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甲頭顱爆開,他嘶聲慘嚎,向後急退。
滾滾精血氣息波動,他崩碎的頭顱,無數碎片在空中蠕動着,一條條極細的血絲相互勾連,拖拽着這些碎片重組成了一顆完整的頭顱。
血光閃爍,裂痕癒合。
巫甲向後急退十里,眉頭正中一枚扭曲的巫印閃爍着森森邪光驟然浮現,好似一顆畸形的眼珠子鑲嵌在他眉心位置。一波一波精煉、凝實,又劇烈震盪的巫魂波動洶涌浩蕩,帶着震耳欲聾的撕裂聲,狠狠向前橫掃而來。
好似一座山當面砸下。
刑天鯉張開雙臂,紫綬道衣一片片紫氣升騰,他任憑巫甲倉促中轟出的巫魂衝擊,正面命中了自己。紫綬道衣循太極之道,陰陽變幻之間,巫甲的巫魂衝擊被消去了七成開外,剩下的兩成多的力道命中刑天鯉,只是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
如微風拂面,刑天鯉只是身形微微一個趔趄,渾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他撫掌讚歎道:“好老頭兒,真是個好老頭兒,你這魂擊之法,很有幾分火候,嘿,差點打破了道爺的皮!”
巫甲面色慘變——他的攻擊,只是差點打破了刑天鯉的皮?
一聲尖嘯,巫甲雙手結印,身邊黑氣瀰漫,伴隨着刺耳的鬼嘯聲,超過千萬白骨森森的兇魂惡鬼在黑氣中突然出現,它們身體一旋,就化爲一個個磷火森森的光團,拖起長達數裡的細細煙尾,直衝刑天鯉撲殺了過來。
刑天鯉大笑,腦海中,三尊邪異內,那尊似佛非佛的邪異被那無垠混沌所化的拈花大手淬鍊,迸濺的大道碎片中,一門邪異非常的‘輪轉菩薩大寂滅咒’被他施展出來。
十八重密佈地獄惡鬼、諸般刑罰浮雕,似真似幻、如實如虛的龐大光輪在刑天鯉身後浮現,伴隨着瘋狂的鬼哭狼嚎聲,光輪逐漸凝實,變成了類似黑銅一般的材質。一尊遍體白骨,骨殖材質宛如明珠寶玉的盤坐菩薩像在光輪核心位置出現,祂張開雙臂,白骨森森的手指微微一翹,就捏了一道古怪的印訣。
虛空中無數團鬼火憑空出現,無邊陰氣瘋狂吹拂,大片扭曲的黑色佛印在空中劇烈震盪。巫甲驚呼失聲,他放出的兇魂惡鬼被那陰氣一衝,頓時大片大片的被十八重光輪強行吸納了進去。
一道道面容平和,周身再無絲毫鬼氣的陰魂從光輪中飄出,其氣息最弱的,都有堪比練神返虛境修士的水準。他們極其祥和的向刑天鯉行了一禮,就自行飄進了懸浮在上方的通天御靈幡。
只是一彈指的功夫,刑天鯉這道‘大寂滅咒’,就將巫甲放出的千萬惡鬼強行渡化一空。
巫甲怒罵出聲,他掏出了一支白骨法杖,衝着刑天鯉狠狠一指,正要念誦咒語,發動他壓箱底的惡毒巫術。刑天鯉又是一步邁向前,一頭撞碎了擋在他和巫甲之間,無形無跡的巫魂屏障。
伴隨着沉悶的破裂聲,巫甲七竅同時噴血,巫魂屏障被破,他的神魂也隨之重創。
不等他反應過來,刑天鯉已經一把抓住了他手中法杖,狠狠的用力一拽——‘嗤啦’一聲,巫甲慘嚎,雙手掌心皮肉被法杖深深拉脫了一大片,力量遠遠不及刑天鯉的他,法杖生生被刑天鯉奪走。
“什麼破爛玩……呃?”刑天鯉揮動了一下手上沉甸甸,大概有個萬把斤沉重的法杖,正要吐槽這法杖不入流呢,他突然極其驚喜的怪叫了一聲。
好傢伙,真的是好傢伙。
這根看似不起眼的白骨法杖,居然是用太古‘幽冥獸’的一根本命魂骨煉製而成。而‘幽冥獸’是何等來歷?那是傳說中,十八層地獄的前身,太古幽冥世界開闢時,伴隨世界開闢而誕生的‘半先天生靈’!
