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在白骨塔便維持祭祀儀式的大乘期巔峰妖魔們，見到此情此景一個個呆立當場，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那妖仙長居骸骨帆船之中，本就是作爲這熔洞空間的鎮守者而存在的，卻沒想到它一出手就被反殺了，而那仙府的修士，卻連手都沒有擡一下。
只是放出了一團火焰，就輕描淡寫地幹掉了一個人仙境的妖仙，這要是動起手來，別說他們了，那白骨塔的褲衩子只怕都都翻出來吧？
“前……前輩，我、我我們……”原先大放厥詞要將周玄丟入洞穴的大乘期巔峰妖魔最先服軟。
“我們都是打工的啊！這這這熔洞的事情，它、它不關我們的事啊！”
“對對對……”洞穴之中的數百妖魔也是趕緊撇了起來。
周玄微微搖頭，隨手一揮，氣機盪出，直接挨個收割了過去。
“走！”白骨塔下的幾頭大妖對視一眼，爆喝一聲，化作一道弧光，試圖衝破周玄的這道範圍攻擊，從空間門戶處逃出生天。
畢竟在所有生靈的常識之中，只要是範圍性的攻擊，不管是法術神通還是物理打擊，其威力都將普遍低於針對於單體的攻擊，因此這自然也就成爲了它們逃走的唯一機會。
但它們卻估算錯了。
範圍攻擊威的確小一些，但一百點的傷害就算減到五十點，對於承受極限只有十點的它們而言，那也是致命的。
於是當它們試圖穿破氣機波動時，下一刻迎向它們的便是形神俱滅。
“嘭嘭嘭……”
土灰四起，妖魔盡成齏粉。
清風拂過，煙塵盡皆散盡。
周玄落到白骨塔前，看了一眼那魔龍雕刻，接着便舉步邁入了其中。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白骨塔中之後，白骨塔上忽然浮現起了密密麻麻詭道祭文。
“嘩啦啦！”
巨大的鎖鏈不斷髮出碰撞聲，火星在熔洞之中四處濺射，受到強大的拉力，骸骨帆船被不斷拉向白骨塔，而當它靠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組成骸骨帆船的屍骸紛紛解體，像無數的小零件一樣在空中變幻陣型，接着與詭道祭文融合，填補到了白骨塔中。
“轟隆隆……”
白骨塔不斷搖晃，與骸骨帆船的“零件”不斷交融，大有一種骨肉相連的感覺。
登入白骨塔中的周玄，也是察覺到了白骨塔與骸骨帆船的詭異，他擡頭看了看，然後神色平靜地向着核心處的千娥屍身走去。
白骨塔不斷變陣，可怕的氣勢波動彷彿天地重組一般，而周玄神色不變，繼續拾級而上。
周玄不斷前進，腳下的白骨逐漸從完整的變成殘缺的，然後又變成了無數的白骨碎片。
最終，他終於是來到了千娥屍身的面前。
就在他準備隔斷千娥屍身與白骨塔的聯繫，將其帶走時，一道詭異的波動忽然從緋紅綾羅之下傳遞出來。
“呼——”
陰風襲來，周玄眼前一花，在剎那間彷彿看透了緋紅綾羅，目光落到了千娥屍身的臉上。
那一刻，千娥屍身忽然睜眼，與周玄的目光對視到了一起。
“帶我走。”一道神識波動傳遞出去，但下一刻周玄馬上回過了神來，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帶我走’？難道我不是正在做嗎？”周玄皺眉，“這一具屍身似乎和之前的那些不太一樣，這具有自己的意識？”
這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可以問出很多信息來。
不過白骨塔卻不可能放任周玄帶走千娥屍身，當它與骸骨帆船的碎片完成骨肉相連的狀態後，便演化爲了一隻古鐘，向着他鎮壓了過來。
“當！當！當！”
鐘聲渾厚，令人氣血翻騰，三聲下來，尋常修士體內的氣血便會不受控制地破體而出，但周玄顯然不在此列。
