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楚翊等人的臉色一變再變，原以爲這掌櫃不過是聽了什麼謠傳，沒想到朝廷已經昭告了天下。
聽了掌櫃的話，饒是跟在皇上身邊，經歷了過無數變故的龐壽都有些不知所措。
在寧楚翊盤問掌櫃的時候，凌初雙手在寬袖遮擋下，飛快掐算起來。
不過幾下，又停下了。
臉色平靜擡腳上前，對惶惶不安的掌櫃娘子道，“勞煩將那兩套衣裳拿下來，我要了。”
看了一圈店內，沒看到裡衣，猜到應是擺在內間裡頭。
龐壽嘴脣動了動，下意識想要開口，不過話到嘴巴，看到一旁的寧楚翊，又咽了回去。
他身旁幾個禁軍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神情卻都不大好看。
心底的不滿幾乎都寫在了臉上。
皇上都駕崩了，郡主怎麼還有心情挑選衣裳。
凌初沒有理會他們，跟着掌櫃娘子往內間走去。外裳挑好了，裡衣和小衣自然也要備上兩套來換洗。
雖然跟皇上沒有什麼父子親情，但驟然聽到噩耗，寧楚翊的心還是亂了。
可看到凌初如此鎮定，他迅速冷靜了下來。
“走吧，先挑衣裳。”
龐壽和幾個禁軍一愣，想不明白寧楚翊聽到皇上駕崩的消息，怎麼也如此冷漠。
殷煞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們一眼，一句話沒說，上前把自己看好的衣裳拿給掌櫃，示意他包好結賬。
寧楚翊是關心則亂，才慌了神。
但殷煞一直很冷靜，他知道凌初的本事，方纔也隱約看到她在掐算。
就算他不知道卦象如何，但他一直都記得，皇上可是由玄一真人以及他的兩個弟子一起護送回京的。
有玄一真人在，怎麼可能輕易讓皇上出事。
龐壽目光在寧楚翊和殷煞身上來回掃了掃，他雖然也記起了玄一真人就跟在皇上身邊。
但太子已經沒了，二皇子對皇位勢在必得。
且他的外祖，齊國公手裡可是握着重昭朝三分之一的兵權。
再加上安賢妃，他們三個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皇上回京。
玄一真人就算有再高的本事，但雙拳難敵四手。他跟那兩個弟子，如何抵擋得住齊國公手裡的十幾萬兵馬。
凌初在掌櫃夫妻面前，半句都沒有提到皇上。
直到踏出成衣店，又往外走了十幾步，才忽然側頭看向寧楚翊，“你可相信我？”
寧楚翊腳步一頓，看了她一眼，又接着往前走。
“不是要吃打滷麪，走吧。”
凌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寧楚翊這話雖然答非所問。但他語氣淡然，神情沒有悲傷。甚至此刻還記得她下山時隨口說的一句話。
可見他也不相信皇上駕崩了。
凌初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快步跟了上去。
龐壽和其餘禁軍雖然心頭罩滿陰霾，但他們此刻也無計可施。
若是皇上駕崩的消息是真的，他們就算現在插上翅膀飛回京都也是枉然。
他們是皇上的人，別說他們不會投靠二皇子，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們願意，二皇子就算能容得下他們，也斷然不會給他們什麼好前程。
找了一家麪館，一人吃了一碗麪。
寧楚翊也沒有急着啓程返京，而是陪着凌初在這小小的縣城逛了起來。
他們也沒有讓大家跟着。
殷煞和衛風，一個去買乾糧，一個去找客棧。
至於龐壽和其餘禁軍，則是去想辦法打探皇上駕崩的消息，以及京都目前的情況。
在成衣店，凌初雖然掐算過，但卦象並不清晰。
若要算出皇上的情況，還得用玄術卜卦。但她掉下懸崖的時候，身上的龜殼和銅錢也不知散落何處。
她身上這兩樣東西，看着不起眼，但卻是玄一真人專門爲她制的法器。
這個縣城是真的小，凌初把街上的鋪子都逛了一遍，纔買到一副普普通通的龜殼，以及三枚銅錢。
雖然算不上什麼好法器，但也勉強可用。
逛了兩個時辰，午膳吃的那一碗麪又消化了。二人乾脆在外頭用了晚膳，纔回客棧。
讓小二送了熱水來，凌初舒舒服服沐浴完，換上新買的衣裳。
直到繁星滿天，她纔拿着銅錢龜殼，以及香爐等東西，出了客棧的房間。
剛踏出房門，隔壁的房間門也被拉開了。
看到穿戴整齊的寧楚翊，凌初笑着把手中的香爐等東西遞了過去。
寧楚翊擡手接過，二人並肩往客棧後院去。
殷煞和衛風提着燈籠，默默跟在後頭。
雖是小縣城，這客棧卻建得挺大。許是地價便宜，後院佔了半條街的地皮。
客棧東家應是一個風雅之人，後院景緻挺不錯。院中還有一座假山，山上建有一個八角涼亭。
凌初順着假山的臺階登高而上，到了上面，四處看了看，在涼亭旁邊挑了一處好位置。
擺上香爐，拿出帶來的火摺子，鄭重點燃三炷清香，口唸經文，又拜了拜，才插到香爐裡。
擺好蒲團，盤腿坐好，手掐法訣，仰頭觀星。
寧楚翊沒有說話，在凌初後頭負手而立。
殷煞和衛風默默守在涼亭裡。
龐壽和其餘禁軍，白天想了許多辦法打探，可得來消息皆是指向皇上駕崩了。
儘管夜深露重，他們躺在牀上也是輾轉難眠，看到寧楚翊和凌初出門，他們也默默跟了上來。
衆人原以爲要等許久。
沒想到凌初夜觀星象，不過用了一刻鐘。
龐壽他們雖然迫不及待想要開口問一問結果，可見她掏出了銅錢和龜殼，又只能把焦慮壓下。
直到凌初卜卦完，龐壽他們才忍不住圍了上來。
想要開口，又怕聽到不好的結果。
凌初看出他們在緊張，擡眸看向寧楚翊。
他沒說話，但薄脣緊抿。
“紫微星雖然暗淡無光，時有閃爍，但並沒有隕落的跡象。”
寧楚翊緊繃的臉色鬆緩下落，月色下，眸光清亮。
有個禁軍聽得似懂非懂，琢磨了一會，才忍不住道，“郡主，是不是皇上沒…”
他想問是不是沒死，可話到嘴邊又想起這死字大不敬且晦氣，忙嚥了回去。
凌初看他一眼，笑道，“沒錯，皇上確實還活着。”
衆人大鬆一口氣，剛想歡呼，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細響。
“誰？”
殷煞衛風齊齊一躍而起，眼前一花，大鏟已經從他們眼前一晃而過。
隨即隨着一聲慘叫從大樹後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