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黃沙漫天,從沙丘原的盡頭處滾滾而來。
村落中本就殘剩不多的莊稼,被撕扯拋飛,血色人影更是斷成了幾截,淹沒在這般天災之中。
砰!
石板推開,少年探出頭來。
災難過後,殘餘的風暴依舊呼呼長嘯,颳得人臉生疼。
黃沙拍在臉上,磨得眼膜生疼,少年立在風暴殘餘之中,所見一片荒涼,遙遙處日暮餘輝落下,不見橘霞,那是昏暗陰沉的灰,是死的顏色。
“風……”
“沙……”
少年靜默了不知多久,目中亮起璀璨的星辰光輝,在這個瞬間,他竟看穿了風與沙變化之真諦。
“唔、唔!”
不遠處斷牆之上,滾落一根土黃色的權杖,上邊掛着的半具不知曝曬了多久的乾屍,突然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夏長老……
少年擡眼望去,老人家已進氣多,出氣少,只剩下體內一口玄莽之力吊命。
部落中最強的夏長老都如此,其他人應該都已經死光了吧?
“阿辛……”
“夏長老!”
少年快步迎上去。
斷牆上的半具身子,乾枯的腸子還耷拉在外邊,那隻枯槁的手,卻猛地探出,捧住了他的臉。
那隻死意沉沉的老者的濁黃獨眼,盯着那雙星光斑斕的少年的美麗雙眸,目中難掩的是狂熱,是朝聖般的輝。
“珠璣……”
“夏長老,您在說什麼?”
“你……覺醒……了……”
“夏長老,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好多東西,我好像能體悟到它們之間的變化。”
“好!好!好!”
“夏長老,我該怎麼救你?”
“活、活下去,用神之眼,修習……用神之力,去改變,這個世界……”
……
“不——”
海浪高過天穹,雷暴如神觸怒,轟鳴降下。
近海坊市三十年的繁華,在這般天災之下,毀於一旦。
水渦緩緩流動,災難過後,殘存的河溝將昔日美景切割成了破碎的一簇又一簇,此間之地,儼然絕滅生機。
“水……”
“雷……”
風沙輕揚,匯聚化形成一道青年身影。
珠璣之瞳將一切盡收眼底,天地自然亦即道法之師,授來哀與怒,不求回報而走。
滋滋——
青年擡手,掌心雷光涌動。
指尖一劃,河溝中的水流隨心而動,懸浮起在半空。
他靜靜望着這一幕,良久雙目中星輝褪去,卻有白茫茫的光澤翕動。
青年望向大海,彷彿穿透了無數時光,瞧見金龍破水而出,帶着海國億萬水兵,殺上岸來。
“夢?”
“亦或者,先知之力?”
……
“不——”
白夷族部落鎮壓結束,反抗者繳械臣服。
只餘那渾身血色的族長,被摁跪於地,卻不甘屈辱,怒視向身前那神情威嚴的中年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一步往前,目中幽光微閃,冷聲啓脣:
“代天巡狩,神之化身。”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族長金頑猛地掙脫束縛,拔刀而起。
黑袍男子目中灰色三花翻轉,流匯於瞳孔之間,一眼橫去,那人身子猛然一僵。
“跪下。”
砰!
金頑,無力砸倒在地。
白夷族的落敗,宣告着大陸的一統,也代表着神之恩澤,即將照進這個世界最黑暗的角落。
身後,火雷風水各道之力,漫天呼嘯,盡情宣泄着勝利的狂歡。
所有人高舉手中刀兵,齊聲狂呼,一齊頌唱身前領袖黑袍男子那代表着無敵的名:
“聖辛!聖辛!聖辛!”
“無敵!無敵!無敵!”
神之聖辛回首,目中三花黯去,白光微翕。
祂瞧見了一道劍光從亙古時空盡頭處劈來,不知是誰,斬向了不知何處。
但那其中蘊含的力量,分明能撼動自己。
哪有什麼無敵,只是未知的金龍、劍光,尚未到來罷了。
“從今往後,此間大陸,更名爲聖神大陸。”
“本祖聖辛,將登臨天境,求道之極意,待歸來時,助我聖神大陸修道者,更進一步。”
……
“不——”
神之聖辛,只與那海國之龍對抗一擊,竟被打得肉身裂解。
聖神大陸綿延萬載,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海國文明之龍,竟然打碎了無敵的傳說。
“收兵!”
