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輕聲安慰自己的淵世界。
餘琛心頭確實翻起了驚濤駭浪。
——禁區。
他所誕生的那片區域,亦或者說太初世界所誕生的那一片龐大區域,竟然被時空亂海的其餘世界們稱爲“禁區”。
而他自己,就是來自禁區。
眼前的淵世界,對這一點絲毫不知情,還以爲餘琛是被先前他的講述給嚇住了,不斷寬慰。
說什麼只要不靠近那個區域,就一定不會和所謂的禁區產生任何關係;說什麼只要不和那災厄的世界待在一起太久,也沒有被詛咒沾染的風險;說什麼源海之大,無奇不有,不要太過糾結和鑽牛角尖……
可他怎麼會想到,眼前的同類和後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災厄是同樣的存在。
“我想問一下,那災厄身上的詛咒的具體情況。”
餘琛開口道。
淵世界本來並不願意再提,但既然餘琛問了,他也並不隱瞞,開口道:“所謂詛咒,實際上我也未曾真正見過,只是通過同類們的口耳相傳,方纔得知——所謂詛咒,來源於一個無比古老的傳說,具體出處已經難以考證,說是那禁區自源海存在之日起,便已一同存在。
而那禁區當中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或者說用力量來稱呼並不合適,更像是某種現象——任何同類,無論高低,無論新生或古老,只要被這股現象所波及,就會在在漫長的光陰和歲月中會飛煙滅,腐朽雕零。”
“腐朽凋零?連帶着整個世界一同崩塌?”餘琛眉頭皺起。
——先前他還以爲所謂的詛咒就是那腐朽和凋零,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太相同,那腐朽和凋零作用在太初世界身上的時候,最後導致的只是作爲太初世界創造主的黃鐲的意志腐朽,而對於整個世界並沒有什麼傷害,但淵世界口中的詛咒似乎並非如此,它是連同整個世界一同崩塌。
“不錯。”淵世界點點頭:“並且這種腐朽凋零並非是一瞬間發生的事,而是在漫長的歲月當中,就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怪物侵蝕一般,一點又一點,最後整個世界完全腐蝕殆盡。”淵世界點頭,說到這裡的時候,破有些膽寒意味。
“既然如此……”
餘琛敏銳的抓到了其中的漏洞,“但你又說那災厄世界身負詛咒,可他爲何還能在源海當中橫行無忌?”
“他不一樣。”淵世界繼續道:“當然,這和他的強大與否沒有絲毫的關係,而是因爲他的出身——他本身就誕生於禁區,所以那股詛咒在他的身上並不會摧毀他的世界,只會蠶食意志。
因爲不只是他,在無比遙遠的古老的時代,也曾經有走出禁區的同類,他們身上同樣帶着那股詛咒,但那股詛咒卻並不會傷害他們的本體,只會磨滅他們的意志。
他們走出來,就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卻未曾想到,對於禁區之外的無數同類而言,這種詛咒更加致命和可怕!”
聽到這裡,餘琛終於恍然大悟。
——不會有錯的,那所謂的詛咒,就是發生在太初世界身上的腐朽和凋零!
就是如此!
而淵世界口中的“走出禁區的同類”,應當就是太初世界誕生之前的一些世界,爲了能夠解決腐朽和凋零的問題,走出禁區,試圖尋找破解之道,結果卻引發了更加可怕的詛咒——那腐朽和凋零對於誕生在禁區的世界而言只會磨滅他們的意志,但對於其餘時空亂海中誕生的世界,卻足以將他們的一切都完全毀滅。
而之所以肯定那是在太初世界誕生之前發生的事,是因爲當初黃鐲曾經一次又一次跨越時空亂海尋找同類,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如果那個時候禁區中有別的世界的存在,黃鐲最後絕對不會無功而返。
只是……他似乎最後也沒有走出禁區,沒有碰到同類,纔開始創造了無數的生命。
“所以其實也不必太過擔心。”
淵世界繼續開口道:“——早晚有一天,災厄會被那股可怕的詛咒完全磨滅意志,到那個時候,他身上的詛咒也自然而然會消失而去。”
餘琛聽罷,輕輕點頭。
表面上不動聲色,似乎已經被安慰而心情平靜。
可內心裡卻難以平復。
“淵,最後一個問題,如果就像是我們現在這樣的接觸,所謂的詛咒會沾染嗎?”
