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勝敗之間

高陽縣,白日裡是繁忙的工地,雖然因爲天氣寒冷的原因,不能晝夜動工,不過如今,有着金錢驅動,每日都有變化。

城外的官道上,是絡繹不絕是北上難民,青州、冀州兩州的難民,黃巾以這些難民交換武器、糧食、馬匹,才能在漢軍的圍攻中不至於落敗。

對黃巾來說,一天比一天難了,皇甫嵩殺伐果斷,河東的董卓和南線漢軍統帥盧植,個個都不是易於之輩,再這麼下去,恐怕黃巾很難再撐上幾個月了!

青州、冀州兩地士族,被黃巾禍害的不輕,普通平民也罷了,畢竟沒什麼能損失的,甚至大多都是託付在士族門下,做個隱戶,別說財物了,連地也沒有!

對於平民來說,被驅趕北上,可能是件好事,最起碼現如今,北地兩州,也就是幽州遼州,不但分地,還分牲口,馬、牛等耕地所用,並三年免徵。

另外,北地用工地方極多,開闢官道,修建城池、塢堡,雖然給的錢財不多,但是對於平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這個時代,給官府和主家幹活都是不給錢的,甚至還得自帶乾糧。

所以,平民生存艱難,就是想要賺錢,出賣自己的力氣,也沒地方可用。

黃巾驅趕兩州之民,對於兩州的士族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平民沒有餘財,但是士族豪強卻有,就是地方寒門,那也是門第,家中最起碼也有良田和幾件好衣服,黃巾是義軍,但是這個時代的義軍,搜刮浮財是最基本的技能。

當然,黃巾不會害命,畢竟人是和北地的那位長公主交易的重要道具,北地那位長公主不要錢,只要人,導致這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數百萬計的青、冀兩州百姓,北上到了幽燕之地,身體好的直接去遼州,身體稍微差點的,就安排在幽州,身體不好的,就在冀北。

這是一次規模龐大的遷徙,也幸虧這個時代,平民的基礎素質都很不錯,連女人都有一把子力氣,不說生裂虎豹,但是負重數十斤,前行五十里,卻是沒多大問題的。

沿途衣物食物供應不缺,可以說,就此三五年之後,大漢北疆將會穩固,若是這個世界是真的話,那麼草原可能再也不會成爲負擔,因爲會有至少數百萬漢民屯居遼州!

楊伊預計,至少將會有三個月的和平時期,北地胡人已經不足爲患,大漠草原,東胡的各個部族折損嚴重,流血恐有百萬,這非十年修養不能喘過氣來。

而東胡人的兩大支柱,鮮卑和烏桓就此成了世仇,後續恐怕會繼續流血,他們之間的戰爭是不會停的,但是入侵漢境卻不會再有這個膽子了。

烏桓、鮮卑兩族的單于先後被斬,鮮卑山已經被漢軍築造要塞,是遼州和草原的分割線,遼州如今有民過百萬,俱是精壯,這是一股龐大的力量,加上攀附的那些胡族,遼州甚至已經超過涼州、交州等地。

楊伊預計,這遷徙任務,恐怕要三個月左右才能完成,還只是初步完成,想要徹底完成,恐怕三年也不行,墾荒、安民,修建官道,最重要的賦稅是三年之後纔開始徵收的,在這個副本完成前是看不到了。

當然,這是一個實驗,這其中,暴露出來的所有問題,都是有用的,可以讓楊伊避免錯誤,封建時代的動員,這其中的利弊,不做是根本不明白的。

如今只剩餘了基本的軍事力量面向南方,也就是黃巾,防備黃巾的正規軍團只有一萬餘人,但是這也足夠了,有徐榮、公孫瓚、張飛、趙雲、淳于瓊、張郃、高覽等將在,黃巾豈敢北犯,黃巾也沒有力量向北!

皇甫嵩、盧植、董卓都不是易於之輩,黃巾如今防守尚且困難,怎敢北上犯境。

當然,楊伊也不會一直修養,預估三月之後,至少可以抽調如今沿途維護秩序的大軍南下了,半年之後,內部就會徹底安穩,可以派一支至少五萬的大軍南下攻略,到那時候,黃巾若是還未被滅,也就只是一戰的事了!

