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纔算是在劍道修行上勉強達到了與我修爲相當的層次,以前雖也有動用伏魔劍與混天交戰,但更多是憑藉我浩瀚力量,以力破法。”
顧元清心中自知。
劍道修行雖是他最早所修行的方向,可隨着觀山悟道之後,他兼修萬道,劍道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劍道修行講究至純之劍心,融道於劍,以劍破萬法。
以他的情況,自然是難以做到,所以在劍道之上的修行,更多的是憑藉高一層次的自身修爲帶動劍道上的進步。
而今日,在這清平洞天之內,前人所佈之劍陣磨鍊之下,舍萬道而不用,獨以劍道試煉,終是讓劍道更進一步。
特別是在這萬劍冢中,諸般劍道意志的刺激之下,以前人之劍打磨自身劍心,讓此刻的顧元清終於有了幾分劍道大修的模樣,也總算是無愧於伏魔劍傳承者的名號!
攀登此山,就如攀登劍道高峰,以歷代劍道大修之道爲臺階直上青雲。
三日之後。
顧元清登臨山巔,入目便見一道劍碑豎立峰頂。
碑高九丈,非金非玉,材質似凝固的永夜,表面卻流淌着細碎的星辰微光。
碑身無字,只一道劍痕深嵌其中。
劍痕之中透着蒼茫古樸,彷彿昨夜新劈,又似亙古留存,一股浩瀚而威嚴的氣息深藏其中,內含鎮壓、秩序之意。
顧元清只看上一眼,心中就忽然明瞭。
此乃伏魔劍道碑!
乃是曾經天劍老人親手所留,將其伏魔劍道注於其中,留於後輩同道。
頭頂伏魔劍彷彿也感覺到其中氣息,輕微顫鳴,傳出欣喜、雀躍,以及孺慕之意。
顧元清觀摩片刻,神念落於劍痕。
剎那之間,變化驟生。
劍痕深處,一雙倒映周天星斗的眸子緩緩睜開,目光穿透時空,落在顧元清身上。
星輝自天際周天星斗大陣垂落碑中,整個劍碑綻放光芒,交織成一身影。
一襲灰麻布袍,鬚髮俱白,可不見老態,反透出一種洗盡鉛華的澄澈。
面容如經年盤磨的溫玉,沉澱着歲月與智慧。
眉骨高聳,左眼深邃猶如夜空,倒映周天星斗運行之理;右眼明澈恰似明鏡,內蘊萬物爲劍的至理。
雙手骨節分明,手掌上有着老繭,這彷彿是億萬次握劍、煉劍、悟劍之後難以磨滅劍道印記。
靜立之時,如一座收斂了所有鋒芒的無鞘古劍,質樸無華,與天地自然融爲一體。
可當其目光落在顧元清身上之際,氣息陡變,傾覆天地般的浩瀚劍意沖天而起。
他虛影不言不語,只緩緩擡指,對着顧元清眉心,凌空一點!
剎那之間,顧元清感覺天地變換,萬千劍氣懸於天際,伏魔劍陣就此而成。
這萬千劍氣又猶如星斗,其中北斗七星驟然亮起,光芒之盛壓過驕陽,構築成一座玄奧而森嚴的星斗劍域。
這一剎那顧元清竟是感覺神魂真元皆是滯澀,也總算體驗了一次被伏魔大陣所籠罩時的感覺。
感覺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化爲了絲絲縷縷的劍氣,連靈氣也是這般。
呼吸都猶如將敵人之劍氣吸入體內,從而化作利劍從內部攻殺。
此爲天樞劍,伏魔劍道之總綱,劍域構建,統御全局。
顧元清之伏魔劍也同樣開啓,一樣化爲劍域,從而與天劍老人之劍進行對抗。
下一秒,外界大陣變換,億萬劍氣垂落。
顧元清忽然升起被看透之感,彷彿自身劍陣運轉間的破綻盡數暴露對方視線之內。
一縷縷劍氣循着顧元清劍陣的空隙,遊離而入。
猶如傾盆大雨,無孔不入。
“凝心爲鏡,映照真我!”
顧元清運轉天璇劍意,心劍之法映照外界,劍陣變換,應對襲殺,劍心在劍雨中反覆淬鍊,趨向通明無垢。
就在這一刻,虛空之中,星輝凝聚。
一柄山嶽般的暗金巨劍轟然斬落而下,不重鋒銳,只求絕對的力量碾壓!
彷彿整座劍陣的力量在瞬息之間凝爲一體。
“來得好!”
顧元清大笑,劍意同樣沖天而起,伏魔劍陣同樣化爲巨劍迎上。
巨劍碰撞中迸濺火星,宛如真實利劍一般。
此爲氣如地脈,骨似神金,力透萬重!
雖是巨劍交碰,可顧元清卻覺得自己神魂和肉身彷彿都在承受巨力。
他的雙眼陡然變得亮了起來,原來伏魔劍陣之中還有這等變化!
