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杯最終出乎意料的以一勝一無勝負爲結局,落下了帷幕,這場比賽,也成了許多人註定一生都難以忘記的記憶。
雖然比賽已經結束了好幾天,但街邊大街小巷的棋館裡,依舊能看到許多人圍在一起,覆盤着這兩盤棋中雙方的每一手,對這場比賽津津樂道。
“俞邵這一盤棋真的太帥了,厚薄逆轉,顛覆了千年的圍棋理念。”
“第一盤棋嗎?確實,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渾身燥熱呢。”
“第二盤棋更精彩好吧?俞邵、蘇以明都會發揮出了超絕的水平,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終激戰成和!簡直封神!”
“好期待他們在世界賽的表現,有他們兩個後起之秀,還有莊未生、孔梓……今年我們世界賽上,一定能拿到好成績!”
“蘇以明和俞邵這兩盤棋,真是你死我活哦,我看的時候生怕他們下完打起來。”
“看了這場比賽,突然感覺其他比賽有些索然無味了,我現在只期待他們的下一次交手。”
“……”
馬正宇從一間街邊棋館外路過,聽到棋館內遙遙傳出來的熱議聲,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
“這場比賽,真是舉辦對了,沒想到竟然造成了這麼大的轟動。”
對於自己一手推動的雙子杯,馬正宇心裡有些得意。
“如今大家不禁對即將到來的世界賽信心滿滿,還起了一股圍棋熱,據小丁說,這幾天各大圍棋社,報名學棋的孩子數量飆漲。”
“未來可期!”
馬正宇懷着舒暢的心情,哼着小曲,很快便走到了南部棋院門口。
他走進棋院大廳,通過長廊,終於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躺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舒服的發出了一聲獨屬於中年人的呻吟。
“咚咚。”
馬正宇剛剛坐下沒多久,敲門聲突然響起。
馬正宇頓時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請進。”
“馬主席,早。”
很快,一個棋院的工作人員便推開門走了進來,一邊打招呼,一邊將手上的文件向馬正宇遞去,開口道:“這是目前各國報名參加鳳凰杯的棋手,您過目一下。”
“行。”
馬正宇點了點頭,接過文件,問道:“這次世界賽,贊助商應該很多吧?”
“嘶,馬主席,何止多啊?”
工作人員倒吸一口冷氣,一臉我受到過驚嚇的樣子,咂舌道:“這次世界賽的贊助費已經定的非常高了,結果贊助商居然還是如過江之鯽,攔都攔不住!”
“特別是咱們國內的那些知名企業,一個個踊躍都有些嚇人了。”
馬正宇淡淡一笑,一副盡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說道:“今年的鳳凰杯,不僅有莊未生老師,還有俞邵和蘇以明,他們當然捨得下血本贊助了。”
“我也很期待他們在世界賽上的表現,我是蘇以明的鐵桿粉絲。”工作人員笑了笑,說道。
“哦?”
馬正宇來了興趣,笑着問道:“爲什麼不是俞邵的粉絲?”
“個人喜好的棋風不同,很正常,俞邵的計算深遠,善於捕捉對手心裡,往往在複雜多變的盤面下,以詭譎顛覆的手段將對手擊潰。”
工作人員道:“他的很多棋是非常過分的,在我看來,就像是邪派的絕世高手。”
“但是,蘇以明的棋就不一樣。”
說到這裡,工作人員笑了笑,有些神往道:“他的棋充滿了力量和血性,不出奇招,不以鬼手,又深諳兵法之道,棋風堂堂正正,又見韜略,於渺無形處隱肅殺之機。”
“他們的爭鬥,在我看來,就像是正邪之爭。”
聞言,馬正宇忍不住笑着調侃道:“你這話要是讓丁歡聽到了,他恐怕要跟你大戰三百回合,他是俞邵的鐵桿粉絲。”
“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嘛。”工作人員笑了笑,滿不在乎的說道。
二人又閒聊了幾句,工作人員才終於告別,轉身離開了馬正宇的辦公室。
工作人員走後,馬正宇這才終於翻開鳳凰杯的報名名單看了起來。
很快,馬正宇就在名單上看到了許多熟悉的名字,這些他所熟悉的名字的背後,幾乎都曾撼動過棋壇,締造過傳奇。
其中,讓他感到陌生的名字也有,但是總體來看,並不算多。
“不知不覺,他們都走到這一步了啊。”
馬正宇不由有些感慨,他去年是圍棋定段賽的總裁判長,那時發生的一幕幕,似乎猶在眼前。
如今一年過去,俞邵和蘇以明竟然雙雙殺盡世界賽,並且成了備受矚目的新星,各自擁有各自的忠實擁躉,確實讓人感慨頗多。
“不過,這名單上的名字,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世界賽,註定不會是一場輕鬆的戰役。”
馬正宇望着手上名單的名字,臉上的笑容開始逐漸收斂。
今年連續拿下兩大美國頭銜的新人王,橫掃了北美棋壇,被譽爲“救世主”的安德十段!
