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楓眯眼和藹地笑看季恩，藉着暗黃的燈光，照出了柔和的面色，他沒有回答季恩的問題。
然而他的內心十分的不淡定。
季恩是他助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季恩雖然頭腦簡單做事粗心，但是有一張特別戳他心思的嘴巴。
很多東西大家心裡都有個自己的判斷，但是能不能說都有個數，而季恩，像是沒有這個“不能說”的概念一樣，他不想聽見什麼，季恩就偏偏說什麼……
溫子宸開口問道：“尹前輩是指？”
季恩很積極地回答，“是尹楓啊。”怕溫子宸不知道還提醒道：“那個前幾天胃病突發過世的國民男神尹楓。”
內芯是尹楓外殼是尹時的尹楓本人：“……”不是胃病發作是他殺啊他殺！
溫子宸有些詫異地看着季恩，“你是他助理？”
“以前是的，現在去影后夏馨身邊了。”
尹楓一冷颼颼地眼神刮過季恩的臉，“……”虧你還說你是我的老婆粉，跑到仇人的身後跑腿你都沒發現真的是愚蠢！
季恩被尹楓瞪的莫名其妙，最終只能歸咎爲尹楓在嫉妒，立馬正色道：“我可沒染指你的女神夏天后，一根手指頭都沒敢碰！”
尹楓：“……”啊呸！女神？隨便你染指！
那就是個女神經病。
季恩託着下巴有些鬱悶地說道：“說起來我一直以爲夏馨前輩是個溫柔大方的人，但……做了她助理才知道，她高冷得很，相處一個月了，愣是沒說上幾句話……”
尹楓冷聲道：“這是好事。”
季恩：“……？以前天天聽你念叨小冰哪裡哪裡好，結果是個十足的渣女加花瓶，還聽你念叨夏馨哪裡哪裡溫柔可愛，結果是個高冷高智商的大小姐，所以我說啊，你眼神十分有問題……”
尹楓未抿了一小口葡萄酒，“沒錯。”
季恩：“……”現在腦子也出問題了。
溫子宸手指纏繞着高腳杯的杯柱，輕輕搖晃，看着杯中鮮紅的液體，聽着季恩和尹楓的對話，淡淡地瞥了眼尹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尹楓似有所感，偏頭看向溫子宸，忽然發覺溫子宸沒怎麼說話，從臉上看……興致似乎不大高。
畢竟在溫子宸家做客，忽略主人家自己聊的開心似乎不太好，更何況，溫子宸似乎是比較重視禮儀修養的人，也許在溫子宸這裡有飯桌上不談雜事的規矩呢？
還是要“入鄉隨俗”的。
尹楓舉起酒杯對溫子宸笑道：“溫先生，這葡萄酒味道十分不錯。”
溫子宸看出尹楓的意思，輕輕碰了碰杯，小酌一口，淡笑道：“喜歡就好。”
季恩撓了撓後腦勺，看着兩個人如此優雅斯文的姿態，又看了看自己搜刮盤中美食的超然速度，莫名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說道：“溫先生別介意，我說話說着說着就停不下來了。”
溫子宸回道：“其實你們說的話題我很感興趣的，對於尹楓的去世，我也感到可惜。”
尹楓：“……”如果不要被我知道在我被一刀捅死之前你在現場見死不救的畫面也許這句話會更有說服力。
和溫子宸相處這麼久，他已經確認了溫子宸絕對是那天問他死沒死的那個惡劣男人。
但是……看在溫子宸是他上司的份上，看在他目前需要溫子宸一句話就可以回溫氏娛樂公司的份上，他暫時放下這點不爽。
作爲一個事業至上的成功者，作爲一個能爲未來打算，從長遠利益出發辦事的智慧型男人，他要有足夠的忍耐力和熱情去和溫子宸打好關係，這是他能否重頭再來的關鍵之一。
季恩眼神一亮，“溫先生也是尹前輩的粉絲？”
溫子宸緩緩說道：“我平時不怎麼關注娛樂圈，但是在《不歸人》中他的表現令我十分驚訝，這才注意到這位演員，而後回頭去看了有關他的所有影視作品，發現他十分優秀。”
“是啊是啊！”季恩很高興有人誇尹前輩，對溫子宸的好感刷刷刷地往上飆，話嘮模式不由自主的開啓，
“《不歸人》那部劇的主角簡直是量身爲尹前輩制定的一樣，當初溫前輩啊、夏天后啊、淮沙影帝以及周絡大明星都來試境，尹前輩最後一個上，幾分鐘不到導演就定下了尹前輩，那個娛樂圈裡出了名嚴苛鐵面的導演跳過影帝影后那些大咖級演員選了尹前輩，這簡直就是娛樂圈今年來的奇蹟之一啊……”
尹楓從季恩口裡聽見自己的榮譽事蹟，低頭小酌一口葡萄酒，十分悠閒自得，還有幾分飄飄然。
哼哼，周絡還有溫澤那傢伙那時候可羨慕他了，因爲他拿下《不歸人》相當於拿下了下一任影帝頭銜。
溫子宸聽得認真，喃喃道：“是啊，他很優秀，天生的演員，從他對待工作的態度和處理事情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他的爲人了。”
季恩眨了眨眼，“溫先生其實就是尹前輩的粉絲啊粉絲。”
尹楓瞥了眼溫子宸眸中流轉的溫柔，莫名覺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季恩想起了什麼，笑道：“是咧，不過尹前輩不僅僅演技出衆哦，他爲了《不歸人》這部劇的主角，他多次去找導演瞭解導演對角色的理解，也去揣測導演對出演這部劇男主角的演員的要求，然後盡一切能力去調整他自己的狀態，嚐嚐整夜整夜的看劇本和對着鏡子揣摩角色……”
