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個阿懶真的沒叫錯,孟勞從來都是天矇矇亮就起來挑水劈柴,忙得腳不沾地,哪裡見過能睡到日上三竿的人,氣得臉色鐵青,把他扛出來扔在躺椅上,隨手把帕子打溼,捉過他的臉狠狠擦了下去。

孟拿慘叫連連,他雖然清楚這蠻子的示好方式與衆不同,對象是自己的話,這滋味實在不好受,昨天被他那樣狠狠拍了一記,整張臉還在火辣辣地疼,更別提身上頭上磕碰到的地方了,孟勞突然停了手,摸摸他臉上奼紫嫣紅的顏色,悶悶說了句,“你這是怎麼回事?”

孟拿翻了翻白眼,奪過他手裡的帕子艱難地爬起來,搖搖晃晃走到水缸旁,對着水面一照,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裡面什麼時候出來一個豬頭!

洗漱好,孟拿實在疼得受不住,癱倒在躺椅上檢查傷勢,腿上三處淤青,手腕上一圈,肩膀似被人拆了下來,連擡手都疼,臉上更是全無感覺,因爲已疼得麻木,這偷懶的代價也太大了,他不禁哀嚎起來。

“你在叫什麼?”方丈推開虛掩的柴扉進來,笑吟吟道。

那笑容在看到孟拿的慘狀後立刻消失,方丈大吼一聲,“孟勞,你這個兔崽子,你幹了什麼好事!”

孟勞端着碗麪出來,滿臉尷尬,低着頭把面送到孟拿面前,訥訥地竟不知如何開口。

孟拿聞到香味,眼巴巴地盯住他手裡的碗,孟勞就勢一蹲,準備把面送到他手裡,看到他手腕上的淤青,臨時改變主意,夾了一筷子送到他嘴邊,怯生生地迎向他的目光。

孟拿愣了片刻,立刻嘴巴大張,吃得稀里嘩啦,山中寒氣重,孟勞放了許多蔥花和辣椒,他吃得鼻涕眼淚直流,卻覺得渾身都舒服起來,方丈先是目瞪口呆,最後終於捻着須微笑起來。

一碗麪很快見底,方丈笑道:“孟勞,你去禪院把我的棋盤和茶具拿來,我和孟夫子切磋切磋。”

孟勞應了一聲,摸了摸腦袋,搬了個大樹墩進來給他坐,飛快地跑了出去。方丈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的盡頭,捻了捻長鬚,沉吟道:“孟拿,實在對不住你,孟勞天生神力,下手不知輕重,你如果不想住這裡,我爲你另外安排。”

孟拿摸摸手腕,嘴角一扯,笑得齜牙咧嘴。

方丈見他低頭不語,輕嘆道:“孟勞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他孃親寡婦生子,受盡衆人唾罵,他從小也跟着吃盡苦頭。他因此性格孤僻,不知如何跟人相處,難免會舉止不當。不過,他在這裡幫了我們不少忙,特別是書院裡所有學生都畏他如虎,沒人敢在書院調皮搗蛋。”

孟拿撲哧笑出聲來,那蠻子不說話時就是一臉煞氣,要不是自己昨天睡覺起來還糊塗着,只怕也會被他嚇得發抖,想起他眼中偶爾露出的靦腆和不知所措,他心頭微微一動,輕笑道:“方丈大師,您就不用再爲我費心,我以後就住這裡。再說,他做的菜實在好吃,我還真捨不得走。”

方丈似乎鬆了口氣,頷首笑道:“不光是做菜好吃,他本事還多着呢!他自小在寺裡學武,武藝超羣,十五歲時就打死一頭猛虎,救下兩個學生,十六歲就在書院裡當武術教習,一個人管着衆多學生還能應付自如,而且書院的重活幾乎是他一手包辦。”

他的表情,隱隱帶着驕傲,又似乎有一絲化不開的柔情,那是絕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得道高僧臉上的神情。

孟拿呆了呆,轉念又想,那蠻子命還真苦,又要打虎,又要當教習,還得做重活,不該叫孟勞,一輩子受累,不禁有些幸災樂禍,在心裡笑開了花。

孟勞跑得汗水淋淋回來,不但搬了茶具,連下棋的小桌都扛來了,他把桌子在桃樹下襬上,方丈神色一凜,怒喝道:“孟勞,你把孟夫子打成這樣,還不道歉!”