“沒有那麼快,那詛咒就像慢性的疾病一樣,至少也要接觸相當長的時間纔會轉移和傳染——這是曾經和災厄同行的倒黴蛋們親身驗證過的。”淵世界開口道:“——別看如今的災厄神龍見首不見尾,聽說在很久很久的古老歲月中,他似乎也交到過同類的朋友。”
餘琛點頭。
心頭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畢竟說不準,他身上是不是就帶着那種可怕的詛咒,只不過現在還沒有爆發而已——新世界還年輕,還沒有到腐朽和凋零到來的時候。
而倘若稍微一接觸就會傳染,那眼前的淵世界就凶多吉少了。
可即便如此,餘琛也完全不敢再久留了。
一番辭別之後,就要離去。
淵世界這般一聽,卻是顯得失落——一開始她以爲餘琛會待一段時間來着,畢竟對於世界而言,幾乎沒有壽命和時間的限制,哪怕是作爲流浪者,偶爾也會在某一處停留無數萬年之久。
幾番挽留。
卻架不住餘琛去意已決,終要離去。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便上路吧。不過你剛開始流浪不久,想來對一切都還很陌生,我這一份源海之圖你拓印一份,帶在身上,也好避開那些可怕的險地還有危險的傢伙。”淵世界最後開口。
餘琛心頭一暖。
自己和對方萍水相逢,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淵源,但對方不僅和自己解釋那些幾乎可以被稱之爲常識的東西,更是願意送上無數年繪製的源海之圖。
這讓他對於所謂“同類”的認識,又重新刷新了一番。
——畢竟你也不看看他之前遇到的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吞噬世界胚胎的狩獵者,陰魂不散的災厄世界……
“多謝!”“謝什麼!隨着你的流浪,你定然會將這源海之圖更加完善,以後若是有緣再見,你再將更加完整的源海之圖拓印一份給我就是。”
“這是自然!”
告別以後,餘琛回到新世界,帶着茫茫無窮的龐大世界,轟隆隆駛向遠方!
新世界邊緣。
餘琛將所得到的所有的情報,還有那張源海之圖,都擺在虞幼魚面前,並向她訴說了一切的經過。
後者聽的眼睛都瞪圓了,良久纔回過神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哪怕所謂世界與世界之間的那些事兒,虞幼魚並沒有太過切身的體驗,不過聽聞餘琛所說那些,仍然讓她感到無比驚訝!
“不過……如果說那所謂的災厄世界,一直都在狩獵那些獵人。”
虞幼魚皺起眉頭,“那他先前對我們那些行爲,究竟是爲什麼?
第一次相見之時,你還沒有吞噬那畸形的世界,應當完全不在他的目標當中纔對。
至於第二次相見,是你在吞噬了那畸形世界以後,如果按照那淵世界的說法,從某種意義上你也算得上是狩獵者。
可那災厄世界卻在一番陰魂不散的糾纏以後,悄然離去,這又是爲什麼?”
——不愧是大天人,心思活絡之間,一眼就看出來不太對勁。
“我也在想。”
餘琛摩挲着下巴,“按理來說,只要他想出手,我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難道是因爲我是迫於無奈之下吞噬了那畸形世界——畢竟倘若我不動手,它就要順應本能將我吞噬了。所以這種正當防衛,在那災厄世界的眼中並不算是狩獵者?”