雖然大部分力量都抽調做南民北運之事,但是各地的商隊還是一直維持着的,簡單嘗試的海船,從遼東郡南下,直到吳越,運江淮米糧北上,這是一條糧道,也是比陸路更方便的商道,來往一次,需要約一個月的時間。

商船隊也會把南境的消息帶回來,楊伊也得知荊州盤踞了一夥黃巾,叛軍在荊州南郡,聽說威勢不小,從陸路的商道上,也聽說了這個消息,西鄉侯、鎮賊中郎將朱儁幾次攻打,都沒能奈何,反而是叛賊聲勢越發大了。

此時楊伊還不知道,朱儁將會遭遇一次震動朝野的慘敗!

荊州,南郡,漢水之畔。

對岸的騎兵此時調不過來了,孫智十分氣惱,但是卻無能爲力,萬餘騎兵竟然被幾千的步軍加上百餘騎給擊退,甚至若不是漢軍要退,那麼這萬騎還會大敗!

這不知道是不是該怪統帥還是其他人,周倉雖然有幾分勇力,在如今孫信屬下也是第一戰將,孫信也不能勝過他,但是和那單騎踏陣的漢將相比,還是差的很遠。

他們孫氏三十六兄弟,孫勇那武脈一支中,習武時間都還短,雖然資質都很不錯,不過沒有三五年的歷練,根本不可能成爲強大的戰將。

就像是孫勇,看似有無雙猛將之姿,但是如今能在周倉手中走上數十回合,已經是這數月的苦練之功了,更多的,還不能奢求,和文士不同,武將都是經年累月之功,方纔有所成就。

眼看憑藉周倉攔截不住漢軍中軍,恐怕要放跑了漢軍主將朱儁,此時孫智也顧不得和裴元紹解釋了,只能是趕快攜屬下軍兵,拼力攔截,另外,就是號令騎兵,儘快向北,尋機渡河攔截了。

這一處浮橋是漢軍搭建的,此時烈火洶涌,自然是不能用了,但是北邊,漢水狹窄處,還有橋樑,可以通行,周倉的騎兵就是繞道那裡,潛伏在漢軍之側的。

如今只要不計損失,遲滯漢軍的北上轉進之路,那麼就可能會攔下漢軍,這一戰的損失雖然會超出預期,但是隻要拿下漢軍主將,那麼一切就都值得。

弓箭手不間斷的放箭,步卒拼死進攻漢軍側翼,眼看這樣子下去,結果就和孫智預測的一樣了,但他的心臟依然在劇烈跳動。

因爲,那名在預計之外的漢軍大將,一直還沒有出手,此時雖然漢軍北進的速度很快,幾名漢將都很驕勇,但是那名大將不出,終究不能心安。

孫智此時,也只能自我安慰,那名漢將說不定是受了傷,受了重傷呢?總不能一人踏陣,竟然還毫髮無傷吧?周倉沒有那麼能耐,就是比周倉強上十倍恐怕也不行,孫智估計,那漢將總不會比周倉強上十倍吧!

此時,漢軍忽然分開,就在分開的漢軍後面,一匹青白雜色的戰馬出現了,馬背上一個身披紅色戰袍的將軍。

戰袍本來的顏色已經看不清了,此時是被鮮血染成的紅色,他就像神靈般帶着傲睨一切的冷笑,單手提着一柄形狀怪異的長矛,孫智還不認得那是槊,這種新武器,漢將尚未普及,更不用說他們出身草根的黃巾了。

黃忠此時控制着座下戰馬緩緩向前,此時整個戰場上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孫智的視野裡只有他的身影,那帶着強烈壓迫感,彷彿就要令人窒息的身影。

“準備!”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這人果然出現了,不過他已經有了準備。

此時,黃巾戰陣中,推出了一些盾車,正面的盾車上,一名名弩手在大盾後端起了強弩,而兩側的那些長矛手則握緊了手中長矛,雖然他們面前的敵人只有一個,但帶來的壓力卻超過了正在馳奔的那數百漢軍騎兵,雖然那數百漢騎中,不乏一些勇武之人,但是都不如此人給的壓力之大。

然而那身影卻在距離他們三十丈外突然慢下來了,青驄馬拖着黃忠先慢悠悠地繼續向前走着,繼而慢跑,緊接着就變成了狂奔,手中的馬槊此時摩擦着地面,帶着怪異的聲響,甚至可見火花。

“射!”

孫智毫不猶豫地吼道。

盾牌組成的牆壁外層,一支支弩箭驟然間發射而出,弩箭瞬間飛過短短的距離,幾百把強弩的攢射中,黃忠手中的馬槊瞬間舞開,整個人化作了一團光影一般,在數百強弩的圍獵中,他卻依然在飛速靠近。

“再放!”

