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已經做完手術將要出院的病人自然沒什麼好說的。
問完病史，直接補上就行。
三個即將要做手術的，張天陽就比較上心了。
週二需要做手術的病人是28牀，青年男性，入院診斷是多發尿路結石。
張天陽瀏覽過他入院後的X片，主要是膀胱裡有一大塊白的的東西，然後是左腎裡頭有些小結石的影子，其他地方還有些零零星星的小白點。
看片子的時候，張天陽頗有種看到了“結石窩”的既視感。
“醫生好。”
“醫生早啊。”
病房裡的病人們自發的跟張天陽打了招呼，看起來都還挺輕鬆的，沒有內科病房裡常年縈繞着的那股子壓抑的氣息。
這倒是讓張天陽有些嘖嘖稱奇。
“28牀，李......月半。”
張天陽走到了病人牀頭，叫了對方的名字，突然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誒，在的！”
躺在病牀上正在開團的李月半瞬間拋棄了隊友，趕緊支起了身子，看到張天陽的瞬間不由得一愣。
“誒，醫生，你是......”
李月半的嘴巴漸漸張大，面前這個醫生沒有帶口罩，看上去有些面生，但卻莫名的讓他想起了自己幾周前在急診科見過的一位醫生。
嚴格的說起來，對方似乎還“救”過自己一命。
只是後來有心再去找的時候，沒有找到人。
不會吧？
兜兜轉轉在泌尿外科重逢了？
但是那位是急診科的醫生啊！
“嗯，我是你新的管牀醫生，你明天要做手術了，我再來覈對一遍病史。”
跟病人交流是有技巧的。
像是這種已經問過一遍病史的病人，要是沒有給出理由，上來就再問一遍的話，很容易讓病人覺得厭煩。
甚至會產生“你這個醫院怎麼回事？怎麼問過一遍的東西還要再問一遍？管理是不是有問題？”等等的質疑。
所以張天陽隨手就扯了個謊。
“誒，好的，醫生你問。”
病人的態度出乎意料的好，張天陽下意識的多看了他兩眼。
圓滾滾的身材，雙眼有些小，但是挺有神的。
這時候正端正的坐在牀上，認真的等待詢問，看向自己的眼神裡還透着一絲絲複雜......
“可以把你的疾病進展過程從頭說一遍嗎？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到哪裡不舒服，不對勁了。”
“嗯，就是大概一個月之前，我開始有點血尿，然後有一天加班的時候突然感覺肚子左邊疼，忍了一下午，痛的冷汗直冒，好像血壓還降了，後來來的咱們醫院的急診科......”
“誒？”
張天陽聽着聽着，終於覺得不對了。
“你是不是在急診科痛休克了？”
“誒！對！對的，醫生你果然是那位......”
張天陽有些驚訝，李月半就是驚喜了。
沒想到竟然在泌尿外科找到了救命恩人，這下子給他興奮的。
拉着張天陽就是一通聊，事無鉅細的給他說自己的病情發展。
原來當時他從急診科出院之後，馬上就掛了泌尿外科的號，也很快進行了體外激光碎石，小便的時候也看到了一些細小碎石的排出，身體很是舒服了一陣。
但這哥們很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結石好了之後，竟然無視了醫生“多喝水多運動”的囑咐，又開始了沒日沒夜伏在電腦前的加班。
然後，他就又中招了。
各種尿中帶血，尿路中斷，腰部偶爾絞痛都來了。
拍片一看，哦豁，結石都成窩了，膀胱裡頭還有一個大的。
再次進行了體外超聲碎石，但膀胱裡那個結石直徑足足有兩三釐米，愣是沒碎動。
不得已，只能入院手術了。
張天陽一邊聽一邊記，臉上保持着禮貌的微笑。
掩飾着自己想要笑出聲的衝動。
這哥們還真是......
害。
而在最初見到自己救命恩人的激動勁頭過去之後，李月半也終於覺得不好意思了。
他眼神有些躲閃，胖乎乎的身軀也有些扭動。
“那什麼，醫生，明天我的手術你也會上嗎？”
張天陽點點頭，“會的。”
孟師兄之前有給他介紹，這個醫療小組的規矩就是，誰的病人誰上手術。
所以既然李月半分給他了，他多半是要去的。
“那可太好了。”
李月半小哥這會又顯得很開心了。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張天陽眨眨眼，默默的嚥下了那句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可不一定”。
兩人相視微笑。
各懷鬼胎。
......
週四手術的有兩個病人。
一個是48牀的小孩，年紀很小，纔剛剛兩歲不到三歲的樣子。
診斷裡記錄的是“鞘膜積液”。
張天陽去看的時候，患病的小孩子被媽媽帶出去了，不在病房，孩子爸爸倒是在，給張天陽大概複述了一下病情。
孩子剛出生不久的時候家長就發現了，他的兩個蛋蛋似乎左右不一樣大。
右邊的稍微大一點，而且看着有些透明，裡面似乎有液體的樣子。
張天陽瞬間腦海裡就有了畫面。
聽起來像是典型的先天性因素引起的小兒鞘膜積液，也算是小兒泌尿外科的常見病了。
中醫裡頭，這個病又稱爲水疝。
通俗點說，就是液體去了不該去的地方，然後撐出了一個大水泡一樣的東西。
兩個家長當時就帶着孩子看了泌尿外科，得到的回答是：“很正常，很多小男孩剛出生都會這樣，一般會隨着長大自己長好，先觀察幾個月，如果一直都是這樣再來檢查。”
這一等，就等到了兩歲。
雖然蛋蛋裡的液體越來越飽滿，但是小孩子本身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所以家長也都忽略了過去，一直到現在纔來複查。
按理說張天陽是要給小病人做一個查體的，但是現在患者不在，只能下午再來。
最後一個需要做手術的病人不在7樓的普通病房，而在高大上的僑科。
張天陽去找，也沒看見人。
只能再次回到辦公室，把能補的病程先給補了。
不得不說，孟師兄欠的病歷實在是太多了。
就連張天陽這種“老油條”，補完病歷都已經過了下班的點。
但是反過來想想，整整19個病人，全都是孟師兄一個人在負責。
能夠不亂套，已經說明他的牛逼了。
說來說去，就是病人太多，醫生太少。
張天陽搖頭嘆息，脫衣下班。
下午兩點五十再次回到泌尿外科的時候，他才從早上“瘋狂補病歷”的餘韻中緩了過來。
然後，想着孟師兄早上說過的，“帶你們去看點好玩的東西”，張天陽不由得有些期待。
孫羽也提前到了辦公室，正在兢兢業業的繼續補病歷。
眼看張天陽也來了，就衝他打了聲招呼。
談起等會要去看的東西，孫羽眼裡滿是好奇和期待，張天陽則有些期待她得知真相之後的反應。
兩人相視一笑。
又是各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