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寧寧已經沒有父母了，她不能再失去我或者是爺爺了。”
“你還好意思說不能失去你和安爺爺，你常年在外，從不回來，這和沒有你這個哥哥有什麼區別？”
安軒並沒有因爲我責備的話語而生氣，臉上露出了點惆悵的神情。
彷彿被我說中了般。
“我說的不錯吧？沒錯吧？”
安軒突然看向我，平淡地說道，話語中聽不出一點點的起伏：“如果我不變的強大，暫時的分別就會變成永久的分別。”
這句話令我感到一道雷劈在了我的心頭。
我懂他的意思，完全懂。
他外出歷練，只是短暫的分別，只要足夠強大了，他就能學成歸來了。可是……一旦他沒有那麼強勁的實力，將來他就有可能，走上和他爸媽一樣的路。
因爲遇到不敵的強大惡鬼而喪命。
我被他的這一席話說的不知該如何回答，我還真的沒想到過，有這層可能性。
“而且，我知道寧寧不想學驅鬼，那我就必須要帶上她的一份，更加努力。”他的語氣十分平靜，但是話語卻是讓我震驚不已。
也是因爲他的這席話，讓我覺得，安寧需要聽聽他的這些話，原諒他。
安軒爲了保護她，爲了自己的妹妹，做了那麼多的犧牲，現在甚至都無法得到安寧的理解，獨自承受着這麼多的壓力和負擔。
我走在櫥櫃旁邊，選了個花圈，然後準備在店裡找紙，寫下祭奠的話語，貼上去。
“我對你改觀了。”
我邊寫，邊對安軒瞟了眼，說道：“我一直認爲，你是個不負責任的人，但是剛纔聽你所說的這席話，我相信你。”
“同時，我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認真地在紙上豎着寫下一列字，然後把紙條貼在花圈上。
“什麼。”
安軒正靠在門口半開的捲簾門上，背對着我抽着香菸。
我在口袋裡掏出了錢，放在了一直收錢的櫃檯上，拿水杯壓了下，朝着他走去。
“很多人做的很多事情，看似辜負了他人，實則不然。”我停頓了下，繼續道，“都有自己的目的，作爲旁觀者的我，在不知道你的真實情況，不該對你留存偏見。”
安軒吐出了一口香菸，沒有看我，說的話卻讓我吃了一驚：“我也對你改觀了。”
“我一直以爲你不懷好意，即使我知道你是閻王后，我們作爲驅鬼師的任務，其實和陰間的陰差沒有區別，不存在敵對關係，但是人鬼終究殊途，你即便是活人，但你既然是閻王后，那你就等同於半個鬼了。”
“而且你身上帶着的陰間氣息會影響到活着的人。”
我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但是，你的所有作爲，讓我知道了，你並不是個壞人。”
這句話直接把我逗笑了，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我本來就不是啊。”
“安寧和我的關係，可以用親人來形容了，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一看到我，就對我的敵意那麼大。”
“或許是，護妹心切吧。”
我挑眉說道，順帶有些
促狹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夾着香菸的手指一抖，整個人都不自在了。
我的眼底浮上笑意，拿着花圈走了出來，狀似漫不經心：“我好了，走吧。”
安軒十分隨意地將香菸一撣，扔在地上，我還能夠看到它亮着的火苗。
他很輕鬆地將捲簾門拉上，我們準備前往愛心孤兒院，就在離開之前，我還是決定將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以後你如果還來壽衣店的話，記住千萬別抽菸。”
我認真地看着他：“會被安爺爺打斷腿的。”
我可沒有亂說話，當初我的確看到過有前來訂單的客人在店裡抽菸，最後老爺子一個不高興，不但沒有同意訂單，還把人家趕了出去。
店裡有很多布制的喪服，還有各種錫箔紙製成的元寶。
全是一些易燃的東西，他當然是不會同意有人隨意在這裡抽香菸的。
安軒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我眼底閃過笑意。
……
我們本來想攔一輛出租車的，但是安軒卻說，步行過去五分鐘就夠了，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穿過兩條街道，跟前的廢棄孤兒院出現在跟前。
不知爲什麼，我在看到它的時候，眼睛不自覺地轉向了那個淒涼的鞦韆，腳步都停了下來。
此刻的我，站在我回溯記憶時所待的位置，腦海中最先出現的，是小茹坐在上面，背對着我盪鞦韆。
四周空無一人，整個空曠寂靜的孤兒院裡，只有她一人。
坐在她最喜歡的鞦韆上，凝視着自己生前待過的唯一地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的眼前模糊了，就在目光凝視到鞦韆上的那刻。
一種名爲心酸的感情充滿我的心頭，惋惜，遺憾，和悲傷。
