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提出了條件。
這讓蘇離看出了一些端倪。
曾經，若是有這一位存在並掌控大局，那結果即便是不那麼好，也絕不會差到那一步。
蘇離沉思了起來，沒有立刻答應。
雲老也沒有催促，而是靜靜地等待着。
秦文斌則有些焦慮不安，同時對於蘇離的表現依然有很多的不滿——在他看來，蘇離這就是不識擡舉。
“是有什麼不方便，還是說，覺得我雲山河不能知道？”
雲老，也就是雲山河在等待了足足三分鐘之後，才略微沉吟，帶着幾分疑惑之色開口。
蘇離想了想，開口道：“雲老，目前來說，我所知也並不多。而一些隱秘，若是我知道的，我也無法完全正確的給予解答；若是不知道的，問了，也等同於禁忌，無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也都並非是什麼好事。”
秦文斌聞言，忍不住就想說，這他孃的不是廢話嗎？
但他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
這會兒，蘇離是在與雲老交流，他不好插話。
只是，不插話，他的態度可未必有多麼好。
一張臉冷颼颼的，像是別人欠了他幾千萬一樣。
雲山河若有所思，道：“你知道，站在我這個位置，在其位，謀其政。若是我不在了，那有些責任，自然有後來人來扛。
可現在，託你多福，我還活着。
我只要活着，哪怕是隻有一分一秒，該做的事情，我都會去做。”
蘇離聞言，心中頓時多了幾分敬佩之意——這樣的存在，難怪之前有大氣運護體。
只是可惜，這種大氣運被破壞掉了，如今蘇離雖然扶持了一些，甚至種下了浩氣龍脈爲其凝練命氣，追朔本源，延長壽命。
可是這樣的效果，又能持續多久呢？
如果大局不發生大的變化，不直接推翻一切，釜底抽薪的打退異族的入侵，這些都無疑是飲鴆止渴而已。
“好，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關於一些隱秘，我只會回答三個問題，若是遇到我不想回答的，可以換一個問題。”
蘇離一番沉思之後，答應了雲山河。
雲山河既然有擔當，而且有錚錚鐵骨，又有大氣運護體，那蘇離也會給予其真正的重視。
至於是非功過，蘇離不會去評斷。
雲山河聞言，嚴肅而蒼老的臉上，終於顯出了幾分釋然之色。
“你放心，我不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雲山河一字一句開口。
顯然，他對當前的大局並非完全一無所知。
蘇離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蘇大師，這邊請，博物館的那些東西，蘇大師可以隨便挑。”
雲山河開口。
秦文斌忍不住道：“雲老，相關的規矩只怕是會有所不便。”
雲山河澹澹道：“我動用我的特權，另外我將我自己的那份選擇權和審判權，交由蘇大師來使用，以我的名義，這樣就不違背規則了。”
秦文斌聞言怔然了剎那，表情頓時再次的有些不自然了起來。
雲山河停了下來，平靜的看了秦文斌一眼，道：“小秦，你跟着我很多年了，應該是瞭解我的。至於你自己那邊的事情，當斷則斷——之前是沒機會，每個人也自然會有些私心。
在大局劇變的情況下，有些事情，我睜隻眼閉隻眼，也不想幹預太多，總歸我也知道，你並不僅僅代表你自己，還有你的親人和朋友。
而那會兒，我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但現在，很多事情明朗之後，想象之中的好並沒有出現，壞卻是愈演愈烈。
所以，很多事情，我們得當斷則斷，不然只會反受其亂。
有些投入了，的確是難以自拔。
可若是能做到及時止損，那也依然是一種改變。
就怕一直沉淪其中，喪失自我。
小秦，蘇大師很不錯，也很有擔當，你不要對他有任何的意見和偏見——這並不是因爲他救了我，而是在大局上，你還得多多沉澱。
相反，他卻做到了這個年齡所無法達到的極限，甚至遠超想象……”
雲山河的語氣很是語重心長，說的話，也非常觸動人心。
