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就消失吧。”
塗山君彷彿撇去所有的重擔，一屁股坐下來，自斟自酌，不鹹不淡地說道：“我有我的事情要忙，沒空好奇你們的事。”
正法明如來虔誠道：“這關乎天下。”
“天下於我何加焉？”
“沒想到帝君也會認命。”
“認命嗎……”塗山君深深思考，仰頭看了看天空，沒有再說話。
他想來是沉默的，和宋中說那麼多，是因爲想要知道地府發展，是否對世界有了哪怕一點點的促進。
聽起來多少比曾經好一點。
正法明如來悲天憫人的望向塗山君，誠懇問道：“十皇會盟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帝君心灰意冷到這種程度。”
十皇會盟。
塗山君神色一怔。
那應該算是一段久遠的記憶了。
他還記得葬神族老者詢問他。
在陰天十族抵達的之後，那個人也隨之出現。
“大士想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
“想。”
“不如我們做個交換，大士告訴我伐天之戰的真相，我就把那天的事情告訴大士。”塗山君饒有興趣的看着正法明如來。
他感覺距離自己的揭開世界的終極只差一個真相。
如果能夠清楚的知道伐天之戰，或許就可以明白那些‘消失’的大神通修士到底去了哪裡，亦或是真正的成仙之路。
正法明如來作揖道：“久聞帝君從不假謊，着實光明磊落。”正法明如來喜笑行於色，彷彿放下了所有重擔。
他也不太清楚爲什麼一個佛陀會和一個魔神相談甚歡，可能是魔神的個人魅力感染了他。
這是和其他大神通者不一樣的感受。
到了他們這一步，許多大修士都是玄之又玄，高之又高，像是變成蒼天之意。天意難問，偏偏出現這麼個異類，修到這一步不僅沒有玄乎起來反而更加純粹。
塗山君失笑道：“不說真話無外乎不懂、怕承擔，我不在意這些。”
正法明如來雙手合十道：“請帝君賜教。”
……
荒草被鐵靴踩出一個淺淺的腳印。
寂靜的黑夜凝固時空。
一切都像是分成了內外兩層，行走之人走在夾縫。夾縫漸漸變成了堂皇大道，周圍的幽幽方纔慢慢褪去，只剩下吧嗒、吧嗒的鐵靴落地的聲音。
九幽千類拱衛的森羅殿戒備森嚴然而在這道身影的面前彷彿空無一物。
吧嗒。
吧嗒。
一步一個臺階，黑紅法袍的裙襬隨行而動。
“道友是什麼人，敢闖我地府森羅殿！”渾厚威嚴的聲音響徹。
一尊牛頭巨怪轟然墜落，散發出道君氣息，手中神兵擎開，赫然是一口斬鬼大刀，端是鋒銳狂放，殺伐氣息湍流如奔涌的冥河大潮。
嗑。
黑紅身影微微一頓，眼眸微動。
鏗鏗鏗。
大道交錯而運轉的道響聽起來就像是一座精密儀器的轟鳴，只一眼，牛頭道君整個人完全定格，並非簡單的凍結而是剝離出兩片時空。
在時空交織下，黑紅的高大身影信步穿過長階，向着遠天的森羅殿而去。
“誰！”
道君的咆哮震耳欲聾，神鞭割裂星空，蘊藏大道法則，哪怕是尋常的大星迎上這一擊也會化作兩段。
啪。
紅色的電弧炸響，神兵在接觸到的一瞬間轟然碎裂。
嘭！
黑紅色高大身影的氣勁形成一道不滅的罡息，所過之處天地雷動，如同天劫在人間的載體，而蘊藏無上雷電的‘他’沒有多做停留，一步邁出，咫尺天涯，身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森羅殿門。
嗡。
一位神通者擋在黑紅身影的面前。
“小友，止步吧。”楚江王如是說道。
黑紅道影沙啞道：“你們擋不住我。”
“狂妄，爾不過三花聚頂，安敢在大神通前豪言！”秦廣王冷哼一聲自陰影中顯化，他們雖然是附屬成道也是實打實的大神通，在地府之境可以發揮出遠超同階的實力，一位小小的三花聚頂怎敢如此膽大。
“他說的沒錯，你們兩位確實不一定是他的對手。”高而遠闊的帝音傳來，一道接近兩丈高大的身影踏開波紋。
楚江王和秦廣王一看來人，大驚道：“鬼帝！”
中鬼帝，兇間尊。
“這是我請的客人。”兇間尊微微擺手：“閻羅王和轉輪王都清楚。”
楚江王和秦廣王面面相覷，有些遲疑的說道：“不合規矩，哪怕是鬼帝請的修士，也不該擅闖森羅……。”
“確實不合規矩，只不過這規矩並不是針對‘他’。”
又一道大神通的身影走出虛空。
兩人同時驟緊眉頭：“轉輪王。”
轉輪王遁一。
遁一沒有理會兩人，而是走上前去看向那黑紅法袍的高大身影，微微拱手沒有說話。
原則上外人根本沒有資格踏上森羅殿，更不可能讓他們護法。