“也有可能……”虞幼魚陷入沉思。
餘琛拿起源海之圖,對照着自己曾經的路線,一點一點的比對起來。
從那所謂的禁區出發,再到經歷一個個時空的漩渦,最後碰上那畸形的世界,到現在遇上淵世界……
漫長的旅途就像是一條條線一般,被他完全勾勒出來。
但逐漸的,他發現了不對勁兒。
——在那源海之圖裡,源海中的各種情況都標註的無比清楚,只有那黑暗的禁區,是一片深淵一般的漆黑,沒有任何標註,這當然是無比正常,畢竟淵世界壓根兒就不敢進去,自然無法繪製其中的任何一切。
關鍵的問題是,餘琛第一次遇上那“時空漩渦”之地,在源海之圖上看,已經是禁區之外,靠近禁區的邊緣。
也就是說,餘琛第一次遇上時空亂海之地,已經算得上是走出了禁區。
——這當然不算是什麼問題。
問題是……
“幼魚,我記得……在那災厄世界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們曾經改變過一次航向,對吧?”餘琛突然開口問道。
虞幼魚一愣,但還是點頭:“那個時候因爲不清楚他的真正意圖,加上他又太過強大,所以我們臨時改變了航向,朝着相反的方向航行而來。”
“可……我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們當初沒有遇見他的話,我們不會朝這個方向航行而來,也不會走出禁區,不會遇到那些時空漩渦,不會遇到所有的一切——甚至說不定,如果不是因爲他我們改變了航線,我們現在都還在禁區當中兜兜轉轉……”餘琛心頭突然冒出來一個無比荒唐的猜測。
虞幼魚何其聰慧,這樣一聽,就猜到了餘琛的意思:“看墳的,你說那災厄世界……是故意的?他在給我們指路?”
“如果僅憑這一點就確定的話,那太過於草率。”
餘琛繼續開口:“但你仔細想想——淵世界所說的是,災厄世界橫行整個源海,早已經離開了禁區,但我們第一次碰見他的時候,卻是在禁區當中。
難道就偏偏那麼巧嗎?他莫名其妙突然回到禁區,突然碰見了我們?”
虞幼魚聽罷,也是眉頭皺起,感受到了這1系列當中的些許不尋常。
“還有,如果說前兩者都是巧合的話,第三點幾乎可以……實錘!”
餘琛深吸一口氣,指着那源海之圖的某一個點:“——這裡,是我們第二次遇見災厄的地方。
這一次,他不再是曇花一現,而是像是捉迷藏一般出現在我們的周圍,逼迫我們一次又一次改變航向。
同樣也是這一次,我們改變了無數次航向以後,終於走了現在的道路。
那個時候我們沒有海圖,所以對周家的一切都並不知情,但現在你在看呢?
以我們和他第二次相遇之地爲中心,四面八方無數條航線,其中有的空空如也,要經歷漫長的空洞和虛無,有的則直達那些危險的,吞噬世界的狩獵者。
——總而言之,這些航線要麼會耗費我們大量的時光,要麼會碰上那些吞噬世界的可怕瘋子。
但在我們選擇這些航向的時候,那災厄的世界都突然出現,讓我們因爲恐懼改變方向,最後走出了在如今看來最正確也最安全的一條路——並沒有經過多久,就遇上了離我們最近的淵世界,並從他的口中得到了諸多情報和信息,更是得到了他航行源海無數萬萬年所繪製的源海之圖……”
說到這裡的時候,餘琛自己的心頭都一陣戰慄!
在他第二次遇到災厄世界的那個地方,他原本的航向是錯誤,如果按照原本的航向走下去,最後他會在漫長而無邊的虛無和空洞裡浪費很多的時間。
而他後面因爲災厄一次又一次出現改變的方向,大概也同樣如此,不是浪費時間,就是會提前碰上那些紅色的危險的狩獵者。
唯獨最後一次,唯獨最後一次他們因爲災厄改變航向以後,選擇瞭如今這條看起來無比正確的路。
——餘琛很難說服自己,說服自己這不過是巧合罷了。
那也太巧了。
真正可能的情況是,那個名爲災厄的傢伙,只是在利用餘琛對他的恐懼,讓餘琛避開浪費時間的路線,避開兇險的狩獵者,走上“正確”的航線!
——或許,這纔是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