從品質上來說,‘幽冥獸’的地位,等同於與天地開闢時共生的,那些最原始的自然神靈。
什麼火神、水神、河神、海神等等,盡是這般的存在。
‘幽冥獸’的本命魂骨,其珍貴之處可見一斑。而這一根本命魂骨,其最大的價值,就是溫養魂體,以最大可能性的提升魂體的資質,提升他們的力量,提升他們修行的效率。
“真是好寶貝啊!”刑天鯉由衷讚歎,難怪巫甲放出的千萬兇鬼,居然實力最弱的,都有着練神返虛境修士的實力——而且一個個通體靈氣隱隱,分明都是魂體品質極佳的徵兆,顯然這都是‘幽冥獸’本命魂骨的功勞。
手掌用力一掰,刑天鯉硬生生從這根長有八尺許的法杖上,掰下了一尺多長的一段,直接將其投入了腦海中一口青銅小鼎。
‘斡旋造化’的神通,以刑天鯉如今的修爲,還不足以造化這等品階的先天靈材。但是,這不妨礙刑天鯉先保留一份樣品,等待以後修爲足夠了,他就可以有無窮無盡的本命魂骨使用了。
剩下來的七尺多長的一截法杖,法杖就徑直飛起,被通天御靈幡一口吞了下去。
就看到通天御靈幡一陣瘋狂的震盪,幡面上無數條細小的靈光浮蕩,整個小幡的氣息變得格外的靈動,其內部空間一陣風起雲涌,大片幽冥之氣自身,各種法則逐漸生成,大有自成一方小世界的趨勢。
而小幡中,被刑天鯉收攝的那些鬼奴,還有那些附體的殭屍們,一個個無不露出了極其受用的燦爛表情。他們張開雙臂,大口大口的吞嚥着剛剛誕生的,極其稀薄的幽冥之氣,每一次呼吸,他們的氣息都頗爲明顯的上漲一小節。
刑天鯉放聲大笑,他看着手足無措的巫甲,操起通天妙竹,化爲一柄佛光威嚴的金剛杵,‘咣’的一聲砸在了巫甲碩大的腦袋上。
巫甲悶哼一聲,頭顱再次爆開,這一次,大片佛光附着在他的頭顱碎片上,陣陣梵唱綿綿而起,森森佛炎灼燒着他的頭顱碎拼,任憑巫甲如何催動巫力,一時半會的,他的頭顱再難拼湊在一起。
刑天鯉一把掐住了巫甲滿是血水的脖頸,將他嬌小的身軀提溜了起來,衝着他厲聲喝問:“黑日教首在阿茲特城遇襲,可是你勾結了委員會的人,出賣了她?”
大片佛光環繞,佛炎灼燒的頭顱碎片懸浮在巫甲和刑天鯉身邊,兩顆脫落的大眼珠子瘋狂的轉悠着,兇光四射的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鯉。
巫甲只剩下小半個頭顱掛在脖頸上,他的嘴巴一開一合,發出了極淒厲的吼聲:“混賬小兒,無憑無據,你欺人太甚……老夫乃是黑日教會大長老,豈能作出那等混賬事情?”
“你無憑無據,無緣無故,肆意凌辱老夫……黑日教會,當和你不死不休啊!”
