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跑得急,顧佔軒的呼吸還有些喘,但是聲音裡有的不是關心,而是公事公辦的詢問,劉梅的心涼了涼,抿着脣沒說話,因爲她敏感的聞到了顧佔軒身上那股香水味,劣質的,不是她的。
“傷口發炎,引起的發燒,整個人都快脫水了。”
顧旭冷淡的回了一句,站起身,沉聲道,“你跟我出來。”
顧佔軒朝着病牀上看了兩眼,蹙起眉,轉身跟了上去。
顧旭身體不好,身材有些羸弱,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蕩蕩的,但是他的背挺得很直,顧佔軒記憶裡,他就是這幅樣子,不過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像現在一樣跟在他的身後了,他們之間總是隔着一段距離,就像現在一樣,永遠無法靠近。
正在他思考間,顧旭已經停下了腳步,他回過神,也跟着停住。
“爸,你身體不好,我讓人先送您回去吧。”
顧旭扭過頭,冷冷道,“你巴不得我永遠不出現吧。”
顧佔軒蹙了蹙眉,聲音低了幾分,“爸,您爲什麼總是曲解我的意思。”
顧旭閉了閉眼睛,像是在思索,好久之後,才睜開眼,啞聲道,“你是不是要起訴莫諾。”
顧佔軒眉心一跳,抿起脣角,“誰告訴您的。”
“你別管誰告訴我的,你就說是還是不是?”
顧佔軒這次沉默的時間有點兒長,顧旭卻已經知道答案了。
顧旭胸腔裡壓抑着一股情緒,一瞬間,全都爆發了出來,“這些年的利益,是不是已經讓你眼花迷亂,讓你卑鄙得連做人的底線都沒有了?”
顧佔軒頭皮一麻,擡起頭注視着自己的父親,良久才道,“奕辰傷成這樣子,難道就算了嗎?”
“你要真這麼關心你兒子,就不會在他重傷入院的時候,不聞不問!”
顧旭的情緒起伏很大,說完這段話,他深深喘了口氣,聲音低了些,“你不是奕辰,你無權替他拿決定,他是你兒子,不是你的附屬品,你真的就以爲,她跟莫煙之間沒有一點兒感情嗎?你是不是非要把你兒子往死路上?”
顧佔軒瞳孔縮了縮,下頜的肌肉繃得緊緊地,良久,才低聲道,“我這麼做,都是爲他好,剪不斷理還亂,才最傷人。”
“你倒是剪得斷,你好嗎?”
顧旭還不留情的揭開了他身上那個陳年老疤,顧佔軒手指一顫,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
爭吵一瞬間平靜下來,走廊上安靜的,只有護/士經過時候的腳步聲,不知道了過了多久,顧佔軒才輕聲開口,“我現在要什麼有什麼,怎麼會不好,我從不後悔自己當年的決定,奕辰身上流着跟我一樣的血,他要真的那麼在乎莫煙,當初就不會答應跟她離婚,他跟我本質上是一樣的,或許現在他還接受不了,但是時間久了,他就會知道我這麼做,全都是爲了他,總有一天,他會明白,沒了權勢,情愛只不過是累贅。”
顧旭臉色一白,冷冷的笑出聲來,連說了三個好字,便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大步離開。
顧佔軒看着他蹣跚的背影,慢慢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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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顧奕辰的燒才退下來,劉梅看着恢復正常的體溫,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顧奕辰睜開眼的時候,嗓子裡乾澀就就像是放在鍋爐裡蒸乾了水分,難受得生疼,他睜開眼環視了一週,意外的看見了劉梅。
“媽——”
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就跟鋸條時候的聲音一樣,刺耳異常。
劉梅大喜過望,趕緊靠過來,擔憂道,“醒了,可算醒了,奕辰,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顧奕辰搖了搖頭,輕聲道,“水。”
劉梅趕緊倒了一杯水,端過來。
清涼的感覺滋潤了喉嚨,顧奕辰的臉色纔好看了些。
休息了一陣,緩了緩身體之後,顧奕辰才發現劉梅臉上的傷,他怔了怔,皺起眉,“媽,你臉上這是怎麼了?”
劉梅低着頭,遮了遮,勉強笑了笑,低聲道,“不小心磕的。”
顧奕辰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問道,“我爸接你回來了的?”
這次劉梅抿起脣角,沒說話,只是臉色不太好看。
顧奕辰眼神沉了沉。
“裴嫣然這幾天沒有來看你嗎?從昨天到現在,我都沒看見她?”
劉梅主動繞開了話題。
提到裴嫣然,顧奕辰的臉色就難看了很多,聲音裡的溫度也連降了好幾度。
“別提她,我煩着呢。”
“你們倆吵架了?”
劉梅的語氣算得上平靜,本來她對這個兒媳也算不上親熱,顧奕辰也沒有太在意。
“談戀愛的時候,我覺得她什麼都好,可是自從我跟她訂婚起,我幾乎每天都要忍受她的多疑跟猜測,這樣的神經質,我受不了。”
顧奕辰到底對裴嫣然還有些感情,沒有說出太絕情的話,但僅僅是這幾句,就已經體現出了他對裴嫣然的不滿。
“莫煙以前,不也經常這樣嗎?”
劉梅只是隨口回了一句,顧奕辰立刻反駁,“那不一樣。”
這句話說完,他自己也愣了,緊跟着就是長久的沉默。
瞧着他的樣子,有些擔憂,“奕辰,你不會是對莫煙還有感情吧?”
“三年多了,養條狗也會有感情,更何況是個人。”
顧奕辰低着頭,輕聲回了一句,他也只能這樣,來一遍遍掩飾自己的心裡的感覺,這種感情,到底是單純的佔有谷欠,還是別的,他不想去深想。
離開莫煙越久,他的生活就越混亂,沒有人會每天依照他的口味跟身體給他做菜,沒有人會關心他冷不冷提醒他加衣,更沒有人,每天都會爲他準備好胃藥,放在餐桌上……
他捏緊拳頭,直到掌心發疼,纔將這股子心悸壓下去。
“篤篤——”
敲門聲響起,劉梅以爲是換藥的,淡淡道。“進來吧。”
結果門一開,進來的竟然是厲凝玉,她怔了怔,如果說之前,她對這個女孩兒並沒有太多關注的話,但是這兩次,足以讓她瞧出一些端倪。
至少沒有人會這麼頻繁的來醫院看望一個普通朋友,即便說厲凝玉是爲了還顧奕辰當年的“知遇”之恩,也十分不合邏輯。
以厲凝玉現在的身價,按照正常情況才說,應該是巴不得跟以前的那些黑歷史撇清關係,哪兒還有硬往上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