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衛圖……”
九川老魔頓時被嚇了一跳，這青色身影是他這一百多年來的夢魘，此刻的他豈能不認識。他神色慌張的向後退了幾步，想要遁逃離去。
只是，就在他凝起遁光之際，體內的法力瞬間便僵滯住了，哪怕他拼命運轉功法，調動神識，也難以搬運絲毫。
他的一顆心漸漸沉到了谷底。
“衛圖……不，衛尊者，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殺我。晚輩雖然早年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衛尊者，但……這些年，晚輩也有懊悔之心……”
九川老魔語無倫次的說道。
他的核心意思只有一個，他儘管早年和衛圖結了仇，也曾威脅過衛圖的性命，但這不是沒有成功嘛，統統失敗了。
只是，辯解了一會後，見衛圖一直漠然看着他，沒有半點的神色變化，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九川老魔的聲音不禁越來越小，直至徹底無聲了。
適時的服軟，是他這等老魔的必修課。
一味的逞強，他早在練氣境的時候，就隕落了，根本活不到突破元嬰之時，更活不到成爲大蒼修界魔修眼中的“老前輩”。
只是可惜，任憑他如何的機關算計，如何的身段柔軟，到頭來，還是被眼前這六百多年前的小輩輕鬆超越了，甚至連想要在其面前，卑微苟活都做不到。
“天不幸我，爲之奈何。”九川老魔面露不甘之色，深深看了一眼衛圖，然後閉上了眼睛，引頸待戮。
求饒，只是他爲了求生的手段。
他還沒有不堪到，將至死亡的時候，嚇得屁滾尿流，極近的卑微。
他心裡，只有不甘，爲什麼從底層魔修一路拼搏，好不容易成長到現今境界，突然要被六百多年前，無意得罪的一個小輩所殺。
若換做是比他年齡大上許多的老前輩，他心中……不會有半點怨言。
因爲，他自認爲自己做到了畢生的最優解，沒有輸給同齡人半分，更不輸衛圖這個小輩。
是天要殺他。
而不是衛圖殺他！
衛圖，只不過是他眼中，被上天所寵的一個幸運兒罷了。
……
九川老魔心中的“牢騷”，衛圖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雖非喜歡虐殺之人，但看着九川老魔這個老仇敵在他面前求饒、服軟，心中也是大爲舒服、高興。
但可惜的是，這樂趣還沒有持續多久，九川老魔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結局，不再竭力求饒，這讓他頗感無趣了一些。
“也罷，就這樣了。”
衛圖搖了搖頭，駢指一點，“青帝斬生劍”所化的青色劍氣，便透體而出，直指面前九川老魔的眉心。
“九川道友，衛某此次前來殺你，不單是爲衛某復仇，也是爲九黎上人的道侶藍夫人報仇，望你知道。”
他言簡意賅，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語罷，他指尖一動，青色劍氣當即化作一道勁芒，從九川老魔的眉心處透體而出，將此元嬰老魔的法體在頃刻間，逐一撕碎。
不過，雖是一瞬間的死亡，但在這一瞬間內，對九川老魔這等元嬰大修的反應速度來說，時間並不算是短暫。
“藍夫人？”在元嬰崩潰之際，九川老魔腦海中，浮現出了對藍夫人的記憶。
他臉色愕然，有點不敢置信。
這次衛圖向他復仇，他還以爲其只是爲了自己而來，並未想到過這一環節。
九黎上人廣邀好友，對他復仇，欲要報亡妻之恨——他幾百年前就知道了，只不過他對此一直嗤之以鼻，並不認爲九黎上人有威脅他性命的實力。
三百多年前，九黎上人被丁樂正所殺，隕落在尊王宮秘境，他還曾笑過，九黎上人這一生的可悲。
所以，他從未想過，今日他的死亡，竟與當年的九黎上人有了一定的關係。