刑天鯉緩緩點頭:“一般人說無憑無據的時候,其實都有點心虛吧?嚇,爲了你們黑日教會三百多萬嫡系教衆,也只能委屈一下您老了。”
‘呵呵’一笑,刑天鯉鬆開通天妙竹,讓祂飄浮在身邊,雙手緊緊扣住巫甲的頭顱,直接對他施展了搜魂之術。
一波波強橫的金仙魂力宛如海嘯,瘋狂衝擊巫甲的巫魂。
巫甲嘶聲長嘯,他的頭顱碎片中,大片巫魂之力洶涌而出,在他殘破的頭顱上方,凝成了一頭栩栩如生,通體被黑氣包裹,形如麒麟,卻有着三條巨蟒尾巴的‘幽冥獸’魂體。
在這頭幽冥獸魂體的背後,大片濃煙噴卷,隱隱有冰山、火海、鐵柱、油鍋等異象顯現,巫甲居然將自己的靈臺,祭煉成了十八層地獄的模樣,修煉成了一道極其可怕的大巫術。
“嘿,你能耐老夫何?”巫甲怪笑,那一頭幽冥獸魂體張開大嘴,一座通體漆黑的九層小塔,被他一口吐了出來。九層小塔,道韻盎然,分明是一件仙家的頂級太乙仙器,而且走得正是‘幽冥魂靈’一道的手段,也不知道如何落入了巫甲之手。
以巫道法力,祭煉仙家太乙仙器,更有這件太乙仙器,祭煉成本命魂寶,和自身觀想‘幽冥獸’而生的本命巫魂融爲一體,以此鎮壓命魂。
不得不說,三月世界的黑日教會,這些曾經的古三家的大巫後裔們,在巫道修煉上,實實在在是走出了自己的新道路,開闢了新天地。
幽冥獸魂體將這座九層寶塔吐出來,放出萬丈冥光輕鬆抵擋了刑天鯉的搜魂之法時,懸浮在刑天鯉靈臺紫府上的《原始巫經》,居然沒有絲毫的反應,一副裝聾作啞‘莫惹老子’的嘴臉。
很顯然,以巫力祭煉仙器,以仙器熔鍊巫魂,這般古怪的手段,讓包羅了太古所有巫道奧義的《原始巫經》,都被整治得有點憔悴了。
四面八方,那些祭出各色骨刀骨劍的男女,一個個嘶聲長嘯,紛紛朝着刑天鯉殺了過來。一道道寒光激射,兩千多條寒光捲起漫天飛雪,‘鏘鏘鏘’的瘋狂撞在了刑天鯉身上。
刑天鯉收起了紫綬道衣,將其隱入體內,袒露出雄壯的身軀,任憑這些骨刀骨劍朝着自己亂劈亂刺。
就看到火星四濺,這些殺伐之力驚人的骨刀骨劍紛紛斷折,附着在上面的各色巫咒,甚至還沒能侵入刑天鯉的皮膚,被他體內自然涌動的血氣一衝,就紛紛破碎散溢。
大片男女紛紛吐血,更有人巫器被破,法咒被毀,被反噬得昏厥翻白眼,狼狽的從空中筆直墜落,沉甸甸摔在地上,砸倒了好些被精心養護的蔬菜、作物。
一些男女一邊吐着血,一邊心痛至極的嘶聲尖叫:“混蛋,蠢貨,就算要摔下去,沒長眼睛麼?不要砸到那些快要成熟,就要收割的作物啊!”
刑天鯉眸光閃爍,他一聲長笑,通天妙竹就化爲了淨世白蓮形態。
直徑一里,通體潔白晶瑩,清潔清淨無匹的淨世白蓮高懸上空,縷縷白光倒卷而下,一時間方圓數十里的地下空間清氣瀰漫,空氣中那股子讓人窒息的污濁雜質被一掃而空,涓滴不剩。
那貧瘠的土地中,和土壤砂石緊密融合一體,難以驅除的污穢雜質,同樣被淨世白蓮的白光一掃,足足有一里深的岩層都被徹底淨化。
刑天鯉左手一按,先天五行之力發動,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輪轉,作用在了方圓數十里的大地上。岩層翻滾如岩漿,頃刻間,岩層就完成了從風化爲沙,再到化爲泥土的全過程。
五行之力轉換之下,岩層所化的泥土,全都是黑黝黝肥得幾乎流油的沃土。
空氣中,瀰漫着馥郁的泥土芬芳,隨之,一片水雲憑空凝聚,大片混雜着甲木、乙木氣息的淡綠色雨水從天而降,將整片方圓數十里的沃土細細的澆灌了一番。
刑天鯉的紫綬道衣空間內,裝了不知道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其中,自然也有黑婆羅洲的各種高產農作物的種子,更有各種瓜果蔬菜、鮮花異草等等。刑天鯉以‘斡旋造化’神通,將這些種子樣本百萬倍的複製了一番,然後大袖一揮,頓時漫天都是細小的種子落下。
