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老者深深的一拜,牛凡微微側開身子,牛凡覺得,這老者是有了心病,而他,作爲一名大夫,在病人沒有痊癒前,受了別人一禮會過意不去。
看到老者那逐漸明亮的眼睛,牛凡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好人做到底,送神送到西吧。”牛凡心底暗歎一聲,有些同情這名老者,被人創造出來,守了一輩子傳承之地,都守成癡呆了,而牛凡則是不自覺地給自己貼了張好人卡。
“我曾見過一尾魚兒,從河裡跳到岸上,結果,那尾魚死了,前輩,你知道那尾魚是怎麼想的嗎?”牛凡這次似乎有了經驗,面不紅心不跳地問道。
老者聞言微微一愣,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別人說話,牛凡先前的話語讓他多有觸動,似乎一些問題就要想明白了一般,而此刻,牛凡竟然反問他問題,這也是他的第一次。
老者不自覺地有些興奮,口中喃喃自語道:“魚兒是怎麼想的......魚兒是......”
老者唸叨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牛凡默默等待,並不着急......
“魚兒若不離開水,就不會死,可它偏偏離開了,也死了,如果它不離開,也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他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老者說了很多的想法,牛凡一直沉默不語,直到老者說到這,牛凡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乾咳一聲過後,淡淡說道:
“其實,那些都是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老者再次一愣,旋即他恍然大悟起來,是啊,由他所想,由他所說,那麼,這不是他的想法又是誰的!
老者身軀猛地顫抖起來,這次他似乎真的懂了,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好似有生命在內悸動一般。
“那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打鐵要趁熱,眼看要把老者繞道河溝溝裡,牛凡雖不清楚療效如何,但萬一要是治好了呢。
老者眨眼的工夫,便被牛凡的新問題搞得再次迷糊了,有了先前魚兒的事做鋪墊,老者覺得怎麼回答都不對。
牛凡見此微微一笑,也不賣關子,是時候醍醐灌頂了。
“前輩,其實你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你不是我,又怎會知道我的想法?”
“就算我將我的記憶給你,你就能說出我的想法了麼,恐怕說出來的還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就像那條魚兒一樣,它有它的想法,你有你的想法,你若變成一條魚,去思考他的人生,得出的結果,仍舊是你的人生,而不是別人的。”
老者聽完牛凡的話語,已然驚呆,他從沒想過,他會是他自己。
“你是說,我就是我?”老者猶自不敢相信這個答案。
“難道不是麼!”牛凡再次背起手來,覺得高手寂寞。
“我就是我,我擁有他的記憶,就像你將你的想法告訴我一樣,我還是我......”老者低聲自語,默默領悟,眼中竟然逐漸隱含淚光,身軀也凝實了不少,牛凡看到,有些不可思議。
許久,老者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很是開懷。
“原來,我一直不是別人的影子,我有我的想法,我有我的人生......我太傻了,我一直以爲是在爲別人而活,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在爲我自己而活,只是活得不夠精彩而已......”
隨後,老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竟一會開始笑,一會開始哭,要是牛凡不知曉原委,一定會以爲老者有了魔怔,從老者的面容上,牛凡可以看出,老者很開心,那眼中的神采也越來越明亮,生機盎然。
直到,老者似乎想到了什麼更開心的事時,他起身向着牛凡一拜道:
“多謝道友點化之恩。”
牛凡回了一禮後,老者擡頭看向大殿頂端,似能穿透虛空,看向天外。
“老夫虛度了太久光陰,不過能遇到道友,卻又是老夫的造化。”
老者微微一頓,看了牛凡一眼,目中頗有深意,再次擡頭看天。
“是時候去外面看看了,那些看過的還想再看一遍,那些沒看過的更要去看,老夫的路在前方。”
牛凡被老者那一眼盯的很不自在,尤其是在聽到老者最後一句話語時,牛凡覺得頗爲尷尬,但還是乾咳一聲說道:“前輩高見。”
“道友,老夫該走了,老夫......去前方等你。”
老者最後說完一句,只見他大袖一甩,邁步向前。
那韻律,讓牛凡瞳孔猛地一縮,時間彷彿被人靜止,萬物也如同虛無,而那老者似乎是踏着河流而去,穿越了規則。
這還是牛凡首次,見到這樣的強者,也見識了何爲真正的神通。
被震撼的不輕,他雖知道老者不凡,但沒見過這種場景,無法想象。
“高......人......”牛凡後背都被冷汗浸溼了,要是老者先露這麼一手,打死牛凡也不會輕易胡言亂語。
但牛凡也就那麼一瞬被驚到了,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更重要的事。
“糟了......診金。”
“診金忘記要了。”
“診金啊!”
牛凡幾乎要喊破嗓子......
牛凡覺得虧了,他忘記要些好處了,似乎連對方的名諱都忘記問,真正做到了做好事不留名,不留欠債人的名。在他看來,什麼一拜兩拜都是虛的,還是好處最實在。
略微有些懊惱,牛凡認爲先前演的有些過了,他暗暗記住此刻的教訓。
“下次......下次一定要先談好價錢後辦事,就算是回答問題也一樣要收費,像這種需要演一演的要加價。”
老者走後,四周瞬間變得寂靜下來,牛凡看着那幅黑龍畫像,倒不急着收走,對於那讓他討厭的龍烈交代之事,牛凡很自覺地放到了最末位,而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感悟他識海內的兩枚傳承印記。
“三十卷道之傳承,雖是基礎卷,用一枚印記便能承載,若是換成玉簡,不知需要多少。”
“且接受傳承之人並無不適之感,這種傳承手段似乎不凡,值得研究一番。”
牛凡心中暗自讚歎,回想起幼時背書的情形,他在想,若是當時有這種方法,不知要省多少事。
他微微搖頭,往事一去不返,但印記還是值得研究的,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這種傳承,想弄明白原理。
牛凡小心地分出一縷神識,去觸碰他識海內左邊那枚代表三十卷基礎道之傳承的印記,想要裡裡外外將那枚印記上的圖案以及文字的結構剖析個清楚。
那枚印記是由無主的神識構成,編織複雜,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組在一起便可承載記憶。
然而,就在牛凡將神識靠近那枚印記的瞬間,他的面色卻是猛地一變,腦海也是嗡嗡作響,劇痛不止,無數的畫面碎片如同潮水般向他的識海內傾泄。
這種傳承方式和他先前認爲的不一樣,不是柔和,而是暴力,只有在真正學習時才能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