“咳咳咳——”尹楓輕咳了一聲，試圖打斷季恩的話，然而季恩只停了一下下，便繼續滔滔不絕的賣了尹楓。
尹楓：“……”喂喂喂！夠了啊你！
你再說下去就賣隊友了啊你！
你只用在我的粉絲面前塑立我男神一般只可遠觀不可褻瀆的形象就好了！
那些背後的心酸史麻煩你咽在肚子裡爛一輩子好嗎？！
季恩聽不見尹楓的內心吶喊，耳根子都紅了，還在倒酒喝，邊喝邊說，“還有啊，雖然尹前輩在粉絲面前斯文儒雅，弄得粉絲多說一句話都不敢，但是尹前輩其實又可愛又傲嬌……”
溫子宸有些詫異，可愛？傲嬌？
尹楓眯眼盯着季恩幾乎是灌進去的葡萄酒，捏酒杯柱的手指微微收緊，笑容即將維持不住：“……”
過分了啊季恩！
快把你手裡的葡萄酒放下！
季恩越喝越高興，整個人幾乎趴在桌子上，眼睛快趴下去了嘴巴還沒肯停下來，伸手去抓酒瓶子，尹楓機智地以季恩喝太多了爲藉口把酒瓶收在身邊，季恩沒抓到似乎有點着急了，爪子亂摸。
溫子宸倒了一杯葡萄酒遞到季恩手邊，淡淡笑着，“好像很有趣……”他試圖引季恩繼續說。
尹楓看着溫子宸笑眯眯地算計模樣，嘴角抽了抽，“……”喂喂！董事長你在幹什麼？這有辱你斯文正直的形象啊！
季恩猛地一拍桌，道：“你別看尹楓好像很善良完美，他這個人……這個人壞着呢，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爲了達到娛樂圈的最高點，爲此他儘可能的利用着身邊每一個人的價值，他……就連他自己他也不放過！嗝……嗝……他……”季恩趴在桌子上，神志不清。
溫子宸聽着季恩對尹楓的評價，墨色的眸深淺不清，神色不明。
尹楓上前去扶住他，對溫子宸努力地扯出一個帶歉意笑容道：“溫先生，抱歉抱歉，我這個朋友一喝起酒來就胡說八道，別放在心上，我帶他回去了，十分感謝今天的款待，改日我再招待你。”
尹楓有些粗暴的把季恩從座位上拉起來，他看着季恩，想把季恩就地活埋的心都有了，這個季恩真的是他的粉絲嗎？
黑粉吧黑粉！！
連敬稱都不用了！！
把他尹楓說得跟個僞君子一樣！
僞君子就僞君子吧，能別在粉絲面前說出來嘛……
他一沒放火二沒殺人，愛怎麼算計就怎麼算計，再說了，他是不是僞君子，你季恩早就失業了！！
季恩抱住尹楓，吧唧吧唧了下嘴巴，眯着眼睛看着尹楓。
尹楓看見季恩的臉就像打，忍着不耐，輕輕拍了拍季恩的背說道：“喂，你醒醒，我們回去了。”
季恩呆呆看着尹楓。
尹楓：“……”不是喝傻了吧？
季恩忽然抱住尹楓大哭，像個孩子一個喊着：“尹前輩！尹前輩！”
尹楓愣住。
季恩：“你怎麼就走了？辛苦了這麼久才走到這個位置，你還沒得到你要的獎……我還沒看見你偷偷抱着着最佳男演員獎開心，怎麼就……嗚嗚嗚……你白活這麼久了，如果你早知道你會死得早，你是不是就不會傻不拉幾的不愛護身體？現在這樣……還不如走捷徑呢……”
尹楓黑着臉，“……”這是在罵他還是在爲他難過？是罵他吧？就是罵他吧？！！
季恩：“那個溫澤……那個歐蘅……都他媽是渣渣！！什麼感情！啊呸！有感情個屁！你死了他們還不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出現在你墓地不過幾分鐘！我……我……嗚嗚嗚……尹前輩……”
尹楓心情複雜至極，“……”這個臭小子！果然是……
季恩咬字不清不楚地說道：“那個溫澤……那個溫澤！我才知道他和前輩原來是——”
尹楓立刻捂住季恩的嘴巴，生怕季恩說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季恩難受地嗚嗚直叫，在溫子宸的注視下，幾乎是託着季恩出了門，氣息不穩地對溫子宸說道“溫……溫先生，晚安！”
回到了家裡，尹楓直接把季恩扔在沙發上，有些脫力地坐在地上，聽着季恩罵罵咧咧的聲音，有些頭疼。
起身去冰箱，看見啤酒，毫不猶豫地開蓋就灌了一口。
深呼吸了一口，覺得喉嚨舒服，胃也舒服，心情稍微也好了一點點。
今天真的是糟糕的一天。
季恩似乎還沒說夠，大喊大叫道：“我跟你說尹前輩，那個溫澤……那張宴會上你和溫澤夏馨還有周……周絡聊天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前輩……笑得好……好……好難看啊……”
尹楓抓着啤酒，太陽穴青筋直跳，忍無可忍，一啤酒瓶就按在桌子上，震得桌子直晃，怒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把你活埋了！！”
季恩被嚇得抖了抖，下意識得感覺到危險，動了動脖子，沒敢再動嘴巴了，腦袋貼在了沙發旁，結結巴巴地喃喃道：“我……我睡覺……你……你……早安。”
尹楓：“……”
……
溫子宸坐在餐桌前，繼續用着餐，腦中卻莫名閃過剛纔三人吃飯的場景。
季恩的每一句話，尹楓的每個表情，都在他腦子裡一遍遍回放，清晰且放大着，溫子宸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