秦文斌低下了頭，心情同樣萬分複雜。
快刀斬亂麻固然好，可有些事情做了，真的沒辦法回頭。
干係巨大，牽連甚廣，牽一髮而動全身。
體會過仙境的美妙，就再也回不到人間去歷經凡塵疾苦了。
秦文斌久久不語。
雲山河輕嘆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主動的走在了前面。
蘇離沒有參與兩人的交流，默默的跟在了雲山河的身後。
這個老人雖然纔剛剛恢復精神，但是步伐沉穩有力，本該駝着的背更是挺得筆直。
那依然瘦骨嶙峋的身影，卻顯得很是鐵骨錚錚，很是剛硬有力。
很快，在雲山河的帶領下，蘇離來到了一處古老的大型四合院之中。
在四合院內，有一座向下的電梯深入地下。
通道里，有各種古老的浮凋，上面凋刻着很多符籙。
蘇離進入這片區域的時候，隱約感受到了一股股強大的浩然之氣蘊含於那些符籙凋刻之中。
沿途，諸多的守衛全部都被雲山河斥退。
這期間，甚至有一名老者和一名中年女子想要阻攔，卻依然被雲山河非常凌厲的斥責，喝退。
而那名老者以及中年女子，蘇離也並不認識。
“那兩人，都是於家人。”
“他們對這個地方很是有想法，只是那道特殊的門，只有我可以打開。”
“我不死，他們想要進去，基本不可能。”
“當然，即便是他們進去了，那裡面的那些蘊含着特殊靈氣的古董，他們也無法動用，更無法獲取其對應的價值。”
雲山河解釋道。
“於家人？”
蘇離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了幾分思索之色。
“嗯，就是於家人。因爲老於執掌鴻蒙科研院的原因，於家人一向很是強勢。
這一次，如果我死了，那麼我這邊，多半也是於家人來接手。
能阻擋他們的人，多半也已經或多或少不在了。
剩下的那部分，更多的是求穩定，不會隨意的表態。
如此一來，於家人崛起就是遲早的了。
這次你救了我，多半也會遭到於家人的針對。”
雲山河倒是將這其中的一些事情講述得很明白。
蘇離渾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這個倒是無妨，即便是於家人不針對我，接下來我多半也會針對一下他們。再者，他們發行鴻蒙幣，檢測一些東西，想要做一些事情，卻被我攔截了。
不經意間，我已經獲取了差不多六成的鴻蒙幣份額。
他們定是也想要巧取豪奪——但我肯定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那麼這樣一來，對峙也是遲早的。”
蘇離對這些也沒有隱瞞。
時機已經成熟九成。
隨時都可以正面開戰。
蘇離已經不會太藏着掖着了。
此時還沒有動手，無非是想讓時機更成熟一些罷了。
更遑論，六成份額的鴻蒙幣在手，鴻蒙科研院要動手，掣肘是極大的。
這些東西他們沒有拿到手，只會軟硬兼施，而不會強行動手——而硬方面，無非是針對親人朋友。
可這種事情，蘇離反而完全無懼——因爲退路早已經安排好了。
但凡這期間異族插手，蘇離將直接摧枯拉朽，正面抹殺！
目前，雙方文明沒有真正的敵對，那異族插手人族文明的政權，那就是絕對的‘間諜’，不僅能殺，還能以大義來針對異族出手，有理有據！
至於說，對方若是針對他蘇離用強硬的手段，那蘇離更是歡迎之極。
此時，雲山河聽到蘇離的那番話，先是有些震驚，隨即不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笑聲，豪氣干雲，豪情萬丈。
“不錯，蘇大師你當真不錯！”
雲山河連連稱讚。
秦文斌此時也露出了幾分震驚、難以置信之色。
但想到蘇離要與鴻蒙科研院對峙，他心中又多了幾分惋惜之色。
“原本見他頗爲有才，又被雲老如此看重，還能拿到博物館之中的真正靈性古董，將來潛力不可限量……本打算將嵐嵐介紹給他，撮合一下，沒想到，卻是如此……”
“罷了，此人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得識時務。”
“將來多半還是要夭折——畢竟年輕人真不能太過激進。便是於老也差點兒萬劫不復，更遑論是這黃口小兒。”
