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她收回視線,低低的道出一個字,“哦。”
不等男人開口阻止,她最後一次念出咒語,然而此時,以她周身半丈範圍之內,竟平地起風,龍捲之勢,狂風大作。
楚堯繃緊了下巴,鳳眸中隱隱含有細碎的晶光,強行阻止的念頭被極力壓下,她說過,施咒的時候,不能打斷她。
申時漸過。
外間屋裡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太傅今日連早朝也未上,太傅夫人更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娘,您能不能別走了?”溫樾煩躁地撓着頭髮。
“幸好沒有聽縣主所言舉辦生辰晚宴,否則指不定被人笑話死。”
“太傅夫人這是何意?”
無塵臉色不太好看地道,“我家王妃肯出手相救,應是大公子的福分纔是。治得好,是我家王妃醫術通天,治不好,那也只能是大公子福分不夠!”
“你……”太傅夫人有些急眼。
“我雖是景王府的奴才,但代表的是王爺的意思。”無塵端的是一副冷笑臉,“太傅夫人有何高見?”
“好你個無塵,竟在我家撒起野來!老子非把你揍出去不可!”溫樾拍案而起,幾欲動手。
無痕劍已出鞘三分,“溫將軍是不把王爺放在眼裡了?還是欺景王府無人?溫家真是好大的膽子,這是藉着大公子的事,存心反了景王府?”
“胡言亂語!”
這話是太傅指着溫樾說的,“你敢動王爺的人?你動一個給老子看看,你若敢動,老子這次絕對把你踹廢了!”
說完又指着太傅夫人道,“婦人之見!多少年了還沒個長進,給老子站到門外去!”
太傅夫人跺跺腳,捏着帕子掩面哭泣,不甘不願地站到了院子裡等着。
溫舒然微有躊躇,身後蘭兒小聲了兩句。
“我去陪陪母親。”
無聊眯着眼看走出去的主僕二人,沉思了半晌才道,“太傅大人無需擔心,不是時辰還沒到嗎?”
溫太傅覺得這個人的聲音非常難聽,故而皺着眉看了她一眼,“你是縣主的婢女?”
無聊扯了扯嘴角,眼眶微熱,說了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都說太傅後院乾淨,半生不納妾,與夫人的感情極好羨煞旁人,所生兩子一女也是手足情深。可爲何在我看來,這溫家小姐冷冰冰的,並不關心兄長,好似與以前不同呢?”
溫太傅面露不滿。
“無聊,不可對太傅放肆!”無塵拉着她的胳膊退到一邊。
溫太傅也是有些生氣的,王爺的貼身侍衛囂張也就罷了,人家代表的是景王府,可你一個小小縣主府的婢女竟也敢對着他的家事指手畫腳,未免太不把他這個太傅放在眼裡!
本來就憋着被無塵無痕囂張架勢生的一肚子氣,這會兒哪裡還能對着一個婢女忍得住。
正欲發作時,裡屋的房門突然開了。
溫榆急匆匆地從屋裡走了出來,“父親!快去請太醫!”
太傅哪裡還能聽到什麼太醫,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幾乎是撲了上去,對着大兒子的雙腿就這麼捏了起來。
“好了?大哥這是好了?”
溫樾也是震驚臉,太傅夫人聞聲衝了進來,老淚縱橫,溫家的人將溫榆圍了起來,那架勢估計都得把他的褲子脫了,一睹爲快才放心。
以至於,他們都直接忽視了溫榆焦急說出口的話。
更直接將裡屋中另外兩人遺忘了。
男人面無表情地抱着女人走了出來,女人很虛弱,腦袋靠在他的懷裡,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微閉着眼,看起來情況很不好。
“姑娘……”
無塵無痕無聊,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王爺,姑娘又沉睡了嗎?”
男人不發一言,懷抱很穩,抱着女人離開。
溫樾從人堆裡出來,剛好看見離去的幾人,大跨步追上腳程慢了些的無聊,拽住她的胳膊。
“那個女人怎麼了?還要王爺抱着走,治個病而已,不會這麼嬌氣吧?”
