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攙扶着老夫人進了飯廳,一路上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眼神空洞而冷漠,再不復之前的溫和嫺雅。
雖然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但是同爲女人,丁頁子還是在心裡對婉娘報以小小的同情。
郝老爺自是也得知了婉孃的遭遇,不過婉娘畢竟不是小產,加之郝老爺已有兩子兩女,對於還要不要繼續生孩子這件事並不是那麼的堅持。故而,郝老爺也只是去看望了她幾次,讓人給她送了些補身子的東西,旁的什麼都沒有做。
十幾年前,婉娘小產,郝老爺便是一幅不聞不問的樣子,那時候婉娘就已經對郝老爺死了心。可是,現如今看到他還是那副對自己漠不關心的樣子,婉孃的心如針扎一般的痛。
她也是女人,爲何老爺對沈氏就那麼的寬容憐惜,對她卻一點點心疼不捨都沒有呢?
難道,因爲她出身卑微,所以就連被愛被寵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一次又一次的栽倒,婉娘知道,她再不能將情緒表達在臉上了。
飯廳裡的氣氛微微的有些壓抑,所有人都或有意或無意的注視着婉娘,老夫人見得沒人動筷子吃飯,便拾起筷子,道:“一個個的都不餓嗎?都趕緊吃飯吧,我一個老太婆子,可是不如你們年輕人耐餓了。”
沈姨娘滿臉堆上笑意,道:“老祖宗您老當益壯,可不比我們差多少呢。”說着話,沈姨娘就夾了一塊子魚肉,並且小心的將魚肉中的魚刺都剃了個乾淨,又將魚肉放在了老夫人的碗中,“老祖宗,您最愛吃的花魚,我特意讓廚房做的。您趕緊吃吃看,看廚房今日做的如何,若是老祖宗您喜歡,媳婦明兒個就親自下廚學上一學,也算是盡一盡媳婦的孝道。”
老夫人覷了沈姨娘一眼,微微頷首,夾了那魚肉吃下,慢慢咀嚼感受一番,方纔淡笑着說道:“魚肉香而嫩,確實不錯。”
沈姨娘聽得老夫人這樣講,歡喜的笑着說道:“老祖宗您喜歡就好,明兒個媳婦就親自學上一學。”
老夫人不鹹不淡的說道:“有廚房做就成,要你學了幹什麼?這府裡那般多的事情難道還不夠你忙的嗎?”
但凡是腦子稍微有些機敏的人都能聽出來老夫人這話明顯是話中有話了。
沈姨娘只做不知,依舊笑着說道:“那可不一樣,廚房做的是廚房做的,媳婦做的是媳婦做的。以後老祖宗在祖宅這邊的時候長着呢,媳婦學上一道菜,以後也能常常做給老祖宗您吃不是?”
老夫人忽然扭頭看向一直靜默不語的丁頁子,淡聲問道:“頁子,你看看,你姨娘都曉得給我做菜,你可爲你姨娘做什麼了?”
丁頁子聞言一愣,愣是沒有想到老夫人怎麼將話題給扯到她的身上去了。沈姨娘又不是郝凌的親孃,更不是郝府的正經夫人,再需要旁人盡孝道,也不需要她丁頁子來表現吧?
她下意識的瞥了郝昱一眼,心中暗道,以後也不知道是哪個悲催的姑娘會嫁給郝昱爲妻,有沈姨娘這樣的婆婆也真是夠糟心的。
想是這樣想,卻不能將這些話跟老夫人講。
丁頁子扯脣一笑,輕聲說道:“老祖宗問的是,只是孫媳剛剛有了身孕,反應有些大,此時什麼都做不了呢。再者,孫媳琢磨,郝府尚未有任何一個重孫輩出生,孫媳若是能保證腹中的胎兒安然降世,便是孫媳盡的最大孝道。”
丁頁子這番話說的極好,聽得老夫人也是不住的點頭讚揚。
“也是,你如今好好安胎便是,府里人手多,也不需要你做些什麼。”老夫人說道,“這是你跟凌兒的第一個孩子,也沒什麼經驗,凌兒他娘又去世的早。我看,不如就讓你姨娘照應着你,有什麼不懂不適的事兒,只管問你姨娘便是,她生了兩個孩子,有的是經驗。再者,你腹中的孩兒也是她的孫子,理當照料。”
說着,老夫人又看向沈姨娘,和樂而淡笑的問道:“秀兒,你說我的安排可好?”
沈姨娘面上雖掛着笑,心裡卻暗暗的咒罵了一聲,丁頁子腹中的孩子跟她有屁的關係,等郝昱娶妻生子了,那纔是她的孫兒呢。
“老祖宗放心,我的孫兒,我豈能不照應?”沈姨娘頗爲大方的將此事給應承了下來。
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終於開始用晚膳。
臨睡前,丁頁子膩歪在郝凌的懷中,夫妻二人討論起晚飯時老夫人說的事兒,丁頁子笑說道:“相公,你說老祖宗這是什麼意思呢?莫不是也擔心沈姨娘在我的身上動什麼手腳?”
郝凌沉吟片刻,道:“此事倒也有可能,婉姨娘突然出事,老祖宗第一個懷疑的人必定就是沈姨娘,所以替你想想也屬正常。若是在沈姨娘的照應下,你出了什麼事兒,沈姨娘也逃不了干係。”
丁頁子撇了撇嘴,小小聲的說道:“不過是平常過日子而已,偏生在這裡就是那般的複雜,對誰都要提着一百二十個防心,當真是累人。”
郝凌輕嘆一聲,伸手抱了抱丁頁子,輕聲道:“娘子,委屈你了。”
丁頁子搖搖頭,目光專注而熱烈的看着他,“沒什麼委屈的,咱們都是一家人了,還說這些話幹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也別放在心上。”
郝凌說道:“娘子,我也曉得你以前在家的時候,萬事都簡單的很,不像現在這樣,做什麼都要深思熟慮一番。只是,但凡是跟郝府差不多的人家,也都是如此樣子,我也無法去改變。”
頓了頓,他忽蹙眉道:“不過,倒是也有一法……”
丁頁子雙眼一亮,激動的問道:“相公,什麼辦法?”
雖然目前爲止她也沒發現什麼不好的地方,不過整日裡看着她們勾心鬥角,也着實是累得慌。若不是她懷了身孕,若不是郝凌的堅持,想必現在她也已經卷入了爭寵大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