“鐘聲？”周玄冷笑，手刀一揮，直接以天道氣機沖刷過千娥屍身，將緋紅綾羅上的詭道氣機全部抹除，同時將其從白骨塔中剝離下來，丟入了壺天空間之中。
失去了千娥屍身，又被天道氣機重創了內部，古鐘頓時顫抖不已，那魔龍雕刻此刻從古鐘的內壁上浮現出來，滲透出無盡的詭道共生體，像泥漿一樣向着周玄灑落了下去。
“嘰嘰——”詭道共生體發出尖銳刺耳呼嘯聲，與古鐘渾厚的鐘聲交織在一起，振聾發聵，令人倍感不適。
“真吵！”周玄暗啐了一聲，腳踏縱地金光，身形驟然虛化，從古鐘內部急速撤離。
古鐘之內骨肉碎片瘋狂移動，堵住了周玄的去路。
周玄嘴角掀起冷漠的弧度，掌心之中五雷攢動，化作一道恐怖的五行道雷，裹挾着一縷天道氣機，直接掄在了古鐘內壁上！
“Duang——”
“咔嚓……嘭！”
古鐘由內而外破碎出了一個巨大的洞，周玄握拳的身影像個飛人一樣從漫天紛飛的白骨碎片中穿了出來。
“嘰嘰——”泥漿融合，化作一團不斷蠕動的詭道共生體，向着周玄追殺而去。
周玄冷哼一聲：“追？好！省得我找上門來！”
他雙臂大張，身後五雷交匯，一片雷雲驟然升空，雲中雷芒奔走，驚蟄穿梭，悶沉的轟雷之聲隆隆滾蕩，好似天神示威。
“雷相·蕩魔！”周玄掌握五雷，身後浮現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之法相，二者以同樣的姿態劈下一道雷光。
這雷光純白無暇，光柱之外纏繞着五行之氣，宛如從天際直落而下的沉重鐵錘，輕而易舉便砸碎了古鐘，將白骨與屍骸盡數毀滅！
詭道共生體發出尖銳的嘶嘯，但在五雷之下唯有湮滅一途。
古鐘內部的魔龍雕刻佈滿了裂紋，詭道氣機全部收縮到了其中，欲要點燃龍眼，但周玄沒有給它半點機會，雷光掃過，天道氣機也緊跟着衝蕩而去，將這裡的詭道氣機全部清楚。
漫天白骨無力地跌落在地，熔洞深處的廢墟里，露出了一根斑駁的石柱。
這是白骨塔的基座，也是陣基之所在。
那烙印與古鐘內壁上的魔龍雕刻，本體就在石柱之上。
周玄看着石柱上的魔龍雕刻，大手揮動，大刀闊斧地將其改造成了小雞啄米圖。
做完這些事情，他落到孤舟上，用法力將一粒復還丹爲那位修士服下，接着以五行之氣緩緩修復的道體。
隨着時間的推移，修士緩緩甦醒。
“我、我這是……死了嗎？”修士甦醒，發現自己身在孤舟之上，而孤舟正漂浮於河道之中，“這裡就是黃泉嗎？您就是傳說中的……黃泉擺渡人？”
“黃泉擺渡人？”周玄失笑，心說這個稱號不錯下次可以拿來用用，“我是吳彥祖。”
他輕點對方的眉心，以神識波動將這裡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就是這樣，這個熔洞還是當初的熔洞，但環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眼下妖禍橫行，你們人數衆多，不如就在這裡休養生息。”
說罷他將空間門戶的鑰匙凝聚出來交給了修士，又取出一個儲物袋，將一部分資源給了修士，好讓他們可以快速恢復元氣。
交代完畢後，周玄離開了這裡。
……
淮梁河上夜色正濃，周玄離開熔洞之後並未久留，便直接施展騰雲駕霧之法進入了雲端。
這之後，他開啓空間門戶，進入到了壺天空間之中，徑直來到了熔洞裡的那具千娥屍身面前。
“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周玄問道。
千娥屍身沒有迴應。
周玄又以神識波動詢問了一聲。
下一刻，那恍惚感再度出現，緋紅綾羅之中的千娥屍身再度睜開了眼睛，問道：“你是誰？”
“吳彥祖。”周玄迴應道，“你呢？”
“我是千娥，神器‘千機鏡’的器靈。”千娥屍身道，“這種‘自由’的感覺……你已經帶我脫離了陣基？”
周玄點頭道：“對，現在你在我開闢出來的‘壺天空間’之中。”
“‘壺天空間’……”千娥屍身沉吟，“我曾見仙府的另一位叫做‘司空震’的人，也開啓過類似的空間。”