“衛圖，你虛僞。你殺本座，就殺本座，何必扯上九黎！本座詛咒你，詛咒你一輩子無法超脫，困死下界，畢生也無法飛昇靈界。會被後來者所超，被後來者所殺！”
九川老魔元嬰登時雙眼怒瞪，在徹底崩潰的時候，滿臉憤怒的對衛圖喊道。
語罷，九川老魔便帶着濃濃的怨恨之色，化作點點靈光，在這處地下洞府消散無形了。
“何必扯上九黎？”
“困死下界，畢生無法飛昇，被後來者所殺？”
聽到這話，衛圖略怔了一下，有點想不明白，爲何九川老魔明明都坦然面對死亡了，又在將死之時，對他說出了這些詛咒之詞。
對這些所謂的詛咒之詞，他一向不屑一顧，其不過是失敗者的無能狂怒罷了。
當年申雲秋身死，也曾這樣詛咒過鏡水閣的全體修士，言說她死後，鏡水閣再也無人能突破元嬰，必會勢力衰亡。
但在他的幫助下，寇紅纓這個繼寧雪鳳的新任閣主，還不是突破了元嬰境界。
“應是我那一番話，戳到了這老魔的痛點了。”他心念電轉，隱有猜測。
此魔大概是，不甘九黎上人這個手下敗將，對自己的復仇成功。
縱使……假借了他之手。
畢竟，被化神所殺還算一件頗爲榮耀之事，不辱死後名聲，但被以前的手下敗將復仇成功，難免會多一些可悲色彩。
“只許自己種因，不許他人報仇？”
衛圖搖了搖頭，心中多了一些對九川老魔的不屑。
此魔卑微求饒他不覺可恥，畢竟人皆有向生之念，但僅因九黎上人復仇成功，就被擊穿心理防線，未免太脆弱了一些。
不過，這也正常。
九川老魔也是人，是他在弱小時面對此魔時，有太多的濾鏡了，認爲此魔處事霸道，是魔道中雄主，並不是什麼不堪之人。
……
解決掉九川老魔後，衛圖不再在大蒼修界內逗留，直接藉助昭冥死海秘境的“空間隧道”，前往了歸墟海修界。
他先去了一趟蛛心島，與金夫人母女見面，讓赤龍老祖與家人團聚。
對金夫人，赤龍老祖態度仍舊冷淡，臉上的神色像是在看陌生人。
對此，衛圖也不打算說和。
雖說金夫人坑赤龍老祖是爲了幫他，但他若是赤龍老祖，心裡恐怕恨不得把金夫人碎屍萬段，以報此背叛之仇。
不過，金夫人仍舊言笑晏晏，似是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前些日子，我從東華妖國打聽到，閭丘青鳳已經突破了準化神境界……許多修士都認爲，此女有望突破化神……”
“然而，此女在衛尊者這裡，還只是一介平妻，比不上素臺。此事，若是長久下去，恐怕對素臺不利。”
金夫人面泛憂愁的說道。
“夫人想怎麼做？”衛圖聞言，微挑眉宇，沉吟一聲，問道。
汪素臺在他身邊的“德不配位”，不用金夫人提醒，他以前就注意到了。
但這也不是汪素臺的錯，隨着他的快速成長，以前人際關係的層次，自然而然，會逐漸落在他的身後。
——汪素臺，只是當年他與赤龍老祖爲了加深關係，選擇的聯姻人選。
而閭丘青鳳，此女在跟他之前，可是閭丘一族的皇女、東華妖國的國主。
與其對比下來，汪素臺這個正妻的實力和地位，自然相形見絀了。
“如果可行的話，還望賢婿能將素臺由正妻降爲與閭丘青鳳一樣的平妻。這樣，對素臺來說，亦算一樁好事。”
金夫人面色誠懇道。
“廢妻？”聽到這話，衛圖眉宇不禁深皺了下去，遲遲未曾答話。
主動退讓，這對汪素臺而言，確實是最適合、也最安全的一個舉措。
只是，若僅因此事，就廢了汪素臺的正妻之位……先不說是否名正言順，單是此舉，也不見得能討得閭丘青鳳的歡心，畢竟閭丘青鳳又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蠢婦。
反倒會對他的信譽，會有極大的損毀。
畢竟，今日他能廢掉汪素臺，改日若是找到了更強大的道侶，豈不是要廢掉閭丘青鳳？
——他現在九百多歲，過了堪比凡人幾十世的人生，但這點歲齡，於他的道途相比，還只是一個起點。
誰也難以斷定，未來之事。
衛圖不認爲，金夫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其意有二。
一個是明面上的讓他廢妻。
一個是請求他坦白此事，在外界承認汪素臺的正妻身份，並給與相應的資源扶持。