“鳴金收兵!”
聖辛從宮殿中醒來,望向大陸。
第一眼,祂的大道之眼,竟窺探不見大道萬法,祂的珠璣之瞳,竟掃不出大道變化。
“天命,已然易改……”
“不,不會的,只是輸了一次而已,不,只是打成了平手,兩敗俱傷,它亦被我重創……”
聖辛傾盡全力,再次發動了一次先知之眼。
白茫茫的一片,已不復往昔清晰,努力辨識,萬幸依稀可見些許光景。
生命凋敝的世界盡頭處,老農彎腰,拾起了荒蕪之地上唯一一抹嫩綠;
邪祟流竄的無法地帶中,詭祀頻出,堆砌起了血色的骷髏神座,催醒了一尊三頭六臂的妖異邪神;
黃沙漫天的蠻夷之地裡,一拳破空,三界六道於是不敬古法,轉修肉身,欲以凡俗螻蟻之力,硬撼高天厚土之威;
時刃橫穿的風暴碎流內,天島漂浮,古之巨人生而千丈,天賦異稟,竟有強於海國之獸、凡人體修之能,甚至吞納萬法,茁壯自身,愈逼愈近。
“嗤!”
那道依舊不明所以的劍光,再次出現。
聖辛所見畫面頃刻被切碎,雙眼淌下鮮血,道心動盪間,先知之眼完全被破,變成未知之眼。
祂不知沉吟多久,再度擡起頭來時。
萬般力量,匯於左眼,化作聖潔的神性之光。
可那右眼之中,卻有魔氣滋生,力量尚且微弱,但已開始吞食一切驚恐、惶惑,快速成長。
“天命,分歸萬界。”
“我之神力,已然進化至極限,剩下的路,只能自己走了。”
聖辛如有所感,擡首遠眺天穹。
必須再上天境,求得憑住自身道法根基的神物,並將心魔斬除,否則今後,將無寸進之可能。
“生命、邪術、武力、巨人,通通得死!”
“還有,劍!”
……
“不——”
聖辛終於發出了這聲只有在敵人身上,才能聽見的慘痛呼聲。
祂敗了。
徹徹底底敗了。
敗在了那一道一直窺探不清的劍光之下,敗在了早有預料的今日之時。
九大劍術、十八劍流、三千劍道!
人力竟至於斯,可開拓劍道,可奠定基石,可冠以各道劍法循序漸進,穩步晉升之路。
而非如自己的聖道一般,單純賜予他人。
也許,修道者們更需要這種方式,更需要通過優勝劣汰,競爭出更能給予自己感悟的……豬?
那天柱五劍,玄蒼、獨尊、怒仙、有四、太城,地味五珠,越蓮、焱蟒、清風、聽塵、雙針,更是能在一瞬解放出恢弘不可匹敵之力。
也許,自己也需要完善獨屬於自己的聖兵,將它們推向極致,與自己並肩爲伴,而不能只是單純的工具使用,實則只靠雙拳和心法?
“閣下,究竟何人……”
“吾名孤木,於萬世之後而來,渴求一敗。”
“不敗?呵……此界之上,天境三十三重天,落居祖神尊極,七十有二,皆以我輩下界修道者爲食,雖有祖神命格得以憑道,奇珍異寶無數,神藥靈株萬千,非不得已,卻萬不可輕上天境……”
“天境,麼?”
聖辛隕了。
隕在了大陸的見證之下。
心魔卻成功種下,種在了孤木心間。
見證了孤木於東山植種劍麻,銘刻功績,鑄成劍樓,造十二劍,削鎮心魔,飛昇天境。
孤木,回不來了。
因爲待得祂魔之聖辛,在此樓中修成血魔奪運術,回到過去,重走神之聖辛的無敵一生,且提前埋下後手,將那先知之眼中預見的生命、邪術、武力、巨人等各大天命之子的氣運掠奪而來。
聖魔合一歸零,孤木要麼死在天境祖神尊極手中,要麼死在歸家之路上,亦或者死於氣運反噬。
“魔之聖辛,第一,也將是唯一祖神!”
