是一個退伍軍人。”
“霹靂哐當……”
這種地方可是很少看到這種氣質的美女，而且還是兩位。
管利兵也是一樣，鍋裡半熟的牛肉炒飯也顧不上繼續炒了，慌忙關火。
“撲騰！”
這位霍姓城管陰冷着臉道。
這裡都是些外地打工人，收入低微，所以這種便宜又方便的街邊炒飯很有市場。
“那個傢伙現在到底在幹什麼？居然這麼厲害了？”
“你留下的號碼一直聯繫不上，所以我來看看。”
這位霍哥置若罔聞，鐵面無私。
方晴當即斥責。
“方、方律師？”
方晴只回了一句話，並沒有過多解釋。
“方晴……”
電梯門打開。
“媽的。”
童丹正要起身，忽然看到一臺標註着城市管理的車開了過來。
“我打過很多次，沒人接。”
因此這裡的人口來自全國各地，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都有。
開了一個多小時車的方晴拿出手機，打開導航，輸入一個地址，然後跟着指示向左邊走去。
“霍哥，抽菸。”
江辰的家境她很清楚，高中那會，可是還需要方晴“救濟”。
“罰錢！罰錢行不行？我願意罰錢！”
“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我再也不在這裡擺攤了，霍哥，你饒過我這一回，最後一回！”
“我自己去。”
幾個城管立即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你覺得生活很容易嗎。你每天在飛機上看到的都是浮在雲端的成功人士。而這纔是世界真實面貌。”
以方晴的性格，這車換作其他任何人送，她肯定都不會要，除了那個負心漢。
“這車是江辰送我的，他說我住得遠，上下班擠地鐵太辛苦。”
方晴邊走邊道。
“篤篤篤……”
“方律師，我還有三份飯，你們先喝水。”
“我還不是正式律師，要什麼律師費。”
“管利兵，又是你。說過多少遍了，這裡不準擺攤，你真是屢教不改。”
方晴問道。
將一份炒飯遞給一個顧客後，管利兵把手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端了兩杯水過來。
方晴置若罔聞，像是沒聽見。
兩個城管要把管利兵的攤車推走。
童丹一愣，不明所以，“那你過來幹什麼？”
童丹訝異，“我說方晴，你是律師，不是警察，我還以爲多大的案子呢，你這不是多管閒事嗎，還跑這麼遠。”
“人還挺不錯。”童丹唸叨。
“究竟什麼案子？這個人是幹嘛的？”
“算了，不說我也不問了。”
童丹追問。
兩女走出電梯。
“什麼？”
飯桶、油桶、鹽罐、醬油瓶……接連倒地碎裂。
對方不客氣的一把拍開。
童丹關上車門。
“叮。”
雖說莫欺少年窮。
“給我砸！把這破車砸了！”
方晴轉身。
方晴友好的問道。
童丹大開眼界，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她扭頭看向方晴。
方晴嘴脣抿緊。
方晴起身，接過兩杯水。
“他應該出攤去了吧。”
按照地址，方晴帶着童丹，來到七棟604門口。
“退伍軍人？這也混的太慘了吧。”童丹忍不住又朝那個男人看了看，還真別說，體格確實挺健碩，拿着鍋鏟的臂膀看上去很有力量。
“我查過這個叫解憂貸的網貸平臺，就是赤裸裸的高利貸，受害者絕對不止管利兵一個人。”
“好不容易休息幾天，還得陪你來工作。”
“不是什麼案子。這個管利兵之前找我諮詢過關於一個高利貸的問題。”
管利兵臉色煞白，慌忙求饒。
童丹本就過人一等的大眼睛瞪得像燈泡。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方晴，我對男人，可比你瞭解。我敢保證，你那位領導，肯定對你有想法。”
童丹啞口無言。
“我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童丹睜大眼，驚訝的看着她。
看着站在街邊拿着鍋具正在炒飯的男人，以及旁邊豎着的十元一份的牌子，童丹臉色木然，道了句：“要是每個律師都像你這樣，那就好了。”
方晴邊尋路邊道。
他當即一腳朝攤車踹去。
童丹啞然。
麗景花園。
這樣的小販，之前讀書的時候，學校周邊到處都是，全是些貧苦人，連門面都租不起。
“就是他？”
“我可沒讓你跟着過來。”
看着好姐妹的表情，童丹震驚的心情慢慢平復。
他們這種攤子，都是推車，爲的就是移動方便，可以隨時換地方。
別說方晴了，但凡一個有點自尊的女人，恐怕都不會接受男人拿其他女人的錢給自己買的東西。
眼見逃不掉，管利兵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煙，堆起笑，遞過去一根。
“關我屁事！把你的髒手拿開！”
城管們迅速下車，兵分多路，快跑着將正打算逃跑的攤販們給截停。
“管先生。”
就算律師的收入再高，方晴也只剛參加工作沒多久，不可能承擔的起這樣的豪車。
“你還真是敬業。”
童丹頓時語塞，繼而連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可是從來沒和他聊過天。”
方晴笑着搖了搖頭，沒說話。
“霍哥，霍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一名城管拽住他的攤車。
問路找到後門，在附近逛了半天，終於在一條街邊，找到了目標。
“七棟，那。”
“給臉不要臉是吧！”