成爲化神道侶的好處，金夫人母女待在海外修界的這些年，在閭丘青鳳身上，就可見一二了，要說不羨慕，那絕對是假的。
“衛某明白了。”
“此次返回極山派，我會通知青鳳，關於素臺的存在，並讓她儘量包容。”
衛圖點了點頭，說道。
說服閭丘青鳳對於他而言，並不難。在納閭丘青鳳爲平妻的時候，他就曾對其說過，他另有妻室。
此前，他沒有把汪素臺引到閭丘青鳳面前，原因很簡單。
因爲汪素臺，就不是閭丘青鳳的對手。
當年，他娶汪素臺，是因爲此女是赤龍老祖的女兒，其在他心裡，並沒有多少份量，在天資上，更不如閭丘青鳳。
單單隻佔了一個名分。
所以，一旦兩女開始交鋒，在明面上，他會一碗水端平，但背地裡，他會有不小的可能，偏向閭丘青鳳。
五指亦有長短之別，這是人之長情。
因此，他一直竭力，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
但現在，既然金夫人和汪素臺選擇相爭，那麼他自然也不會攔着二人。
當年，他得了與汪素臺聯姻的好處，現在自不會介意，汪素臺以他爲平臺，在道途中，更進一步。
在這一點上，是與戚鳳、嚴孝蘭那兩個沒有他的資源扶持、壽盡已死的妾室大爲不同的。
“多謝賢婿。”
見衛圖會意，並且給出了承諾，金夫人頓時大喜，向衛圖道了一聲謝。
“此乃份內之事，若素臺能因此而道途大進，也是衛某之福。”
衛圖微微一笑，說道。
一旁的赤龍老祖見此，欲言又止。
此前，他臣服衛圖的條件之一便是，衛圖畢生不能廢掉汪素臺的正妻之位。
所以，只要他在一天，汪素臺的地位就不會受到任何威脅。
而他距離化神雖然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但若是能殺死極樂神侯、隱鬼老人，吞噬這二人的修爲……或許就有望了。
因此，在他看來，汪素臺現在最好就是維持現況不變，等他這個爹闖出一片天。
不過既然……這是金夫人和汪素臺二人共同的意願，他也不好阻攔二人，畢竟也是時候，讓汪素臺直面世道的殘忍了。
“若素臺成功，站穩跟腳，我當盡心輔佐衛圖，若不成的話……那時，少了這一岳父身份……”
赤龍老祖目光幽深，看了一眼此刻相談甚歡的衛圖、金夫人二人。
……
介紹汪素臺的存在，也非急切之事，需得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縱然衛圖面對閭丘青鳳，有足夠的權威，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也不好久別相逢時，給其心頭插上這一刀。
所以，在蛛心島見完金夫人母女後，他便獨自前往了極山派，並未攜帶金夫人、汪素臺二人任何一人。
“衛師弟多年不見，氣息相較往日，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
一個月後，極山派大殿。衛圖和寒嶽尊者對立而坐。看到衛圖此時狀態的寒嶽尊者，語氣不無驚訝的說道。
一百多年前，他還能在衛圖這“新晉化神”的身份，感應到氣息沉浮，但此刻，衛圖就宛如一個透明人一般，完全收斂了氣息，連化神神識都不易發覺。
這等差異，一般都是修爲大進的表現。
“寒嶽師兄慧眼，衛某這百年遊歷，修爲確實大進了一些。”
聽此，衛圖微微一笑，他一甩袖袍，主動泄露了自己的境界氣息。
“什麼？化神初期巔峰？”
感應到衛圖氣息的寒嶽尊者，頓時判斷出了衛圖此時的境界，他愕然的同時，震驚不已道。
一百年，對於化神尊者而言，太過短促了，有些資質愚笨的，甚至在這百年內，還不足以修成一道化神神通。
而衛圖，竟然從新晉化神突破到了“化神初期巔峰”，僅差一步之遙，就能到達化神中期。
其相當於，用一百年，幹完了他上千年才幹完的事。
“這就是一尺天嬰……”
寒嶽尊者滿臉羨慕的嘆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