孟勞悚然一驚,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纔好,孟拿看着方丈凶神惡煞的樣子,突然醒悟過來,他演這場戲,左右不過是想自己能留下來,讓孟勞有人陪伴,他苦笑着拉了拉孟勞的衣袖,笑眯眯道:“算了,以後注意就是,我不要緊。”

孟勞渾身一震,憨笑着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臉,孟拿擰着眉頭瞪他一眼,無奈地微笑。方丈心頭一塊大石落地,開始擺弄棋子,笑容滿面道:“孟勞,你去泡壺茶來,我要跟孟夫子下棋。”

春日陽光正好,桃花隨風翻飛着飄落,一會工夫,孟拿已落了滿身嫣紅,他也懶得去管,任憑花瓣從衣上簌簌而落。孟勞泡了茶來,搬了個樹墩規規矩矩坐在旁邊看。

孟拿懶得動腦子,往往不經細想就落子,本來就棋藝平平,即使方丈有心相讓,他仍是破綻百出,兵敗如山倒。不但方丈連連假咳,提醒他注意,連孟勞也看不下去,眉頭緊蹙,躍躍欲試地想指點一二。

孟拿又下錯一子,落入方丈的重圍之中,眼看要全軍覆沒,孟勞忍不住嘆了口氣,方丈狠狠瞪他一眼,“觀棋不語!”他脖子一縮,反正不抱任何希望,乾脆來拍打懶人身上的花瓣。

他瞄準一朵花一巴掌拍下去,孟拿始料不及,猛地撲到棋盤上,棋子散落一地,他頭上立刻腫起一個大包。方丈氣得抄起笤帚要打,孟勞不閃不避,囁嚅道:“我只想給他拍掉花……”

孟拿哭笑不得,連忙攔在他面前,好說歹說才把方丈勸下,經他這麼一攪合,棋自然下不成了,方丈一刻都不願多呆,氣呼呼地回去了,孟拿長嘆一聲,捂着額頭往躺椅上一倒,眯着眼睛看向上方,透過那片熱鬧的桃紅,萬里碧空如洗,藍得讓人暗暗心驚,彷彿全部心神都被那藍色佔據,他長長吁了口氣,突然有種再世爲人的感覺。

“實在對不住!”孟勞拿着一個白色瓷瓶過來,蹲在他身邊想拽他起來,孟拿嚇得縮成一團,孟勞尷尬地笑着收手,把瓷瓶打開送到他面前。

聞到一股濃濃的藥草香味,孟拿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孟勞得到鼓勵,連忙蹲了下來,在他臉上手上細細塗抹,一會竟把整瓶用完。一陣透心的涼意從皮膚鑽入身體各個角落,孟拿手腳大開躺着,意識又漸漸模糊。

“真能睡,難怪叫阿懶!”孟勞嘟噥一聲,溫暖的陽光從樹底花間一直傳遞到心頭,他低聲笑着,把鑽進來湊熱鬧的大虎小虎轟走,輕手輕腳關上柴扉,又開始今天早晨的工作——爲他改做衣服。

他竟然真的願意留下來,還爲他攔下方丈的笤帚,一想到這些,他就禁不住心花朵朵,連平時最不喜歡做的針線活都做得有滋有味。母親從來對他不聞不問,他很小就得自己打點一切,姐姐嫁得遠遠的,再也不肯回來,母親積鬱成疾,一年後就撒手而去,要不是方丈把他帶到寺裡,教他讀書習武,他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說不定早就成了猛獸的一頓大餐。

