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班醫生有些猶豫。
腰穿這個操作，本來就有一定的難度。
它需要在腰2至骶1（以腰3-4爲主）椎間隙進行穿刺，準確的穿破硬脊膜，達蛛網膜下腔。
只有這樣，才能放出腦脊液。
而想要找到兩個椎體的間隙，並準確進針，不僅需要醫生的手法和手感，也需要患者的配合。
因爲正常的姿勢下，椎體跟椎體之間就像是疊瓦片一樣，一層貼着一層。
只有患者側臥，雙手抱膝，像是“抱冬瓜”一樣，盡力屈背，才能讓椎體之間的間隙暴露出來。
同時還需要患者保持安靜，保持放鬆，緊繃的肌肉一樣會影響進針。
這個操作算是四大穿刺裡跟胸穿一樣危險的操作了。
都是屬於萬一技術不行，會影響到患者生命安全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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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來說，實習生是不配做這種操作的。
所以主班醫生根本都沒有跟自己的兩個實習同學說話。
用膝蓋想，都知道他們倆不行！
就算是經驗有素的在職醫生，因爲體位沒有擺好，或者手感不對，一做做半天的情況也經常發生。
更何況，現在這個病人......
他在扭動。
他還在唱歌......
本就困難的操作，在這種情況下雪上加霜。
主班醫生心中很是糾結，不由得看向張天陽，試探性的開口。
“要不，你來？”
他身爲急診科的醫生，其實很少會遇到需要自己做腰穿的情況。
畢竟這種操作，在血液科和神經內科會比較常見，但是對於急診科來說，並不算是常規操作。
要是來個正常的病人，他還有點信心能做下來。
可這個病人......
他艱難的把自己的視線從患者內褲上的小黃雞上移開，然後充滿期盼的看向張天陽。
張天陽看了看主班醫生，決定說實話。
“我會倒是會，但是老師，我現在還是實習生。”
張天陽其實很注重這一點。
作爲實習醫生，他不能自己獨立下診斷，不能獨立開醫囑。
這就是爲什麼，鄭華亮和陳醫生明明已經淪落成爲了兩隻鹹魚，卻還是要幫着張天陽看一眼他的處理，然後點頭的原因。
這也是爲什麼，其實這個病人張天陽自己就能處理，但是做每個判斷之前都要跟主班醫生知會一聲的原因。
氣管插管他可以做，腹穿骨穿他也可以做，而且其他實習生也能做。
但是腰穿，雖然他覺得自己能做，還是要事先說清楚。
果然，主班醫生猶豫了。
現在他最大，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他是要負責的！
於是，期盼的目光漸漸轉向了旁邊的林可安。
這個女醫生，看起來也很靠譜的，說不定她可以？
“你是......”
林可安揚起了跟張天陽一樣的笑。
“我也是實習生。”
主班醫生感受到了一瞬間的窒息感。
一方面，是對於這兩個實習生竟然可以如此老練，如此可靠的驚訝。
另一方面，是對這兩個這麼可靠的白大褂竟然只是實習生的震驚。
說起來好像有些矛盾。
但是此時此刻，主班醫生還就是這麼想的。
於是，不由自主的，他保持着眉頭緊鎖的姿勢，陷入了僵持。
最後，他還是鬆了口。
“行吧，那我來。你們幫我按着點。”
趕鴨子上架一樣的接受了任務，主班醫生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看這個患者的樣子，腰穿，難啊！
可不過一晃神的功夫，面前突然就多了一個鐵架子，上面擺滿了工具。
主班醫生一眼掃過去。
“腰穿包，無菌手套，注射器，紗布，安爾碘......”
“你們什麼時候準備的？”
張天陽聳聳肩，而旁邊，林可安揚了揚手裡剛剛拿到的利多卡因。
自從判斷患者要做腰穿開始，變態張和學霸安就已經開始默默的準備物品了。
現在，不過是把之前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罷了。
“擺體位吧！”
東西備好，張天陽很自然的開口下命令。
林可安很自然的應了一聲，轉到了患者的另一邊。
兩隻小白貓也很自然的上來幫忙。
主班醫生還沉浸在一轉眼所有東西都準備好的“魔術”當中，再一扭頭，體位也差不多擺好了。
患者的身體條件很柔軟，按理說抱膝的姿勢會很輕鬆。
可現在他極度亢奮，下意識的跟外界的刺激反着來。
所以這個抱膝位，是建立在四個人八隻手，外加約束帶強制性的基礎上的。
就算是這樣，患者依舊在不停的扭動。
可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態了。
張天陽和林可安兵分兩路。
那邊，林可安雙手按着患者的肩膀，試圖像哄小孩一樣哄患者安靜下來。
這邊，張天陽在主班醫生旁邊站定，很快擺好了做操作需要的椅子和鐵臺子。
然後張天陽先站在操作位，一隻手撫上患者的背部，準備定位。
他很快找到了髂嵴連線與後正中線的交會處，拇指按下，感受着脊柱的輪廓，找到了兩塊堅硬中間的那部分柔軟。
就是這裡了。
指甲掐下，在預定穿刺點掐出了一個十字。
“老師，您看看？”
主班醫生愣愣的應了一聲，在張天陽的要求下也摸了上去。
位置沒錯，手感沒錯，就是這裡。
他下意識的看了張天陽一眼。
張天陽很自然的衝他點點頭，“那開始吧？”
一瞬間，主班醫生竟然感覺自己回到了當初，還是小萌新的時候。
恍恍惚惚，好像有種上級醫生帶着自己做腰穿的感覺。
主班醫生沒有迴應，張天陽就當他默許了。
走到跟主班醫生隔了一個鐵臺子的位置站定，他開始準備物品。
雙手一錯，腰穿包被撕開。
捏着裡面那層包裹的外壁，將腰穿包攤開。
然後開安爾碘，倒入。
開注射器，倒入。
準備利多卡因，查看標籤，但暫時未開。
一副7.5號的未開封無菌手套遞到了有些發愣的主班醫生手上。
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主班醫生頓了兩秒。
實在是張天陽這一頓大投喂術的輸出，讓他愈發的感覺，張天陽是上級醫生，而自己纔是實習生！
定了定神，主班醫生眼神漸漸變得堅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