但是，原則現在站在這裡，那麼一切都要以原則爲中心，哪怕是現在坐在陰天子寶座上的人也得給原則讓路。
當然，曾經的陰天子本身也是原則，只是現在不太是了。
“中鬼帝、轉輪王，是要聯合外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嗎？”一位盛裝婦人眼中流轉哀嘆，低沉道：“天子乃是巫家血脈，他的親子，諸位都是追隨先帝的老臣，如今又是爲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兇間尊神情一滯，他可沒有這個意思，趕忙看向身旁的遁一。
遁一是個有主意的。
森羅殿的吵鬧一下子就將十殿閻羅驚動。
閻羅王餘神匆匆趕來。
十殿閻羅實際上只有九人，還有一空餘位置是留給如藏的。不過如藏並沒有接受，他言說自己不要附屬成道，一直於地獄潛修，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踏入第五步大神通，靠着自己修爲完善的大神通。
不過這麼大的變故，如藏肯定也是到場的。
如藏看向那位高大身影，隱約覺得有些熟悉。莫說是如藏了，許多地府的老人看‘他’都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就像是老天爺一樣。
可是氣息顯然有很大的差別，那大道散發出的靈機應該沒有錯漏之說。
當然，以老天爺的實力想要隱藏自己還是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因此他們都有些不敢認。
如藏輕嘆一聲，近四千年光陰流轉，他已是三花聚頂的大道君，只要放下執念附屬成帝便可步入大神通，只不過他依然不甘，他向天下承諾過：‘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也向巫融許諾過，要鎮壓地獄一世，以此穩固地府的根基。
東方鬼帝冷哼道：“爾等要篡逆？！”
遁一走在衆人之前，昂首道：“非是篡逆，而是求證。”
“求證什麼？”
“求證老天爺到底被你們弄到何方！”
兇間尊也來了脾氣，古帝神識鎖住宇宙。
這麼多年過去，都說老天爺在閉關，可是他們一次都沒有見過，曾經融入地府的十族本來就是巨大的勢力，再有東嶽的支持，地府已經快要沒有他們的位置。
附屬成帝是會被打落的，也就是說位置在那裡，哪一位大道君都可以藉此登上大神通。
或許要不來多久，他們這些曾經的老臣，一個個都要被拔除。
本來衆人覺得他們勢大，避讓也無妨，可是十族和東嶽變本加厲，東嶽的公主做了太后，東嶽的王子做了天子，他們能忍。
畢竟是巫融的道侶、孩子。
反正只要老天爺不倒他們也的地位就是穩固的。
漸漸的，地府開始變味了。
曾經散去的十族像是藉着地府化生。
或許用不了多久，地府就再也沒有他們的位置。
等他們想要尋找老天爺的時候，忽然發現連老天爺也失蹤了，這一下子就讓衆人恐慌起來。
現在坐在陰天子寶座的是巫融血脈不假，可是沒有執掌尊魂幡的陰天子怎麼能算是真正的地府之主。
起初衆人都以爲是老天爺使用太多力量從而消失，可是緊接着他們就發現地府依舊運轉，他們的附屬果位也不曾跌落，這就說明老天爺只是失蹤，而不是如其他使用力量的大神通一樣消失不見。
“胡言亂語！”
“爾等大神通都不知道事情，一個三花聚頂的小輩就能知道？！”東方鬼帝頂運法力，手持帝兵。
遁一凜然不懼，淡笑一聲：“我們或許不知道老天爺在哪裡，‘他’一定能看到。”
“他是何人？”
“我叫塗山驚鴻。”
黑紅法袍的修士沙啞開口。
微微頷首。
一雙紫色重瞳輪轉不休。
法力涌動間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塗山驚鴻身後。
瀑布般的赤色狂發倒懸舞動。
斜指青天的雙角閃爍黑紫色的神芒。
青面獠牙。
天淵帝眸沒有絲毫的情緒。
“老天爺！”
衆人驚呼出聲。
這分明是‘活生生’的塗山君。
不僅氣息相似就靈機也是完全一致，就像是陰天鬼帝再一次從衆人的記憶中走了出來，站在森羅殿上。
“老天爺回來了！”餘神激動上前。
如藏菩薩也面露驚訝。
沒想到他們苦苦尋找的老天爺如今就在面前。
“不對。”
遁一看出問題，搖頭道：“這不是真的老天爺！”
少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