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無上神物?”
姬天明望着那看似平平無奇的黃金之鐲,喃喃自語道。
坦白來說,和他想象中的並不相同——足以對抗太初的可怕事物,哪怕不一定流光溢彩,至少也應當擁有相當龐大的氣息和威壓。
這是他認爲的。
但眼前的黃金之鐲呢?
說實話,除了那上面流淌的一縷縷九彩的光暈以外,其餘看上去平平無奇。
甚至還不如一般的法器來的出衆。
“對,這就是。”
餘琛開口道,然後他看向姬天明:“你來試一下能否操控它?”
姬天明點頭,膽戰心驚的接過黃金之鐲,他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這其中的反世之力的確已經被控制了,以至於他的掌心在觸碰到那黃金之鐲的時候,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力量朝他殺來。
緊接着,他試圖以神念操控黃金之鐲當中的那股反世之力。
但無論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幾乎將自己的神念施展到了極致,也完全無法撼動黃金之鐲一絲一毫。
最後,他只得放棄了,眉頭皺起,開口說道:“——做不到,雖然我可以感受到這黃金之鐲內蘊藏着的可怕的力量,但我的神唸完全無法將其挪動一分一毫,更不要提將其操控起來攻擊了。”
餘琛聽罷,若有所思。
先前,在這股反世之力還未被煉化的時候,別說觸碰了,三界的一切只要靠近它都會被徹底的抹除一切痕跡。
而如今這股力量被掌控和煉化了以後,倒是不會有那麼暴虐和可怕的攻擊性。
所以姬天明能夠握住這黃金之鐲。
但他仍然無法運轉其中的反世之力。
這絕對不可能是什麼道行和位格不夠的原因,因爲先前餘琛已經使用過一次了,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如今的姬天明來得強大。
所以原因並不在此。
“難道是因爲……位格嗎?”
餘琛眉頭輕皺。
在三界當中的生命層次位格而言,太初無異於是那金字塔頂端的存在,而作爲帝主的姬天明要低於太初。
但這黃金之鐲內的反世之力卻又要高於太初。
遵循那低位格的事物無法影響高位格的事物的原則,所以哪怕這股反世之力已經被掌控和煉化了,低位格的姬天明也無法將其操控。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看來這東西,只能你來使用了。”姬天明搖了搖頭,並不失望——實際上他樂於見得這個結果,畢竟雖然這股反世之力已經被煉化了去,不再那般可怕,但它終究是能夠抹除太初的恐怖玩意兒,親身感受到這股力量的時候,姬天明仍然會感覺本能的厭惡和恐懼。
餘琛點了點頭,一步踏出,瞬間跨越世界的壁壘,來到域外。
他的神念涌入了黃金之鐲當中,輕輕鬆鬆就調動起了反世之力來。
雖然僅僅是一小縷,但剎那之間,只看九彩的光芒自那黃金之鐲上爆發開來,一瞬間掃過一片域外的蒼茫,下一刻,被那光芒掃過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完全消失。
但這一次,卻沒有如同上一次那般,連同世界本身都被抹除,而是除了世界之外的一切,都消失殆盡。
“這也是被掌控和煉化以後的結果嗎?”
餘琛感受到那股反世之力並沒有任何的削弱,但卻不再那麼暴力和一視同仁地毀滅一切,心頭滿意了一些。
——畢竟倘若這股反世之力被煉化以後仍然會不分青紅皁白的毀滅世界的根基的話,那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了。
嘗試了一番以後,他將黃金之鐲收起來,化作一道流光離開了域外。
等再出現時,卻已經是在那天葬淵上了。
他要找到餘修。
“成了?”見了餘琛的神色,餘修便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率先開口問道。
“成了。”餘琛點頭:“但還有一些問題,我找不到答案。”
“怎麼?被煉化過後的反世之力仍然存在缺陷?”餘修眉頭一挑,雖說那煉化的陣法和方子是他們這些孤魂野鬼出的,但畢竟沒有經過任何的實驗,大家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所以他們也不清楚煉化過後的反世之力究竟是一副什麼樣子。
“那倒不是,被煉化過後的反世之力,已經不會再破壞世界的根基了,結果可以說相當滿意,皆大歡喜。”餘琛搖頭道。
“那還有什麼問題?”餘修愣住。
“——最大的問題就是,爲何……這麼順利,亦或者說……爲什麼能夠做到這樣的事,爲什麼能夠煉化反世之力?”餘琛的臉色凝重起來,開口道:“——在煉化它的過程中,我發現和察覺到了它的本質,是用來抹除包括太初在內的所有的一切的指令和權柄。
也就是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股力量存在的位格,甚至要遠遠高於太初。
而你也應當知曉,在這太初世界之內,低位格的事物無法影響高位格的事物。
所以明悟了這一切以後,我產生了一個疑問——爲什麼僅僅是你們,雖然學識淵博,但在位格上甚至比不過太初的你們,卻能夠創造出足以煉化和掌控反世之力的陣法?”
餘修聽罷,臉色驟然一白。
他何等聰明?
哪兒能不明白餘琛的意思?
——這不就跟度人經的存在是一樣的嗎?
只是身爲帝主的酆都大帝,絕對不可能獨自創造出度人經來。
而同樣身爲帝主的他們這些孤魂野鬼,無論知識多麼淵博,掌控着多麼強大的技藝和成果,也絕對不可能創造出那超越他們位格的東西來。
換句話來說,就像人永遠無法想象自己從未見過的某一種顏色一樣。
他們也應當做不到纔對。
“這個問題……似乎……”
餘修開始回憶,開始回憶他們當初創造出這個陣法和方子的時候,所發生的一切。
“不!不對!這種事……我們應當早就想到了纔對!”