一門道家的木系仙術激發,縷縷綠光照耀下來,磅礴的地力,靈氣充沛的雨水,還有道家仙法的加持,讓這些種子在呼吸間就發芽,生長,抽條,生葉,進而開出了密集的小花。風吹過,一朵朵花兒搖晃,無數花粉噴灑,花兒授粉之後,迅速結出了小小的果實。
也就是一盞茶時間,這方圓數十里的地下空間,除開那些二層小樓覆蓋之地,其他地方,全都瓜果飄香,奇花異草盛開,各種碩大肥美的蔬菜瓜果,讓那些男女一個個不知所措,好似瘋癲一樣手舞足蹈,更有人痛哭流涕,甚至是一頭從天空紮下地面,衝着那些馬車大小的南瓜,大腿般大的稻穗,人腰般粗的玉米,諸如此類的作物頂禮膜拜,磕頭如搗蒜。
沒人再攻擊刑天鯉。
兩千多男女紛紛衝進了沃土中,小心翼翼的摘下了一片菜葉,或者扒拉下了幾顆稻穀,就這麼塞進了嘴裡,瘋狂、卻又小心翼翼的咀嚼品鑑。
然後,他們徹底瘋魔。
他們瘋狂的抱着那些瓜果蔬菜一通狂啃,歇斯底里的大快朵頤,他們瘋狂的催動血脈之力,調動五臟六腑的生命本能,以至於他們一個個腸胃雷鳴,‘咕嚕嚕’清晰可聞。
肉眼可見,瘦得皮包骨的他們,在強大的消化能力催動下,巨量的食物被消化,巫族強大的血脈力量,讓他們通過瘋狂的進食,快速滋生血肉,一個個都變得豐腴水嫩。
最終,他們一個個吃得肚皮溜圓,好似十月懷胎的孕婦。
他們極艱難的抱着肚皮,朝着刑天鯉跪了下去,‘咣咣咣’的直磕響頭——他們看向刑天鯉的目光,虔誠,極度的虔誠,有着狂信徒見到自己信奉的真神後的那種偏執狂一樣的虔誠。
他們已經成了刑天鯉最忠誠的擁護者。
他們曾經的領袖,這一處黑日教會據點的最高魁首,他們的大長老巫甲——咳,已經沒人在乎他是誰,他現在正頭顱爆裂的被人拎在手中,行殘酷的搜魂之事。
非常的現實。
這些黑日教會的教衆,就是這般的簡單而淳樸。
刑天鯉填飽了他們的肚子,而且看樣子,刑天鯉似乎有能耐,永遠解決掉他們餓肚子的問題——他們可以每日吃飽,有足夠的體力生兒育女,有足夠的資源撫養妻兒,孝順長輩……
再也不用因爲食物匱乏,讓那些老人自行解決,將軀體埋進農田當做肥料。
再也不用因爲饑荒降臨,選擇那些體弱的孩童,將他們埋進農田充當肥料。
甚至,更可怕的‘易子而食’這樣的詞句,將永遠的和他們告別,再也不會出現。
得了,刑天鯉就是救苦救難的神!
“混蛋!”頭顱被重創的巫甲,藉助太乙仙器九層寶塔,苦苦抵擋着刑天鯉霸道的搜魂秘術,他還指望着自己這一系的教衆,能夠豁出去性命,發動大威力的巫咒干擾刑天鯉,讓他有喘息之機,催動這座寶塔反攻刑天鯉呢。
他做夢都沒想到,刑天鯉居然有如此異寶,可以驅散這一方世界肆虐無數年的污穢。
刑天鯉甚至,有小範圍改天換日、滄海桑田的神通,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種植出了這麼多的豐美農作物,直接讓這些教徒叛變!
就沒有一個忠臣麼?
就沒有一個忠良麼?
他這些年,他蓄養的那些心腹……他的那些心腹……甚至是,那些跪在地上的年輕女子中,和他不清不白的那幾個女人!
他們,就這麼捨棄了自己?
巫甲嘶聲怒罵,氣急敗壞的他,數十塊頭顱碎片突然燃燒起來,縷縷血光涌入幽冥獸魂體,大片黑氣從幽冥獸魂體中噴濺而出,注入了那座九層寶塔。
巫甲,要拼命了。
刑天鯉則是一聲大笑,他猛地一腦袋狠狠撞在了巫甲的幽冥獸魂體上。
刑天鯉眉心一個極細小,但是絕強無比的漩渦滋生,伴隨着巫甲驚恐絕倫的尖嘯聲,他的幽冥獸魂體,被硬生生拖進了刑天鯉的腦海,暴露在三尊邪異和那拈花巨掌面前。
無數條黑色出手纏繞而上,悄然鎖死了巫甲。
下一瞬,巫甲的幽冥獸魂體崩解,無數記憶頃刻間流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