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沈君衍也不知爲何心裡會窩着一團火。
莫雲暖是他刻意接近的目標，沈辛澤呢，某種意義上還是他關照的弟弟。
爲什麼這倆只要稍微親近一點，他這心裡就不大爽快呢？
他一路扛着雲暖疾步快走，沈辛澤追趕了好一陣才追上。
畫室門口，沈辛澤氣喘吁吁攔住沈君衍，張開雙臂發出抗議：“小云暖已經很不舒服了，你、你放開她！”
眼前臭小子矮自己一個頭，身材單薄瘦削，卻滿臉寫着不服氣。
沈君衍忍不住提眉挑釁：“怎麼？小瘦猴想找我打架？我勸你多吃點，多鍛鍊，現在這弱不禁風的，我一隻手就能撂翻你。”
沈辛澤面色一紅，氣哄哄道：“我以後會鍛鍊！但現在，你必須放下小云暖！”
雲暖倒掛在肩膀上，感覺小腦袋瓜在充血，心口也悶得很。
中午吃的飯菜，好似要從腸胃裡倒出來。
她拽着沈君衍的衣服，開始打起了哭腔：“哥哥，我好難受，你放我下來……”
沈君衍原本還想逗逗沈辛澤的，一聽小傢伙在求饒，他便狠不下心折騰她了。
他蹲下來，將她放下。
小奶糰子腳步一陣踉蹌。
他趕緊扶住了。
疼惜，懊悔，掙扎，痛苦……
心裡的天使和惡魔又開始了無休無止的纏鬥。
天使責備他：“看看你衝動下做的好事，小不點都被你折磨得臉色蒼白了，好可憐呀。”
惡魔提醒他：“你忘了嗎？小孩子一貫愛用柔弱的一面騙取同情！你不要相信她，這是她的詭計！”
天使反駁：“小不點會有什麼詭計？她那麼善良，那麼可愛，一看到你，眼睛裡都是信賴。”
惡魔憤怒咆哮：“那沈君雯呢？她也是你的妹妹，那時候她天天追着你後面喊哥哥，但是，她還是用她的柔弱騙了你，用編造的謊言騙了所有人，你受的那些苦難，都忘了嗎？”
天使辯駁：“小不點是小不點，沈君雯是沈君雯，她們不是同一個人！你如果混爲一談，我永遠也無法戰勝你心裡的惡魔！”
惡魔森冷一笑：“想戰勝我？哈哈哈……想想每個夜晚，你背上、腿上、胸膛上隱隱作痛的傷疤吧！只要它們在，我永遠也不會消失……”
難堪的回憶被勾起，沈君衍痛苦擰緊了眉心。
那年他八歲，是沈辛澤這樣的年紀。
那年她五歲，與莫雲暖此時相仿。
那年……她說哥哥是她最親的人，轉頭卻哭着冤枉他。
那年……他被沈家的大人毒打，一身傷痕，潰爛化膿。
那年……他被關在地下室裡，嘶喊求饒，等待他的卻是暗無天日。
他盯着小奶糰子，對方可憐無助的眼眸，逐漸與多年前的沈君雯重合。
他像是觸電般，倏地鬆開雲暖，眼底盡是驚恐。
他心理上的排斥反應，火速造成了生理方面的不適。
他胃裡一陣翻騰。
他慌忙站起身，衝出畫室，直奔洗手間。
而云暖望着哥哥遠去的背影，慌張站在原地，絞着手指，噙着淚花的大眼睛，充滿了擔憂和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