突然之間,餘修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開口道:“——就像知曉你的度人經的力量以後,我的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懷疑,懷疑酆都大帝不可能創造出這種神物來。
但這煉化和掌控反世之力的方法被我們創造出來以後,無論是我,還是他們,心頭都只有欣喜,而完全沒有懷疑過我們爲什麼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倘若說最開始只是因爲被興奮衝昏了頭腦,那尚且還可以理解,但……爲何在往後的無數萬萬年裡,我們都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
我感覺就像是……這種懷疑被什麼力量刻意矇蔽了一樣……直到你今天和我說這些,剛纔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餘修的臉色異常難看。
倘若他的猜測成真的話,那情況就變成了——有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在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扭曲了他們的認知,讓他們完全不會懷疑這件事。
這對於本身便是隱藏於幕後,甚至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餘修來說,簡直讓他脊背發寒,手腳冰涼。
“等一等……我想一想……”
強行壓下他心頭的駭然和驚懼以後,餘修開始回憶當初創造這個方子的時候的一切。
但愈發回憶,他的臉色便愈發難看。
“我記得……當初是和三百六十二位同僚一起……創造的這個方子。”
餘修皺着眉頭,喃喃開口:“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他們全部的名字和相貌——我們和你們不一樣,哪怕我們中的某一個真的消失了,我們仍然不會失去關於他的記憶。
但……好像有一個人,我記得他的名字還有相貌,卻無法想起來他來自哪個紀元,來自哪個文明……”
餘琛眼睛一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那個傢伙,參與了我們的討論,總是在適當的時候提出一些思路,讓走投無路的大夥兒能夠接着走下去……”
餘修開口道:“——這樣一想起來,能夠創造出這個方子,還多虧了他的一些細節上的提點。
但我明明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可卻想不起他是何時加入了我們,也想不起他究竟是哪個文明留下來的孤魂野鬼……
亦或者說,我想不起來了——我究竟是從何時認識了他,他又是因爲什麼原因加入了我們……”
驚悚!
餘琛聽完以後,只感覺無比驚悚!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有一個朋友,你一直覺得他是你的手足兄弟,你和他的關係也一直很好,平時沒事就約着一起喝酒打牌,關係甚好,從來沒有任何問題。
但在某一天你突然發現,你已經忘記了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和你認識的了,忘記了你和他是在什麼地方認識的,忘記了你們是因爲什麼認識。
只記得……他是你的朋友。
就好像……莫名其妙之間,你的人生就突兀的插進了一個人,以朋友和你交往。
而你對這一切,竟然從來沒有過任何的懷疑!
——這本身就是一件相當驚悚的事。
“也就是說……你們當中,混進了一個什麼東西——而這個東西,不僅是創造這個煉化法子的關鍵所在,更是扭曲了你們的認知,在沒有任何記憶的情況下,你們都好似理所應當地將他當做了同僚和朋友?”餘琛總結道。
“看來是這樣的……”餘修仍然心有餘悸,原本他們以爲他們已經藏的夠深了,甚至連同太初也只是知曉他們的存在,完全不知道他們究竟藏在哪。
可現在看來……真是好笑。
“那這個人……還在你們之間嗎?”餘琛開口問道。
“不在了,後來的一次行動中,他徹底死去了。”餘修搖了搖頭。
“嘖,跑得倒是挺快。”餘琛感嘆了一聲。
“所以……恐怕不只是大庭氏那小傢伙啊……連我們……也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餘修苦笑了一聲,顯得相當無奈。
“多嘴問一句,雖然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那你還記得嗎?那個傢伙的名字。”餘琛突然開口道,
“當然記得,亦或者說我只記得那個名字和那張臉了。”餘修開口道:“——他的樣貌倒是平平無奇,沒有什麼值得說道的地方。”
說話之間他雙手一劃,虛空當中出現一張臉,看起來三十多歲,沒有任何突出的特徵,平平無奇。
餘琛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所以然來。
緊接着,餘修繼續道,“至於名字,他叫……黃鐲。”
那一瞬間,餘琛整個人怔住。
“黃金的黃?手鐲的鐲?”
“你怎知曉?”餘修頗爲驚奇。
“這個傢伙……還真是……惡趣味!”餘琛暗罵了一聲,掏出一枚黃金的手鐲出來。
——正是那已經被煉化的反世之力的載體。
餘修那麼一看,當然一眼就認出了這其中正式寄宿了反世之力。
臉色變得更加怪異起來!
毫無疑問,“黃鐲”是個假名,而其代表的意思正是反世之力被那個方子煉化以後的模樣。
“在真正完成之前,你們應當並不知曉反世之力按照那個方子煉化以後的模樣吧?”餘琛問道。
“不知曉。”餘修點頭,“所以那個傢伙,是在赤裸裸地告訴我們——沒錯,就是我。”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話音落下,倆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
因爲從此時此刻開始,他們都感覺到了。
——在所有的一切的背後,無論是度人經的出世,還是這足以將反世之力掌控的黃金之鐲,這些看起來都是大庭氏和那些孤魂野鬼們耗盡心血所創造出來的東西。
背後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撥弄和操控着一切,讓一切都按照它定下的軌跡去運行。
它就像是執棋的手,無論是帝主,還是餘孽,甚至太初……都只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而已。
而傻傻沉在其中的餘修等人,卻一直都不自知,直到這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以後才發現了些許端倪。
這一瞬間,他們倆都只感覺這個看似已經被洞悉地無比透徹的太初世界,又圍繞上了一層濃濃的迷霧。
將所有的真相,盡數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