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看着畢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心裡有些奇怪,但他終究不是普通人,只是苦笑一聲,拱拱手道:“未請教……”
“我叫畢晶。你可以叫我老畢,也可以叫我胖子。”畢晶輕描淡寫自我介紹一句,李巖袁承志和一衆將軍衛士都一愣,這話怎麼聽着這麼隨便呢?夏青青更是“噗嗤”一聲樂出來。
這情況畢晶見得多了,也不理會一幫人什麼反應,又指指一邊母老虎幾個:“這是我媳婦兒,這位是蕭峰,這位狄雲,這位殷素素殷大小姐……”
袁承志見這幾個人確實沒有什麼惡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把金蛇劍收起來,但看了蕭峰殷素素和狄雲兩眼,目光中終究難言驚歎之色。畢晶朝他那金蛇劍瞅了幾眼,心說這玩意兒彎彎曲曲金光閃閃的,真不知道怎麼做的,何況用黃金做劍,這不糟踐東西麼?不過這時候不是跟他計較的時候,對李巖道:“我也不跟你客氣,這回來是救你的,你們兩口子跟我走吧?”
要照以往的路子,一進來逮着李巖,抓起來就走,那是誰也擋不住,反正系統通道是說來就來。但眼下的情況,跟以往大部分時候不一樣,倒是跟郭靖黃蓉那一次差不多,這麼多人呢,不把話說說清楚了,就這麼嗖一聲不見了,還不知道以後出什麼什麼事兒呢。現在這系統明顯有些不對勁,萬一再惹出大亂子來,把碧血劍世界攪得一塌糊塗,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碧血劍亂了不要緊,誰知道以後的什麼雪山飛狐啊什麼鹿鼎記啊會出什麼亂子?要知道,這裡面的什麼李自成歸辛樹、什麼何鐵手阿九,後面都還有故事呢。現在這時候,可一點都錯不得——可關鍵問題是,誰也不知道怎麼做纔是對的!一想到這裡,畢晶就有恨不得以頭撞牆的衝動。
“走?往哪裡走?”李巖緩緩搖頭,“如今天下大亂,又能走到哪裡去呢?何況萬歲疑心大起,要取我性命,人生至此,又有何意味?還不如一死,到落得個清白名聲。”
“萬歲?”畢晶楞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是說闖王呢,搖頭道,“去哪兒你別管,反正有你去的地方,至於李自成……”撇撇嘴道,“他還沒那個本事管我。”心裡卻說,這人還真是個讀書人,還不如意思落得個清白名聲呢,林黛玉啊?
衆人見他嘴裡最隨便便說着李自成的名字,一點恭敬的意思都沒有,都不由一呆。
李巖看看畢晶,又看看身邊的紅娘子,眼前一臉焦急的袁承志,環顧四周衆將軍衛士,久久不語,過了半晌才嘆道:“我李巖自幼讀書,頗有濟民之志。但世道澆漓,衆生皆苦,又遭人陷害,身陷囹圄,得娘子相救,這才一起投了闖王。四年來,我忠心爲闖王出謀劃策,不無微勞,有賴衆將同心,方纔得了天下。”
衆人見他忽然說起以往的事情來,都不知道什麼原因,靜靜細聽。李巖又嘆了口氣道:“誰知道一進北京,我軍便軍機大壞,日日劫掠,夜夜享樂,將遼東韃虜之危置於腦後,我和宋軍師屢加勸諫,萬歲爺不但不聽,反而懷疑我別有用意,生了異心。沒過幾個月,便遭一片石慘敗。如今河南有變,各州縣大多反叛,我請命前往。闖王卻聽了牛丞相的話……”
話音未落,旁邊一個將軍忽然重重啐了一口,罵道:“什麼牛丞相!牛金星就是個小人!虧得還是大哥向闖王舉薦於他,他纔能有今日!”
畢晶等人愕然望去,見這人身材相貌都和李巖有幾分相似,卻不知道是什麼人。
李巖嘴巴動了動,似乎要反駁,卻終於沒說出口,只是對畢晶道:“這是我兄弟李牟。”緊接着又搖搖頭:“那牛金星說我胸有大志,絕不會甘居人下,河南是我老家,一旦讓我領兵前往,恐怕再不能制,還說什麼‘十八孩兒主神器’其實說的是我……”說着搖頭長嘆,又是良久不語。
畢晶倒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心說這裡頭還有這種曲折呢?
“闖王聽了讒言,居然下旨賜我的死,嘿嘿,呵呵,這真是不知從何說起。”李巖忽然莫名笑了兩聲,但人人都聽出那滿腹的譏諷、自嘲,“人生數十年,宛若春夢,只是不知道我如今是入夢呢,還是夢醒?”
這話怎麼聽着那麼熟悉呢?畢晶心裡一動,忽然想起,這不碧血劍裡的原詞兒麼?說完這話,李巖可就自殺了——還好一進來就先讓蕭峰把他刀奪了,要不然這趟說不定就白來了,死個把人不要緊,關鍵咱丟不起這人啊!
還得說哥們兒機靈過人……
畢晶的自我陶醉很快就被人打斷了,一不知道叫什麼的將軍大聲叫道:“李大哥,我瞧這就是牛金星這狗孃養的假傳聖旨,咱們一起衝出去,捉了姓牛的,到萬歲面前辨理!”
“沒用的。”李巖搖搖頭,從懷裡掏出張黃紙來,接連看了幾遍,越看神情越苦澀,“這是萬歲聖旨,說道‘制將軍李巖造反,要自立爲帝,大逆不道。着即正法,速速不誤’。這是萬歲親筆,他的字跡語氣,我見過多少回了,做不了假的。”
衆人都神色憤然,李巖又道:“何況如今我軍一敗再敗,若這時候捉了牛金星,豈非自亂陣腳,令我軍分崩離析,陷於更大危機?這與造反何異?此事斷不可爲!事到如今,也只有犧牲我一人性命,只願上天保我大順軍安然度過此劫了……”
李巖這話說得義正辭嚴,卻又沉鬱無比,一股英雄陌路的悲涼油然而生,帳中諸將士無不變色。畢晶也暗暗嘆了口氣,這李巖雖然書生氣十足,但胸襟寬廣,心懷大局,果然是個漢子。只不過,對李巖的說法,畢晶卻也不以爲然:什麼叫犧牲我一人性命,換大順軍平安啊,李自成怎麼沒這麼想到殺了你就會自亂陣腳呢?爲這麼一位,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