孫智緊接着吼道。

數百支弩箭在瞬間離弦而出,彷彿陰影般急速掠過,若是平常人,基本上瞬間就成了刺蝟,但是此時黃忠化作的光影消散,卻像是毫髮無傷,不過仔細看去,可以看到,還是有幾支箭紮在他被鎖甲護住的腿上。

但這並無大礙,他依然在奔跑,孫智的冷汗此時冒出來了,這不是人,這簡直就是妖,是神,是仙,絕對不是人,人不可能也不應該無視這樣的傷害。

就在這時候,那身影突然間手臂此時一張,緊接着黃忠就把馬槊鉤在了馬背上,然後強弓被拿起,數支箭被攥在了手裡。

“快,攔住他。”

看到此幕,孫智驀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他自然知道擁有這等武力之人,一箭的厲害,普通人,哪怕全身穿甲,也擋不住這一箭,而孫智,文不成武不就,自然也擋不下這一箭,不過他可以躲。

他搶過一面盾牌,還躲在了親兵身後,可是隨着重力一擊,哪怕他舉着手中盾牌,也猛得向後一仰倒下,跌落下馬,而在他倒下的瞬間,身邊至少五個人一同倒下。

孫智此時倒下不要緊,還沒死,但是對於大軍的士氣卻是影響極大的,冷兵器戰爭,主將就是士卒士氣的根源,孫智雖然沒死,但也是離得近的那些人知道,離得近的最多也就是十餘人,而離得遠,注意着主將這邊,卻是千人萬人之衆。

而此時,黃忠又一箭射出,目標直指黃巾的大旗,隨着大旗落下,黃忠已經棄弓拿下了槊,已經到了黃巾陣前,攔路的盾車被他一擊而破,之後的弩手隨手一掃,死傷遍地。

下一刻,這一處黃巾就已經崩潰了。

其他處正在血戰中的黃巾士卒們,他們根本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那邊驟然間倒下了一片,像是都死傷了,而那裡是主將所在,全軍士氣的根源所在,緊接着,大旗倒下了。

在其他的黃巾看了,那個如妖魔一般縱橫沙場的猛將,此時已經突入了陣中,主將,主將恐怕已經被殺了。

作爲士氣的根源,有些主將死了,全軍會拼死爲他報仇的,有些主將死了,全軍卻會立馬潰散,在黃巾之中,能讓全軍拼死的,張角可以,孫信也可以,而孫智卻不行。

也只有那些得兵將信重,爲心中支柱的那些人方纔可以,孫智自然不是。

所以,在看到他倒地之後,黃巾士卒中,那對強大力量的畏懼,瞬間就壓垮了他們已經很脆弱的神經,於是崩潰也就成了必然。

只是瞬間,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黃巾士卒,無論是步卒還是騎士,都發瘋一樣掉頭狂奔,而他們背後,士氣大振的漢軍,自然是在瘋狂的追殺着,而這又加劇了黃巾的恐慌,這樣狂奔就開始向着炸營發展了。

而剛剛爬起來,靠着死士拼死攔住了黃忠,原本還想收攏軍隊的孫智在亂軍衝擊下,也徹底失去了對局勢的控制,他和他的親軍不得不被裹着潰敗下去,實際上他就算收攏了軍隊,這時候也沒有打下的意義了,失敗已經是必然的結局。

而他們的潰敗也意味着這場大戰的落幕。

這一戰,從總體上來看,漢軍以總計五萬對黃巾總計四萬餘,最後漢軍剩餘步卒五千餘,騎兵三百餘,黃巾剩餘騎兵八千,步卒萬餘,總體上來說,黃巾像是取得了一場可以說真正的完勝。

或者也可以說是一場從來未曾有過的大捷。

這一戰漢軍的死傷加起來足足超過四萬人,而殲敵的數量卻還不足三萬,數月以來,黃巾從年初起義至今,雙方之間大小無數次戰鬥,黃巾又何曾有過如此輝煌的勝利?

不過,對於雙方而言,這卻都是一場失敗,黃巾可以勝一局兩局,殲滅敵人一萬兩萬,哪怕十萬,但是大漢軍卒動員起來,何止百萬?

此戰,黃巾沒能達成戰略目標,俘虜或者陣斬漢軍主將,這就是一場失敗,南郡黃巾,本來只有十萬餘人,如今這麼大的損傷之下,四周都是強敵,通往川蜀之路還沒能打通,這已經是一場失敗了,戰術上的勝利,彌補不了戰略上的失敗。

漢軍主將未死,未曾全軍覆沒,那麼漢軍就會捲土重來,而且,還會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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