轉眼間,劍陣又變。
劍光化爲青白二色之靈蛇,相互纏繞而上。時剛時柔,時虛時實。
剛時如雷霆裂空,柔時似弱柳縛龍。
道盡剛柔互濟,虛實相生,方爲至衡之意。
顧元清再也無法站在原地,身法變換中與青白劍光交鋒,騰挪之中映照自身之缺失,完善自身之劍道。
天劍老人劍法再變,千道熾白劍光循着玄妙弧度,縱橫切割,形成一座不斷收縮的劍道囚籠,以此封鎖顧元清之身法。
顧元清瞳孔微微縮小,北泉虛影陡然張開,既有劍之鋒銳,又有山之巍峨,擎天磐石不動。
再之後,千道熾白劍光之中,驟然刺出百道幽紫劍芒!
軌跡刁鑽如毒蛇出洞,每道劍芒臨近目標時又驟然分化、折射、虛化,詭譎莫測,這些劍芒猶如遊絲一般,破入北泉山虛影之內,循着力量薄弱之縫隙直襲顧元清。
顧元清輕哼一聲,捏了一個印決北泉虛影變化,化爲北泉鎮世印,以此壓制劍氣。
襲來劍氣再變,陡然爆發,猶如最後極致蛻變,竟是硬生生破入北泉鎮世印中。
顧元清瞳孔縮小,正要全力爆發力量,可即將落入其身的力量忽然消散無影。
化爲一縷縷劍道靈光灑落,化爲劍道感悟融入顧元清之心神。
過去許久,現實之中的顧元清睜開雙眼。
原來剛纔的一切都只是神魂交鋒演化之景象,伏魔劍道碑此時已是歸於平靜。
顧元清整理衣冠,對着劍道碑躬身一拜。
起身再看這劍冢之時,已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原本飛舞的萬劍已是再次插回山體之內,而這裡的每一把劍都是曾經修行伏魔劍的修士。
之前的一幕幕便是這前代修士將自身之感悟融於劍中,隔着數萬年向顧元清傳授劍道。
顧元清站在這最高處,目光又落遠方。
此時也纔將整個洞天之內的景象看個分明。
清平洞天相當大,比起現在的北泉洞天還要更爲寬廣。
而洞天之內,並非平整的大地,而是由無數或懸浮、或交疊的陣基浮島構成。
島嶼形態各異,有棱角分明,如巨劍劈砍而成的“劍意峰巒”,山體佈滿了天然劍痕,錚錚作響;
有渾圓如爐鼎的“器鼎玄丘”,地火暗涌,噴吐着蘊含金鐵之氣的煙霞;
更有刻畫着繁複陣紋、流淌着靈氣河流的“陣盤平原”。
島嶼之間,也並非虛空,而是流淌着靈脈之河,河水由純粹靈氣凝聚,其中似有沉浮着無數未成型的器胚,閃爍的符文光輝。
而他所在的伏魔劍域只是其中一個島嶼而已,只是在山峰之下,被劍道大陣所籠罩,根本看不到其他景象,唯有到了山頂,才能看到周圍。
神念也難以窺探更遠的地方,一重重大陣似乎將此方世界分割開來。
“天劍老人又被稱爲三絕老人,劍道、陣道、煉器之道皆是當世巔峰,憑此三道踏足修行界之巔峰,最終飛昇成仙,雖未曾見其真身,但只從剛一指以及此時清平洞天之內的景象,便可看出其中一斑!”
顧元清心中讚歎,這裡劍道、陣道,將這方世界佈置成了一個完全與衆不同的小世界。
他的目光最終落向了這片世界的最中心處,那裡雲霧繚繞,法陣籠罩,遮蔽神念和視線。不過從剛纔劍碑之中得到的一些消息的他已能判斷得出,這裡纔是真正的世界中心,也是清平道宮所在!
經歷劍碑,顧元清便也算真正的伏魔劍道傳人。
所以也才知道了後面所有經歷的關卡。
他擡頭看一眼天上,通過天際周天星斗大陣之中,其他三劍的虛影的變化也判斷出另外三人的情況。
“挺快的啊!”
顧元清一聲輕笑,隨後感應到一道視線,他循着視線尋去。
落在相隔萬千裡遠處,一道與此地類似的山峰之巔,有一道人影正向他看來。
此人,顧元清十分熟悉,正是與他一戰的天魔劍主!
顧元清忽然一笑,也不知天魔劍主是否知道其曾落入乾元界中的分身之狀況,若是二者碰面,應當是相當有趣吧?
當然,前提是他能在這次與自己的戰鬥之中活下來!
面對天魔劍主這等敵人,顧元清可不會手下留情。
只是……期望的是來到的天魔劍主不是分身,而是本尊。
畢竟,其手中的另外半卷天道經,顧元清可也相當感興趣!
至於另外二人到底是誰,顧元清也有幾分好奇,不過另外兩人似乎並未在這方向之上,難以見其蹤跡。
顧元清也並不急,若是他們能經受得住各自考驗,自然會相見;若是連這都闖不過來,那便也不足道了!
心神一動,伏魔劍光將顧元清一裹,隨即向着中心而去。
另一邊,天魔劍主同樣駕馭劍光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