安軒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異樣，臉色有些複雜，看樣子像是要安慰我，可是又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什麼動作。
我自然不會自作多情他會來安撫我什麼，我左右看了看孤兒院，大門被一個很粗的黑色鐵鏈鎖了起來，還貼了封條。
貌似進不去呀。
我左右又看了看，手還在鐵鏈上扯了扯，扯不開，心中的傷心就像決了堤一般，快速蔓延開來。
明明，明明我離這個孤兒院那麼近，離小茹去世的地點只有幾步之遙。
可是我卻接近不了，無法靠近。
我只想，將手中的花圈放在她去世的地方，祭奠她。安軒看着我默默流淚，不斷地用手扯着鏈條，眉頭一皺，雙手緩緩擡起，像是要安撫我。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一旁傳來：“你們是……”
我這才淚眼朦朧地擡起頭，看到旁邊站着的老婦人，瞳孔一縮！
這張熟悉的臉，我記得，我記得很清楚！
她是毛阿姨，那個孤兒院的煮飯阿姨，也是那唯一一個在孤兒院中給小茹溫暖和愛的人！
她怎麼會在這裡？怎麼那麼巧？
“毛阿姨。”
我不自覺地叫了聲，毛阿姨的身子明顯一滯，然後才疑惑地掃視了我好幾眼，確定自己從沒有見過我，才皺着眉問道：“你是誰，爲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她這句話，安軒搶先開口。
“我們是來祭奠小茹的。”
“小茹？”她並沒有因爲安軒這句話而放鬆下來，反而面露警惕，厲聲喝道，“小茹是個孤兒，你們怎麼可能知道她？”
“說！你們是不是那個變態派來的人！我告訴你，我就是拼命都不會讓你們接近小茹去世的地方的！”
毛阿姨的精神狀況很不好，彷彿小茹的死在她的心頭留下了不小的傷口和陰影，導致她一聽到關於小茹的事情，也不管事實如何，情緒直接變得十分激動。
我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毛阿姨你聽我說……”
“聽什麼？沒得好聽的，走走走！”
我橫了橫心，乾脆直接將懷中的花圈拿了出來，包括了用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玩偶碎片，對着她道：“你看，我東西都帶來了，我的確是來祭奠小茹的，不是來找茬的！”
“我還知道，小茹是怎麼死的，她不是因爲營養不良而餓死的，是被這個孤兒院的院長毆打致死的，你說我說的對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你到底是誰！”
毛阿姨難以置信地抖着手指，指着我，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畢竟，小茹死亡的真相，對外宣傳並不是虐待，真相知道的也就沒幾個人。
我將手中裝着玩偶碎片和碎布的包裹給了毛阿姨，語氣哀愁道：“打開看看吧，小心點，裡面的東西很容易掉地上。”
就在毛阿姨抖着手掀開布的一瞬間，她的手猛地一顫，東西差點掉落到地上。
熟悉的碎花布料，還有碎成了片狀的玩偶，即使看不出原形，但毛阿姨卻一眼就識出了這是什麼。
她的嘴巴張張合合了好一會，最後才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我，硬是擠不出一句話。
“你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嗎？”
我看向了那個被風吹動後，搖擺的鞦韆，淡淡道：“小茹最喜歡那個鞦韆了，不是嗎？”
“你……你是誰……”
毛阿姨像是見了鬼一般，看着我，因爲她在孤兒院工作以來，從沒見過我來到這裡，而我現在說出的幾個點，只有和小茹接觸很久的人才知道。
還有這被布包裹着的東西……她立馬聯想到了些很恐怖和玄幻的事情上，雖然很難以置信，可是卻和現實情況，差不到哪去了。
我只是苦笑了下，本來想給這個老婦人一個好印象的，現在看來是不行的。
“一個知道小茹悲慘過去的旁觀者。”
最後，毛阿姨還是幫我們開了門，聽說毛阿姨很早之前就一直住在孤兒院附近，據說自己的兒女都出國了，她的丈夫貌似在她年輕的時候就出意外去世了，她孤身一人顯得慌，就來這個孤兒院當煮飯阿姨。
畢竟這裡有很多可愛的孩子，她每天過來，給這羣沒媽沒爹的孩子做做飯，陪他們生活，能夠讓她稍微有些慰藉。
孤兒院雖然被封了，但是她手裡依舊有院門的備用鑰匙。
她打開門後，我們走了進去，我直接走向了鞦韆前的那個位置。
地上已經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土，但是這些東西卻不能掩蓋掉地上深色的一攤血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