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驀地,冷維銘開口了,喚出的名字果真是凌寒,而只這一聲,便讓安月方纔在心裡瞬間翻騰的念想全數冷卻下去。
確然,她現在只是凌寒,而不是安月。她也不必揹負這安月與冷維銘之間的恩怨愁緒來壓迫現在的自己。
“什麼都不用說了,你回去吧!”冷維銘掉轉頭,甚至不願再多給“凌寒”一眼。
剛剛纔告誡自己只是“凌寒”,卻還是被冷維銘這種態度刺痛了。原來,她早已習慣冷維銘的寵溺,甚至已經不能習慣他原本的冰冷。
“聽說……”安月終於能夠說出完整的音節,卻還是覺得嗓子發乾,說出來的話也有些不自然。
冷維銘沒有反應,轉頭看向窗外。窗簾拉得很密實,儘管外面陽光四溢,明亮得讓人覺得晃眼,卻被盡數隔絕在外。
室內,有些幽暗,安月看不清楚冷維銘的神情。她甚至依舊站在門邊,忘記了要走過去,平和地坐在病牀邊去勸眼前這個固執的男人。
“聽說你,又疼了……“安月終於把要問的問題完整地問出來。
“沒事,老問題了!”冷維銘淡淡地答,依舊是一副送客的姿態。
接下來,一陣沉默過去。安月侷促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動作那樣笨拙,眼神卻是貪婪地纏在不遠處病牀上的男人臉上,捨不得移開哪怕一絲一毫。
冷維銘卻忽然轉過頭來,毫無意料地,眼神再次相撞。安月心裡一驚,這才慌忙挪開眼神,慌亂間她竟然忘了自己現在是誰。有那麼一刻,她真的忘了。
冷維銘忽然嘆了口氣。
“凌寒,你這是何必呢?”
安月轉眼看他,有些不明所以。什麼何必?他與凌寒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會讓他露出這種神情。
“我想我已經把話說得夠清楚了。你不是她,也永遠不可能是她。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她,即使是你,和她有着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孔的你,也永不可能取代。就像兩片看上去完全一樣
的樹葉,其實,它們是完全不一樣的。而我愛的,永遠都只是那麼一個安月,再無別人,也永遠不會再有別人……”
這一刻,世界安靜了,安月只感覺,整個世界都只有冷維銘的那句話,我愛的,永遠都只有那麼一個安月……
“這話,我想我已經不止說過一次!”冷維銘繼續說着,好似沒有注意到“凌寒”的變化,“你走吧,走的遠遠的,去重新開始你的生活,或者,如果你還是想做殺手,我可以讓你去最好的殺手組織。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遇到那個真正視你如珍寶的人……”
“爲什麼!?”沒等冷維銘說完,安月忽然問出一句,很突然地,有些無望,連聲音都彷彿破碎開來,在空氣裡碎裂成一片片地迴響開來。
冷維銘沒想到,“凌寒”居然會在這時候依然問着這樣的問題,聽起來癡情,實則是有多傻。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終於不再那樣冰冷。因爲,此刻“凌寒”的眼神,實在太像安月,她曾經就是那樣看着他,卻不肯將心裡藏着的秘密告訴他。
“爲什麼……”“凌寒”依舊在問,那樣固執,“安……月,她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嗎?”
冷維銘的神情一滯,轉過頭去,不願意再看她。
半晌,終於再次開口。
“好吧,凌寒,這是最後一次,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樣。確實,她長得並不好看,太瘦,小身板都稱不出二兩肉來,脾氣也不好,有什麼事總是悶在心裡,不肯說出來,腦袋瓜裡還喜歡胡思亂想,最要命的是,還倔強得很,跟頭牛似的,有時候我真覺得頭大,我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遇上她這麼一個千年石雕,真是沒轍了……”
安月咬着脣,沒想到她在他眼裡,竟是如此不堪,儘管她確實就是這副樣子,卻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難受。
“既然這樣,你還說你喜歡她?”好似有些賭氣一般地。
冷維銘卻忽然勾起脣笑了,無奈地搖了搖頭,“凌寒,你會明白的,當你有一天真的愛上一個人,
你的腦子裝着的,全都會是她,再也裝不下其他人。就算她身上全是缺點,就算她再怎麼跟你作對,就算她把你折磨得死去活來,你還是會忍不住要去愛她……或許,這就是宿命,就是劫難。”說到這裡,冷酷的冷維銘,竟然出現了溫暖的神情。
“我曾經不相信,我也曾經掙扎着想要逃開,伸手要把她推開,推到她原來深愛的人身邊去,到頭來,卻發現還是不行,還是忍不住要把她抓回來困在身邊。那時候,我習慣了霸道,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安心留在我身邊,也不知道怎樣表達,或者說,拉不下臉去和她表達什麼,正因爲這樣,我還是傷害了她,傷害到無可挽回……”那一瞬間的溫暖,終於隨着這些有些不愉快的回憶,重新破裂開去。
安月呆呆地聽着,那些記憶的碎片,在冷維銘淡淡的描述中,漸漸拼湊起來,她心底深處那些重重封鎖起來的情緒,也在一步步衝破而出。
“所以……”安月的聲音顫抖着,“所以,你選擇放手,是嗎?”
冷維銘神情一滯,“她……恨我,一定是恨透了我。我曾經因爲自己的霸道自私讓她受了無法彌補的傷害,不想再重蹈覆轍。”
聽完,安月差點沒站穩,輕輕往後退了一步,反手扶住門框才險險站穩。
“可是,她差點害死你,你都忘了嗎?”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問出這句話,她的心也在跟着顫抖,那個她永生都忘記不了的雪夜,那個倒在血泊裡緊握着她手的男人……
透過眼角的餘光,她清楚地看見,冷維銘的手微微動了動,面色也變了變。
好半晌,兩人之間重新回覆沉默。安月以爲他不會回答了,重新調整好情緒,準備轉開話題。
“凌寒!”冷維銘卻在這時候突然又開了聲,語聲平靜,篤定,“你錯了,不是她要害死我……”
安月一怔,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她要害死我,而是,我自己害死了自己。早在愛上她那一刻,原來的冷維銘,就已經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