無聊氣得眼眶都紅了,幾乎是怒吼出聲,“同是一家人這麼久,我怎麼從來沒發現你們竟然是這種狼心狗肺之人!別碰我!”
“什麼一家人?你這個囂張的婢女,敢罵我們狼心狗肺,簡直跟那女人一模一樣……嗷嗷!”
溫樾捂着腳跳了起來,“你敢踩我?”
無聊冷笑,“我呸!你就是個白眼狼!我不踩你我踩誰!”
“無聊!愣着幹什麼!”無塵跑回來拉住她的手,“快回去,姑娘情況不好!”
無聊氣不過,臨走前乘着溫樾不注意,又在他的小腿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腳,這才被無塵拉着跑出了溫府。
兩輛馬車幾乎是以狂奔的速度在街上行駛。
暮色漸深。
了厄已在屋中來回踱步很久,直到小廝小跑而來。
“大師,王爺同縣主回來了!”
小廝領着他來到了縣主府她的住處,天色昏暗了,園子裡站了一干人等。
了厄直覺不好,蹙着眉邁進了屋,隔着屏風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她如何了?”他問。
無聊本來就不喜歡他,現在更是無暇搭理,無痕就更別說了。
無塵嘆了口氣,“神醫在看,我們也不清楚。”
了厄抿了抿脣,往屏風那處走近了兩步,停下。
喬神醫掐着脈捋着白鬍子一臉的凝重之色,然後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又看了看她的舌苔,仔細斟酌了半晌才道,“和之前不同,並非沉睡。姑娘應該是累極,只是有些虛弱,王爺大可安心。”
“多久會醒?”
“睡到自然醒。”
男人坐在牀邊,雙手包裹住她的手,聞言,擡眸,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直把喬神醫看得心裡發怵。
立刻補充,“約、約莫明日,最遲不過晌午。”
“她的眼睛……”
神醫回憶剛纔看到的,充斥着淡紫色雷電的雙眼,脊背寒了寒。
“我從未見過此症狀,姑娘可曾說了什麼?”
男人沉默片刻,“出去罷。”
喬神醫剛要提起藥箱,忽地想到了什麼,徘徊猶豫道,“王爺,姑娘她的脈象……”
男人身子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如何?”
“姑娘雖然虛弱,但脈搏跳動有力,呈珠滾玉盤之勢,即爲滑脈。”
說完,看了一眼男人沒有情緒的眉眼,接着道,“不過,姑娘的舌苔正常,想來並無孕吐反應,應和姑娘的體質有關。但滑脈的原因不止是喜脈,或許因爲月份太小,也或許是因爲姑娘有其他病症同樣會造成滑脈之象……”
“你這是在考驗本王的耐心?”
“敢、敢問王爺,是否知曉姑娘的信事?”
楚堯斂眼,已是心中有數。
她百病不侵百毒不侵,不可能有其他病症,她昨日才說過,她的信事來的晚了。
並且距離雪山之事的確不足一月,她的體質特殊,沒有孕吐反應實在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王爺,我並非擅長孕期之症,若要在很小的月份確診,普天之下唯容大人……”
“出去。”
“啊?”
喬神醫瞅了一眼男人冷若冰霜的臉色,慌亂地提着藥箱,連連告退。
退出屏風後,看到了清風子,面上又震驚又欣喜的。
着實奇怪。
無聊無塵啞嬸等人一擁而上。
“我家小姐怎麼樣了?”
“姑娘有沒有大礙?”
“怎麼看了這麼久?”
“喬老頭你倒是說話啊!”
喬神醫皺着眉頭黑着臉,“別搖了你這個臭小子!姑娘需要休息!”
然後,指了指清風子,面露疑問——什麼情況?
無塵看和尚欣喜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麼猛地變了臉色,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剛剛在裡面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啊。”喬神醫一臉無辜,“不就給姑娘把了個滑脈嗎?”
無痕倒吸了一口涼氣,“你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