……
“不——”
先知之眼中所窺探到的劍光,竟不是孤木的劍光,而是八尊諳的半把青居。
那一劍未出,聖辛似再體驗了一次被九大劍術、十八劍流、三千劍道血虐斬死的悽慘。
在戰龍劍天各祖皆隕,氣運盡皆奪歸而來的煉靈時代,祂聖辛都埋下了那麼多後手,此世竟還能締就一位天資如此卓絕的劍修。
時也!
命也!
同修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好在億萬年佈局,絕非朝夕可破。
八尊諳縱然成劍,高過孤木,也無處施展,只得進時境去尋過往天境,而結果無疑只有一個,必然迷失!
迷失的劍,再強,它斬不向自己。
送走八尊諳,迎來神農百草、祟陰,還在鷸蚌相爭。
可以見得,劍龍戰天術藥,各道氣運,皆可歸入囊中,獨獨剩個中途蹦出來的道祖、徐小受,稍稍超脫掌控。
“再不濟,血魔逆命術一開,道、受、時,三道歸齊,見證聖辛唯一。”
“但想來,這餘下三者,也不可能逼出血魔逆命術了。”
……
“不——”
血魔逆命術都開了。
逆禁輪生也跟着開了。
劍龍戰天藥鬼術時,足足八祖之氣運,皆歸聖魔,十祖歸一,大勢已成,所向披靡。
爲什麼?
爲什麼還是打不過,區區徐小受!
昔年先知之眼中,所見之劍光,竟非孤木之五柱、五珠,也非八尊諳與青居,而是藏苦天解!
“我……”
當那一劍,從遙遠時空之外斬來,斬向魔之聖辛,何似於彼時孤木於萬世之後,攜劍越渡過去,劍出梟斬神之聖辛?
可是,不一樣啊!
孤木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八尊諳再強,祂進時境回不來了。
十祖打到現在,根本一個不剩,力量也全部回收到自己身上,各般算計已成了!
爲何……
這一劍,還敢斬向至高無上?
藏苦天解的那個瞬間,聖辛腦海裡走馬燈般閃完了自己的一生,祂到死也想不通徐小受爲何可以做到如此。
祂拼盡全力的抵抗。
正如第一次預見未知時心生的漪瀾,惶惑而驚怒下,祂徹底瘋狂。
可蚍蜉撼樹,根本撼不動這一劍分毫。
遲法天國頃刻破碎,逆禁輪生的力量頃刻被磨穿,聖祖三兵胎元母棺、熄道玄尺、混羅雲緞丟去,頃刻被打爆。
從過去至未來,從異世至此世。
歸零祖神本該無敵於天下,徐小受一劍藏苦天解,這萬世間竟無一角可供自我立足之地。
“徐!小!受!”
一劍天解運道,攜來三河雙海。
聖辛之身,被身道長河之力削滅;之靈,被靈道長河之力削滅,之意;被意道長河之力削滅。
一劍,億萬年道行,直接誅空。
聖魔在這一刻,完全迷失自我,偏執有如彼時萬變之祟陰,腦海裡不知所云,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意志。
“還有機會!”
“十祖氣運不能救我,十一祖可,記憶之道可!”
……
“不……”
遠徹萬世之外的驚呼聲傳來,黑色憶痕中,道穹蒼心神一抽,也跟沉沉一嘆。
來了……
不該來的,還是來了……
嗤啦聲響間,祂纔剛運輸完杏界人口進入自我神庭黑色憶痕。
黑色的記憶長河上方,卻裂開無數道血色的鏡眼,化作一張張聖辛瘋魔之臉,嘶聲咆哮:
“給我!”
“道穹蒼,給我!”
嗤嗤嗤……
黑色憶痕各地血魔之力灼動,一股股力量匯聚注入,在神庭中強行凝塑出聖辛最後一身來。
那一身已不復人形,只剩下張牙舞爪的各般病態慾望,只餘癲狂,只餘求生本能,甚至已算不上聖辛,只剩下一道之餘孽!
它撲向了道穹蒼,黑紅色不住蠕動的氣霧軀體上,亮起一顆顆猩紅之眼,在一瞬閃爍出珠璣星瞳、三厭瞳目、紅悲靈珠、定魂睛等各般原始聖辛成道之神力。
卻又在一剎之後,力量消失,泯滅歸無,因由在徐小受前世之身位面上,被一劍誅空。
“徐小受!”