“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你們是朋友，聊聊天不是很正常。”
“江辰送的？”
管利兵笑容僵硬，不知所措。
方晴笑罵，“你自己去問他。”
霍哥扶了扶帽子。
沒人迴應。
“沒關係，不着急。”
方晴坐下，把一杯水放在童丹面前。
不僅當街下跪，這位走投無路的漢子並且開始給幾個城管磕頭。
管利兵臉色呆滯，眼神卻開始逐漸充血。
“你好，請問你知道住在這的管利兵去哪裡了嗎？”
房主都不住在這裡，裡面絕大部分都是外來住戶，小區的環境不怎麼樣，連個門衛都沒有。
童丹上前，也敲了敲門，依舊石沉大海。
“他在一個網貸平臺借了錢，諮詢我如果不還的話，違不違反法律。後來他就聯繫不上了，所以我纔過來看看。”
聽到聲音，管利兵回頭，看到方晴，那張被油煙薰得黝黑的臉龐露出一抹驚愕。
方晴當然知道，坐在那裡，沒有干預。
方晴道：“我在你朋友圈底下看見他給你點讚了。”
童丹追問不休。
霍哥的笑容越發猖獗。
“我在開車呢！”
童丹驚疑。
應該和方晴一樣，纔不到一年吧？！
“這是他自己的錢。”
方晴和童丹坐下。
一個堂堂的漢子張開雙臂，不斷祈求，可是根本護不住自己的攤車。
屬於外來務工人員的聚集地。
一下又一下。
“他就是不確定自己欠錢不還違不違法，所以纔會找我諮詢，我今天過來，就是建議他去報警。”
如果繼續在富婆這個問題上糾纏，就不僅僅是鄙夷江辰那個傢伙了，而是在侮辱自己的好姐妹。
方晴視若無睹，擡手敲了敲門。
幾個顧客好奇的打量方晴，以及落後幾步的童丹。
這樣的場景，多少年沒見過了。
“都別跑！”
“走。”
過道雜亂不堪，鞋架垃圾都堆放在外面，地面也長時間沒清理過。
霍姓城管蠻橫的把他的手推開，然後吆喝道：“把他的車拖走！”
“這種事不該你管，人家城管執法是合法合規的。”童丹提前小聲提醒。
“砰砰砰……”
見狀，管利兵趕忙從地上爬起來，額頭滿是灰塵，使勁拉住自己賴以生存的家當。
童丹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麼都沒說，拿起茶杯，想喝，可是又擔心不乾淨。
毗鄰京都。
童丹哭笑不得。
“是這麼？”
方晴還沒解釋，隔壁的門突然打開，出來的是一個年輕女人。
管利兵拘謹的笑了笑，然後重新回去工作，或者更準確的說，求生。
童丹低聲道。
方晴點了點頭。
“江辰。”
聽說要沒收自己的車，管利兵臉色頓時大變，趕忙抓住對方胳膊，“霍哥，這可是我全部家當，你沒收了我還怎麼活？”
童丹大義凜然，立即跟上，“話說你們的律師接活，不是坐在辦公室裡就行了嗎？怎麼還需要上門家訪的？”
“有人嗎？”
“你別胡說八道。”
對面炸串的攤販就像貓看見了老鼠，趕忙收拾攤子，打算逃跑。
“高利貸？”
旁邊有幾把椅子和桌子。
童丹喃喃自語，不禁又想起當初在飛機上與對方邂逅的一幕。
“你再瞎說，我把你扔路邊了。”
就在方晴忍不住要站起來，打算制止這種暴力執法的時候，那句“住手”還沒喊出，整條街似乎被定住，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方晴沉默。
方晴置若罔聞，快步朝飯攤走去。
童丹擡手指道。
“我說方晴，你是不是閒的慌？這種人，出的起律師費嗎？”
“你沒看過電視劇？有時候律師還要跟着一起查案子。”
方晴喝了口水。
很多人來京都打工，可是承擔不起京都的高額房租，所以都會在這裡租房子。
見狀，童丹不禁推了推她的胳膊，“晴格格，和我說說唄。”
“要不我去給你去便利店買一瓶？”
她面露不可思議之色，“真的假的？”
方晴面無異色。
“就在後門那一塊，你們去找找吧。”
童丹忍不住皺了皺眉。
“你一個人我怎麼放心。”
燕郊。
“行行行，有車就是了不起，改天我也讓人給我送一臺。”
管利兵的攤前就有幾個人在排隊。
認識這麼久，彼此的性格雙方自然瞭解，方晴明白，要是不滿足她的好奇心，這妮子肯定會沒完沒了。
童丹都有點看不下去。
方晴淡然自若道。
也是。
那傢伙才畢業多久？
方晴點了點頭，朝小區裡走去。
方晴看了眼鍋裡的飯，“你先忙吧，忙完我們再聊。”
幾個城管頓時開始一頓亂砸。
年輕女人沒有多聊，畢竟都是租戶，肯定談不上多熟，說完就把垃圾放在門口然後關上了門，讓方晴連謝謝都來不及說。
“去你的，我饒過你，上面的領導會饒過我？把他的車收了！”
“方律師，你怎麼來了？”
“不是那個丁律師，那到底是誰？方晴，咱們這麼多年的姐妹，你沒必要瞞着我吧？我告訴你，現在的人可複雜的很，你不要被騙了。你說說是誰，我可以幫你參考參考。”
跟着方晴停下，童丹擡頭，看向小區的大門。
她承認，那個傢伙的身上，確實存在一些可貴的品質，以後混的可能不會太差，可成功是一個持之以恆的過程，換句話說，是需要時間的。
方晴似乎沒有什麼顧忌。
“……”
“不是他，你覺得還能是誰。”
“抽什麼抽！”
管利兵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尷尬的點了點頭，“那方律師，你先坐。”
只見管利兵從打火竈下抽出一把應該用來切肉或者是火腿腸的尖刀，狠狠的捅向了那個霍哥。
“我只是想生存下去，爲什麼連條生路都不給我！爲什麼！”
整條街迴盪着絕望的嘶吼聲。
霍哥雙目圓睜，嘴裡咕嚕咕嚕涌血，慢慢的後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