“你是說乾元上境？”周玄想到了什麼，先說道，“乾元上境的事情，司空震已經跟我說過了，關於夏熵……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千娥屍身道：“有，太子已經在全方面推動九龍奪珠大陣了，只要時機已到，他就會將之激活，以此來奪取大夏仙朝的氣運，他要以一朝氣運加身，逆奪人道氣，從而稱王。”
周玄眯起了眼睛，他想到此前清算三劫魂幡的因果時，六道寶鑑提到過九龍奪珠大陣是一個能夠篡改一朝風水的驚世大陣……
當即沉聲問道：“九龍奪珠大陣還是一個祭道矩陣，這一點你知道嗎？”
千娥屍身道：“我知道，夏熵曾在蘭若界中與冥羅法身達成過交易，夏熵要用‘偏方’成爲‘人王’，而冥羅法身也想要掌握昆靈界，二者一拍即合，所以纔有了這個九龍奪珠大陣。”
周玄道：“九龍奪珠大陣一成，就算夏熵能夠投機取巧登臨‘人王’之位，但冥羅法身一旦執掌昆靈界，必將引來詭道，蠶食昆靈界天道。”
“一旦昆靈界成爲了詭道大世界，就算夏熵是‘人王’，但整個世界都不是他的，當一個沒有領土的王還有什麼意義呢？”
千娥屍身顯然知道的很多，連這一點都能答上：“夏熵志不在此，‘人王’只是他的一個跳板，他的目的是參悟‘六道’。”
“夏熵只需要短暫活得‘人王璽’，以此來參悟人道，對他而言，就算只掌握百年人王璽都夠了。”
“而在此之後，他會通過星界神祇的那條線，想辦法穿越九天銀河，讓‘天庭’的神將他接引上界，從此離開方儀十地，逍遙自在。”
“至於這昆靈界……”卻千娥屍身頓了頓，“自始至終都不過是夏熵手中的一件工具罷了。”
周玄的眼中浮現出一抹詫異意外之色，他是真沒想到這夏熵的謀劃居然是這樣的。
居然是把整個昆靈界作爲自己能夠“超脫”的嫁妝，拱手送到了冥羅的手中。
他看向千娥屍身，道：“你所說的這些……”
千娥屍身果斷道：“我能以我之真靈起誓，所言如有一句爲假，便真靈湮滅，萬劫不復。”
周玄眼角微微一跳，他說到了嘴邊的話其實是“你所說的這些非常有誠意”，但見千娥屍身竟然直接以真靈起誓，當即神情一肅，認真道：“你的誠意我感受到了，但你既然已經被夏熵煉化，成爲了他的法寶，如今這般倒戈，他難道發現不了？”
千娥屍身道：“高階法寶蘊藏禁制，煉化的禁制越多，越是能夠與法寶心意相通。而千機鏡擁有六層禁制，需要真仙巔峰才能盡數煉化。”
“而且，夏熵在得到千機鏡之後，也沒有耗費太多的心神去煉化禁制，只是將禁制煉化了三層。”
“而我作爲器靈分魂，在不違背兵主命令的前提下說什麼做什麼，他又豈會發現？”
周玄又問道：“那你既然跟隨了夏熵那麼久，怎麼到現在才倒戈？”
之前他問的都是關於夏熵的秘密，而現在問的，則是關於千娥本身的問題——同時，千娥的回答，也是讓他判斷是否相信千娥的標準。
千娥分身道：“邏輯不是這樣的，不是我到現在纔開始倒戈，而是我到現在，才終於看到了機會脫離他。”
“你想借我們‘仙府’的力量？”周玄遲疑道。
千娥屍身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從根源本質來看，你們仙府至少屬於‘天道’世界，如果你們能夠讓我脫離夏熵，就算煉化我，我也心甘情願。”
周玄心頭一跳，這個千機鏡反骨這麼重，給他他都不是很想煉化……但眼下對他而言，卻還是可以提供不少幫助的。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周玄不能理解千娥的動機。
“你爲什麼要背叛他？”周玄問答，接着補充了一聲，“這是我最想知道的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
千娥屍身道：“爲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