道穹蒼爆聲驚呼,甚至不再通過靈犀術,而是抽身出了黑色憶痕。
祂立於杏界之中,望向聖神大陸鶴亭山上,堪堪收回藏苦的徐小受,祂如神明,偉力無限。
如果徐小受助力,黑色憶痕中這點聖辛餘孽,根本不足爲道,可是……
“噗!”
徐小受張口,噴出黑血。
手中藏苦往下一插,插在山石之上,劍身也是一軟,竟只能顫顫巍巍支撐起主人的身體。
力竭?
道穹蒼望向他的徐。
徐小受望向他的道。
正如彼時盡人於時境中強勢登場,望向零號眼神詢問出手與否之時,道穹蒼突然陷入了和道祖的意識爭奪戰中一般。
此刻之徐小受,一劍力竭之後望來,只剩下白眼,祂分明也有着強烈的想要幫忙的意味,卻只剩下無助、無奈、無能爲力,請您自求多福。
“……”
道穹蒼徹底失聲。
這算什麼,因果報應?
黑色憶痕中,聖辛道孽化作窮兇極惡之狀,鋪面而來,愈發逼近。
道穹蒼自身各般力量,早在收容杏界子民時,被那連徐小受都不敢近距離接觸血魔之力,削減爲零。
祂連零號都失去所有力量,被污染得褪爲一堆凡石了,哪還有什麼多餘的精力,去對抗聖辛道之餘孽的最後反撲?
“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世界死寂無聲,道穹蒼眼神空洞,望着黑色憶痕中的聖辛道孽,也哀求鶴亭山上徐小受與藏苦。
“桀桀桀……”
道之餘孽撲臉而來,聖辛之瘋狂,在道穹蒼的刺激之下,儼然回憶起了此前道穹蒼的背叛:
“本祖,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
鶴亭山上,徐小受好像看不見黑色憶痕的動靜,聽不到道穹蒼言辭中的悲哀。
祂好像很想說話,一張口,噗的又吐出了黑血,整個人壓着藏苦無力砸在了地上,雙目中都失去了光彩:
“負荷,太大了……”
“藏苦一劍天解,越渡時空,斬滅聖辛,竟將我的一切,完全掏空……”
祂盡力支撐起身子,似想要馳援道穹蒼。
卻是一失手,身子再度重重砸下,腦袋都被石頭磕穿,可想而知應該是虛弱到了極點:
“可惡,還是做不到嗎……”
“這樣子的話,我的道,就只能靠自己了啊……”
……
故意的!
絕對就是故意來噁心人的!
道穹蒼哪裡看不穿徐小受的把戲,可彼時種下的惡果,今日真不得不自己來食了。
畢竟,算計過徐小受,那是不止一次了。
而今這傢伙選擇一劍斬出之後,留下聖辛最後一口氣,讓祂選擇反撲自己。
再借此前聖辛血魔之力,和自己被迫不得不對杏界的幫助,將自我狀態磨至低谷。
兩個低谷,兩兩對碰。
徐小受則隔岸觀火,等待最後的變化。
不論誰生、誰死,祂必然還有最後一張牌,用以鎮壓鷸蚌之間的唯一勝利者。
因爲不論鷸贏,還是蚌勝,都將掏空一切,再無力對抗之後的徐翁。
帝王之術,在於制衡!
徐小受的這一手製衡,制的是自己的心,是臣服,還是死,在於接下來自己所表達的態度!
“聖辛,當真以爲本祖無得制你?”
道穹蒼驟然怒目,一聲爆喝,玉冠崩開,黑髮披散垂落,像個瘋子。
祂將手掐進了胸膛之間,像是在掏取最後救命之物,聲嘶力竭喝道:
“我這一張牌,藏了這麼久,等的怎可能是我們聖奴首座八尊諳,怎可能是我刎頸至交好友徐小受?”
“它等的,就是此刻之你,聖辛啊!”
鶴亭山徐小受匍匐在地,眼皮狂顫,好像六感盡失,根本瞧不見戰場畫面分毫。
眼皮抽動間,好巧不巧擡起了一條縫。
徐小受於是順勢往戰場瞄了一眼,見道穹蒼雖狀似瘋魔,兩隻眼睛還瞪得滾圓,一邊咆哮一邊還死死盯着自己。
祂面露感動,顫顫巍巍作聲:
“好朋友,一輩子……”
卻也沒法出手,因爲實在是力竭了。
黑色憶痕中,聖辛道之餘孽,儼已偏執,又怎可能被道穹蒼嚇停?