秦文斌想了想，也就徹底的熄了念頭。
對於這種人，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佩服的，但是也僅僅只是佩服——因爲這種人也是惹是生非之人，走到哪裡都不平靜。
靠得近了，往往都會被牽連，吃力不討好。
說不得到時候爲了大義什麼的，還得將身邊的人都送去獻祭，以成全夢想或者是達成目的。
相對來說，雲老雖同樣激進，卻也宅心仁厚，懂衆生疾苦，也能在一些是非之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處理得很是老道。
秦文斌思索之間，雲山河已經打開了地下密室的大門。
這地下密室的大門，倒是真的很像是古老的大型宮殿的大門。
大門是青銅鑄成的，上面甚至還生滿了銅綠。
門環上，到處都是鐫刻的類似於符文般的道紋。
那種歲月的沉重感，還有那種強烈的古老靈性氣息，在這一刻撲面而來。
蘇離感受到了人族文明的那種深深的底蘊在這裡凝聚了出來。
“竟然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蘇離的靈魂都有些被觸動了。
與此同時，他的魂海也在此時受到了一種極大的力量干擾。
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力量，無色無形，卻具有極其可怕的壓力。
魂海深處，不朽女帝方月凝更是生出了強烈的不安，彷彿要遭遇毀滅的抹殺一般，心慌之極。
“發生了什麼？！”
“是不是有危險？”
“你要做什麼？要小心！”
“嗯？前往這密室之內？千萬別進去，感覺會萬劫不復！”
方月凝大驚失色，忍不住立刻傳音說道。
蘇離卻只是凝聚一道道音，柔聲迴應道：“沒事，接下來我會完全關閉魂海，並進行極限封鎖。所以這段時間，你對外界會完全失去感應。”
蘇離說着，又道：“至於說這裡，這裡並沒有什麼危險——非但沒有危險，反而是一件好事。
這是人族文明的傳承底蘊，於我而言，也可以更清楚的看出一些因果來。
這很重要。
但是因爲你的存在形勢特殊，而且你本質上是屬於異族，所以你若是進去的話，反而的確十分危險。”
蘇離很是詳細的解釋了當下的情況。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方月凝的心慌和不安，但更多的是對他的擔憂。
這是感情的最直觀的表現。
也是如此，蘇離講述了真實的情況，這也讓方月凝終於釋然，不再擔心。
當下，蘇離也立刻以非常嚴苛的方式封鎖了魂海。
這樣一來，相當於魂海之中的方月凝和過去的女帝方月凝於冥冥之中暫時斷開了聯繫。
蘇離也相當於暫時的封鎖了大部分的實力和修爲。
這般情況，嚴格說來的確會很危險。
但蘇離並不在意。
他很清楚，這個時候，不會出現任何的異常——若是真出現，對於蘇離而言，依然是好事，但對於敵人而言，只能適得其反。
更遑論，這種地方，任何有異心者進來，那就是甕中之鱉，死不足惜。
雲山河將蘇離帶到這裡來，未嘗不是想要‘檢測’一下蘇離是否有一顆絕對的誠心。
對於他而言，蘇離但凡不心黑，但凡有那麼一點點的良心，那就是合格。
可從接觸的情況來判斷，蘇離又何止只有那麼一點點的良心？
是以，雲山河對蘇離，自然極爲看好。
“吱嘎——”
雲山河的雙手放在了門環上。
下一刻，他的雙手綻放出了澹澹的流光——這種流光，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
就像是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可實際上，這裡不僅發生了一些氣息的變化，整個厚重、冰冷而沉重的氛圍，都變得柔和、舒適了不少。
“轟隆隆——”
這時候，那厚重的大門，很自然的鬆動，並隨着雲山河的雙手而向內敞開了。
一道澹澹的流光映照而來，落在了雲山河、蘇離和秦文斌的身上。
這一次，華旭鴻和馮振華並沒有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