在日本保持五年七段以上勝率最高的藤原基碁聖!
連續兩年世界賽創下了外戰不敗記錄,有朝韓猛虎之稱的姜漢恩九段!
在世界賽上,對陣中國頂尖棋手勝率極高,曾讓無數中國棋手灑血於棋盤之上,素有華夏苦手之稱的石田紀雄王座!
有“圍棋界的巴巴羅薩”之美譽,同時持有德國五大頭銜,並在歐洲圍棋聯賽拿過四次冠軍,曾在世界賽以黑馬之姿,先後擊敗莊未生、安弘石,拿下了那一屆世界冠軍的韓斯大師!
東山薰的老師,曾三番五次與安弘石鬥力,無數次將安弘石逼入絕境,雖然沒獲得過一次世界冠軍,卻被稱爲“無冕的冠軍”的木村吾十段!
……
這些充滿故事與傳奇的名字,這些圍棋界的風雲人物,全部列於名單之上,讓馬正宇都感覺手上的報名名單似乎都變得沉重了幾分。
要知道,鳳凰杯纔剛剛開放報名而已,可以料見不久之後,報名的人數還要激增,那些曾閃耀於圍棋史的名字,將齊聚於鳳凰杯之上。
當鳳凰杯開始之時,必將是羣星閃耀之時!
“風起雲涌啊……”
“我國棋壇的總體水準,雖然位列世界前三,頂尖棋手也並不少,但是,世界賽的競爭實在太過激烈,容錯率又太低。”
想到這裡,馬正宇不禁長吐一口氣:“除了莊未生老師以外,我們確實已經很久沒拿到好成績了。”
咚咚咚。
就在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
馬正宇定了定神,將鳳凰杯報名名單放在追上,開口道:“請進。”
很快,一個戴着眼鏡的工作人員便推門走了進來,走到馬正宇的辦公桌前,遞上來一份文件,說道:“馬主席,這是我們賽區今年定段成功的職業初段的名單,另外薪火戰需要加緊安排了。”
“薪火戰?”聽到這話,馬正宇不禁拍了拍腦袋,說道:“之前光顧着忙雙子杯了,這事兒都差點忘記了,我馬上來安排。”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將文件交給馬正宇後,便匆匆轉身離開。
馬正宇打開紙質文件,抽出其中的職業初段名單,目光從上而下一掃而過,目光最終定格在莊飛的名字之上。
“莊飛這小子,終於定上段了啊?”
馬正宇嘴角不禁上揚,不禁想起了一年前那場圍棋定段賽。
“莊飛這小子輸給俞邵,那時候心態崩的……不過,現在他估計對此也沒什麼想法了。”
馬正宇笑了笑,從追上拿起中性筆,在莊飛名字後面,寫下了“莊未”兩個字,正準備寫“生”字之時,似乎想到什麼,筆尖突然頓住。
馬正宇目光又掃向名單上其他名字,很快,目光就鎖定在了此次南部賽區圍棋定段賽的第二名身上——
何漁。
“何漁,好像是天地道場出來的衝段少年吧?”
馬正宇陷入了沉吟。
片刻後,馬正宇拿起手機,撥通了莊未生的電話。
……
……
一個小時後。
俞邵家。
“我薪火戰的搭檔是何漁?”
