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澄使勁的咬牙忍着，縱使心裡再難受，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來，那會讓她覺得更難堪。
所以，調整了呼吸，迅速平穩情緒之後，她正色說：“是，秦總，我明白了。”
這一次，秦勵錚卻沒有說話，眯着的眸，像藏在暗色中的黑色寶石，神秘得炫目。
“如果再沒別的事，我先回去工作了。”蘇澄只想儘快離開，趁她的情緒還能收斂之前。
剛剛轉過身，秦勱錚不緊不慢的開口了，“這個項目的重要性，你懂吧。”
蘇澄遲疑着，還是轉過來，然後點頭。
“既然，他點名要你過去，你就應該高度配合，”頓了下，他說：“無論，他提出怎樣的要求。”
蘇澄愣了，隨即，眉頭緩緩擰起，反覆咀嚼着他的這句話。
沉默些許之後，她才望住他，“請問秦總，你說這句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種嗎？”
問這話的同時，蘇澄感覺到雙手禁不住的顫抖起來，交織着屈辱的蔑視，是他此刻唯一帶給她的。
秦勵錚取出一支菸，在她的注視下點燃。
深吸一口，又緩慢的吐出了菸圈，一直盤旋到了半空，才悄然暈散開來。
彈彈菸灰，他看向她，較她的情緒，他要顯得冷漠嚴肅得多，“從你踏入社會的那天開始，你就該清楚自己的位置。你可以做出選擇，是前進還是後退，沒人會鞭策也沒人能驅趕，只有你自己走下去。”
他又吸了一口，目光現在青煙中，不是很真切。
“我是商人，利益是出發點，你是我的員工，你的職責是要爲我創造利益，我不會在乎你用什麼方式，我只在乎結果。當然，你可以說不，但是，我不會留個一無是處的人在公司。”
望着平靜說出這番話的秦勵錚，蘇澄突然覺得，他很陌生，陌生到連似曾相識都不存在了。
她垂下眼眸，他剛纔說得很清楚了，要嘛滿足對方高層的一切要求，確保合作。要嘛，帶着她的驕傲與放不下的清高，立即離開公司。
其實，秦勵錚在商言商，他並沒有錯，而且在此之前已經擺清了利害，她有拒絕的權利。只是不知爲什麼，心底出現了一個缺口，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難以縫合……
對面，秦勵錚將煙按熄，眸目一直鎖住她。
對於她心裡的答案，他其實同樣期待，究竟，她會如何決定。
意外的，在他以爲，按她的性子，極有可能會衝動辭職的蘇澄，竟然點頭同意。
秦勵錚的眉梢隱約揚起，眸色更沉了，淡淡的，他說：“你考慮清楚了？這就是你的決定？”
蘇澄點頭，神情平靜，臉色自然，“秦總說得對，我是公司工員就應該一切以公司利益出發。您放心，大閱那邊我會跟進的。”
她的態度轉換之快，讓秦勵錚深深凝過她一眼。隨即，目光垂落，“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
話雖如此，可他的臉上，卻瞧不出一絲愉悅的痕跡。反而，有點繃緊。
椅子轉向別一邊，秦勵錚面朝窗外，聲音不冷不熱的，“你出去吧，季總那邊，有任何進展都要彙報。”
“是。”
耳邊的高跟鞋聲，漸行漸遠。
秦勵錚習慣性的轉着左手小指的尾戒，面色沉得彷彿陰雲密佈，胸口有點悶，很不舒服。
蘇澄走到門外時，纔將臉上的強裝卸下。
之所以敢答應繼續目前的工作，是因爲她瞭解辰希。所謂潛規則那種事，他不屑，如果對象是她，他則更加不屑。
想要認清這個事實並不難，難的是，要時刻提醒息，不可以再次淪陷。
每週的主管例會，秦勵錚親自主持，聽完各部門彙報之後，他的黑眸朝下面掃了一圈，然後落在言經理身上。
“和季總溝通得如何了？”
言經理立即回道：“這是我們部門員工蘇澄負責的，她和季總的溝通很順利，具體細節等她今天從大閱回來後，再讓她親自向總裁做彙報。”
秦勵錚不動聲色的說：“今天？”
“是，對方要求她九點就要到公司。”
秦勵錚什麼也沒說，宣佈散會後，便繃着臉回到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他掀眸掃一眼牆上的鐘，快要接近中午了，可人還沒有回來！
眉間壓抑着的陰沉，更加厚重了。
這時，陳濤進來，秦勵錚果斷吩咐，“給我聯繫大閱的季總。”
“好。”
很快，電話接通。
“秦總，找我有什麼事嗎？”季辰希待秦勵錚，依舊不卑不亢，淡定自若。
秦勵錚說，“季總，有關上次電話裡討論的事，你考慮清楚了嗎？”
“哦，原來是這了這個啊。”季辰希爽快道：“就按你的方法執行吧。”
秦勵錚也不客氣，“那好，我這邊會出計劃。”