它一把衝上,似也盯中了道穹蒼插入胸口的右手,率先衝至,暴力撕扯。
轟!
道穹蒼右手被撕裂,什麼東西都沒能掏出來。
“啊?”
鶴亭山,徐小受身子一震,眼皮也不抽了,面色難看的擡起頭來。
這麼弱。
這就被聖辛破招了?
“記憶,歸我——”
聖辛道之餘孽,撕碎了道穹蒼右手後,發現其實空無一物,徹底被激怒。
整團張牙舞爪的無相霧狀體,洶涌灌入道穹蒼身軀之中,瞬間佔據、侵襲了道穹蒼的一切。
從內到外,從身到靈到意,再從記憶之道到黑色憶痕,完全奪取!
“道穹蒼——”
徐小受驚聲呼喊,已勉強站起身來,卻是一步踏出,身子踉蹌,連藏苦都飛不起來,遑論施援。
道穹蒼雙目中涌出魔氣,整張臉在瞬間快速變形,扭曲得不像樣。
終末一止停,整個身子似已交由聖辛掌控,只餘絕望之聲,無力傳出:
“徐小受,我知你心中疑我。”
“既爲生死至交,既同甘共苦到這般時刻,這些猜忌,尚無法抹去。”
“不若此刻將我交由聖辛,將我二人之命運,交由你一劍決斷。”
鶴亭山上,徐小受咳嗽不止,眼神絕望,大聲悽喊:
“道穹蒼,你的牌呢,你不是說了,你還有餘力,可以對付聖辛最後反撲麼?”
道穹蒼身子扭曲,身靈意各道都在被瘋狂吞蝕,眼睛泛白,無力慘笑:
“血魔之力下,哪有什麼最後之牌?”
“不過是暫安你心,令你忘卻後顧之憂,全力出手,誅殺聖辛罷了。”
“只要……噗,只要你能成功,我道穹蒼之生死,又算什麼呢?”
徐小受面露不可置信之色,眼眶一紅,被感動到了:
“道穹蒼——”
也只是喊,畢竟沒法出手了。
噗!
道穹蒼渾身崩裂,張口再噴出黑血,輪到祂噴黑血了。
祂似還想再說點什麼,儼然再難作聲。
“道穹蒼——”
徐小受還在喊,只會喊。
道穹蒼顫顫巍巍,似連徐小受的最後呼喚,都聽不見了,努力硬憋,也只能憋出一句:
“殺了……我……”
“快……”
徐小受聲淚俱下,恨不得衝上去,解好友道穹蒼之圍。
卻是提起藏苦,藏苦一軟,擡起一步,踉蹌摔倒,最後砸在大石頭上,痛恨自己的無能:
“道穹蒼——”
道穹蒼身子一僵,而後徹底失去發聲的能力,只剩下“呃呃唔唔”的抽搐、痙攣之聲。
祂的生機開始斷絕,身上聖辛氣息開始濃郁。
在血魔之力的污染下,祂本就已成爲聖辛下一個最完美的載體。
“道穹蒼——”
徐小受再喚,道穹蒼徹底聽不見了。
徐小受淚泗橫流,嚎啕大哭,卻也只能將最後戀戀不捨的告別之意,呈於口上:
“道穹蒼,我的好朋友,你死之後,我將遠離聖神大陸,待得狀態稍暖,再回來斬殺聖辛,爲你報仇。”
“但爲了防止被聖辛通過記憶之道追溯,我將用意道之海,泯滅此世包括我,關乎記憶中的道祖、道穹蒼、憶己、道佩佩等所有與你相關之人事物。”
“我將記得你,記得你的犧牲。”
“但我也將遺忘你,導致你無法復活,啊啊啊,我於心不忍啊,道穹蒼——”
道穹蒼本來都聽不見了,聞言身子一震,雙眼從只有眼白,到翻出眼黑,恨色連連。
“服了!”
祂再也裝不下去了,左手艱難擡起,插進胸膛之中。
此前什麼都摸不出來、根本也不存在、也口口聲聲不是針對聖奴首座和摯友徐小受的那最後一張牌,居然就摸出來了。
那是……
一隻斷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