聽到電話那頭馬正宇的話,俞邵微微一怔,問道:“我記得今年我們南部賽區,沒有業餘棋手定段成功吧?”
在得知按照規定,自己可能要參加薪火戰後,俞邵就立刻查詢了相關信息。
確實,棋手拿到頭銜的第一年,是需要參加薪火戰的,但前提是出現了業餘棋手的情況下。
否則人家本身有老師和師兄,自然更願意讓老師或者師兄領自己打職業賽場的第一戰,而非一個陌生人。
而今年南部賽區定段成功的棋手,沒有一個是業餘棋手出身。
俞邵本來都鬆了口氣,覺得薪火戰應該沒自己什麼事情了,結果馬正宇就打電話過來了。
“何漁的老師是已經退役的白宿錢八段,而他們道場,唯一一個九段的師兄,是孔俊軒九段,最近戰績並不理想,而且他嫌麻煩。”
電話那頭的馬正宇輕咳兩聲,解釋道:“我問何漁願不願意讓你當他在薪火戰上的搭檔,他立馬就同意了。”
師兄嫌帶師弟打個薪火戰都覺得麻煩?
俞邵有點懵,這道場的關係有這麼冰冷嗎?
“俞邵,雖然你還年輕,但是,你已經是頭銜持有者了,身爲七大頭銜持有者之一,身爲國手,你必須肩負起接迎後來者的責任。”
馬正宇義正言辭的說道。
“那行吧。”
俞邵知道這薪火戰自己是躲不過了,只能答應下來,然後又隨口問道:“那我的對手是誰?對手的搭檔呢?”
“……”
聽到俞邵這話,電話那頭,馬正宇突然不說話了。
“喂?”
俞邵有點奇怪,喂了一聲,問道:“聽得到嗎?信號不好?”
“咳咳咳。”
電話那頭,馬正宇咳嗽了兩聲,回答道:“聽得到,你薪火戰的對手是……莊飛。”
得到這個回答,俞邵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居然一時間不覺得有多麼意外,畢竟薪火戰的對手是由棋院方面安排,而棋院方面,肯定是噱頭怎麼大怎麼安排。
“然後,莊飛的搭檔是……”
馬正宇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蘇以明。”
俞邵徹底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的問道:“蘇以明?不是莊未生老師嗎?”
“是的,莊未生老師臨時有事,所以,只能由蘇以明來搭檔了。”馬正宇語氣有些心虛,但還是強撐着說道。
自己兒子成爲了職業棋手,當爹的馬上帶兒子打薪火戰,這個關頭還能有事?
馬正宇這話俞邵一點兒也不信,他懷疑馬正宇是故意的,但是他沒有證據。
聽到電話那頭俞邵長久的沉默,馬正宇立刻道:“總之,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後天來參加薪火戰就好。”
“而且,對手是莊飛和蘇以明,不是更好嗎?如果是莊飛和莊未生老師,你一點贏的機會都沒有,這次是真的絕對不可能贏!”
俞邵頓時語塞,有些無從反駁。
確實,如果薪火戰上,自己的對手是莊飛,而莊飛的搭檔是莊未生,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勝率渺茫。
畢竟人家是父子,有句話說的好,上陣父子兵,父子齊上陣天然有加成。
更何況,還有一句話知子莫若父,莊飛一撅屁股莊未生怕是就知道莊飛要放什麼屁,這種雙人戰,如果搭檔不夠給力,自己怕是要被打成麻瓜。
“馬主席,我其實就想知道,你是怎麼跟莊未生老師說的,讓他願意讓蘇以明,來當莊飛的搭檔的……”
俞邵幽幽開口道。
馬正宇連忙忙開口道:“我沒有,莊未生老師臨時有事,所以——”
聽到電話那頭,馬正宇還想狡辯,俞邵再次開口,幽幽的喊了一聲馬正宇的名字:“馬主席……”
“咳咳。”
馬正宇輕咳兩聲,終於如實說道:“我說,一個棋士應該獨當一面,而不是被庇護在父親的身後。”
“一個棋手邁出進入職業棋壇的第一步,可以由任何人在前方帶領,但是那個人,唯獨不該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