兩人又聊了幾句，秦勵錚隨意問道：“季總對蘇小姐的工作，可還滿意？”
之前季辰希一個電話打到秦勵錚那裡投訴蘇澄，做爲boss，聽取反饋也是無可厚非。
季辰希輕笑一聲，“蘇小姐現在的工作態度十分積極，我很滿意。”
得到了肯定回答，秦勵錚卻未見半點悅色，反而，對於他所謂的“工作積極”有些耿耿於懷。
掛上電話，秦勵錚撫過尾指戒指，睨着遠處，目光盡現迷離。
他倒是低估了她，在所有人都以爲她是菜鳥時，她卻已經迅速適應了這個社會的現實，並且，學會了迎合……
濃眉又攏了起，瞥了瞥腕錶，她已經在那邊呆了近三個小時！
秦勵錚的眼眸越眯越緊，三個小時，足以發生很多事。偏偏這個女人蠢起來的時候，連被人騙了還會幫着數錢！
他毫不猶豫的按下內線，冷聲通知：“下午第一個會議取消。”
大閱，行政科。
坐在卡座裡的蘇澄，從一大堆資料裡有氣無力的擡起頭，記錄了一上午複雜難懂的數據，手都酸了。
早在今天來大閱之前，她就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在確定自己可以坦然面對辰希時，卻被帶到了這裡，然後丟給她一摞厚厚的報表，說是與項目有關，讓她做數據分析！
蘇澄不喜歡數學，季季辰是知道的，她甚至會懷疑，他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對着一堆數字，虐到她想喊救命！
她不禁在想，要是小頂在就好了，他處理起這種東西來，不過就是個把小時的事。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蘇澄摸摸扁掉的胃，正尋思着要去哪解決午餐。就聽到旁邊有人在說，“季總來了。”
蘇澄一怔，眉心顫了顫，刻意調開了視線。
她和辰希經常約會的場所就是學校，那裡有個人工湖，景色美極了，兩人時常坐在那裡，說些不着邊際，卻又會令彼此感動的話。
那時的辰希，就像從陽光裡走來的少年，笑容清爽，帶着一絲暖意。與現在這位氣度非凡，優雅穩重的成熟男子，始終無法重疊。
季辰希來到她跟前，蘇澄的笑容，有幾分僵硬，“工作很辛苦吧。”他問。
蘇澄垂眸，輕聲回他，“還好。”
季辰希低頭掃一眼她剛剛做的分析報告，看到那一堆堆凌亂的數字，他的眉梢挑了起。
蘇澄只覺得臉頰有點燙。
放下報告，他用着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蘇澄心頭一悸，很隨意的一句話，卻輕而易舉的就能讓她陷入到回憶裡，傻傻的又開始分辨不清，哪個是過去，哪個是現實。
“蘇小姐，還沒吃飯吧？”季辰希突然看向她，不待蘇澄回答，便徑直道：“附近有家餃子館不錯。”
直到被動的隨着他離開辦公室，再進入電梯，蘇澄好像都沒有機會發表過意見。
進入車庫，季辰希開的是輛白色歐陸，他率先坐了進去。盯着這輛車，蘇澄隱約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一時又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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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季辰希招呼了一聲，她才慢吞吞的坐到旁邊。
狹小的車廂內，氣氛立即變得沉悶起來。蘇澄側過頭，盯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只求快點到達目的地，好結束與他單獨相處的尷尬。季辰希好像並不急，車速均勻，有條不紊的。
終於，蘇澄受不了，忍不住問，“不是在附近嗎？可我們好像已經開出了好遠。” ，o
季辰沒有回頭，淡淡的回道：“已經過了。”
“什麼？”蘇澄趕緊環視車外，“那我們去哪？”
“到了就知道。”
季辰希開始慢慢加快車速，蘇澄坐在他身側，隱約的覺察到一絲不安。她悄悄觀察他，他抿着脣，淡漠寡言的模樣，十分陌生。即便就坐在他身邊，她也猜不透這個男人在想什麼。
這就是時間的效用，離間了原本熟悉的彼此。
“辰……”蘇澄差點衝動叫出了他的名字，季辰希顯然也聽到了，他的辰角微微勾動，又恢復如初。
“季總，”蘇澄斟酌用詞，儘量表現得專業，“我下午還要回公司開會，我看，這頓飯還是改天再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