除了方丈,他是第二個對他好的人,有了這個漂亮的男人,以後的日子肯定多姿多彩,他越想越得意,學着他的樣子眯縫着眼睛看向蒼穹,透過那片嬌媚的粉紅,天藍得讓人心頭髮緊。

“放過我吧……”從孟拿口中逸出低低的聲音,孟勞連忙湊過去,發現他仍然未醒,額頭起了層薄汗,眉頭糾結,臉色愈顯蒼白,他猶豫着,一點一點把手挨近他的額頭,生怕鹵莽的自己又傷害他,剛擦了兩下,孟拿微微睜開眼睛,下意識地粲然一笑,又去和周公好一場廝殺。

“懶豬!”孟勞又好氣又好笑,把最後幾針縫完,開始準備晚上的大餐。

孟拿怔怔看着天邊的如血殘陽,前塵往事全涌了上來,頓時心如刀絞,不知不覺地挪動腳步,走出小院,沿着一條長滿青苔的青石路徑慢慢往上走。書院規劃得非常好,從他住的地方到山頂,房屋兩兩一排,整齊劃一,大小布局大致相同,都是白牆青瓦,竹林綠樹環繞,牆頭還有一抹豔麗的桃紅翹首相望。

夫子和學生已到了大半,從房屋上空飄出炊煙縷縷,散落在山林間,彷彿瑤池勝景重現。他有些乏了,坐到路邊一個樹墩上喘氣,大虎小虎追着兩隻雞斜裡衝出來,一看到他,做賊心虛般示威兩聲,撲了上來,在他身上嗅來嗅去,圍着他搖頭擺尾地打轉。

他呵呵直笑,後面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兩隻死狗,把我的雞追到哪裡去了,下次別讓我見着你們!”

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個眉清目秀的十五六歲少年,兩人打了個照面,少年愣了片刻,嘿嘿笑道:“你是新來的吧,我叫樂樂,是跟我家少爺一起來的,你要不要到屋子裡坐坐,我正在做飯,你正好可以跟我家少爺聊聊。”

遠遠看去,第一間的屋頂上空炊煙正濃,孟拿暗暗吞着口水,搖頭笑道:“不用了,謝謝,我們正在做飯。”

“樂樂,你到底是追雞還是想偷懶,飯都糊了!”從院子裡傳來一聲大喊,樂樂脖子一縮,逃也似地跑了。孟拿目送着他剛進門,一個臉色不鬱的錦衣少年踱了出來,在他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一番,終於冷冷開口,“你是什麼人?”

孟拿笑而不答,慢騰騰起身往回走,大虎小虎嗖地竄到他前面幾步,回頭吐着舌頭等他。少年目光如刀,似乎要在他背上戳出個窟窿來,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孟拿剛走到屋前,柴門轟地一聲被人推開,孟勞急匆匆衝了出來,對他大吼,“你出去怎麼不說一聲,山裡到處都是毒蟲猛獸,你要碰上怎麼辦!”

孟拿只覺得耳朵嗡嗡直響,爲避免還沒死就成了聾子,他擺出最燦爛的笑容,過去拉住他,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孟勞立刻偃旗息鼓,壓底了聲音問道:“你剛纔去哪裡了?”

孟拿伸手一指,“才走到那個樹墩就回來了。對了,書院怎麼全是這種小屋子,學堂在哪裡?”

孟勞學着他的樣子伸手一指,“學堂建在後山,翻過山頂就是,我們這間離學堂最遠。”

看着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山頂,孟拿腿一軟,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按照方丈的吩咐,第二天孟拿應該熟悉書院環境並準備授課,孟勞接到這個重大任務,興致勃勃,起牀時叫了一次,孟拿應了一聲,開始做飯時他見那懶人還沒動靜,只好忍氣吞聲又叫了一次,孟拿又含糊着應了一聲,等他把飯菜做好,孟拿還縮在被子裡,眼看太陽已掛在屋檐,按他這種懶法,別說教學生,要是他不在,只怕他連大廚房的鍋巴都撈不着,早晚得餓死。孟勞怒氣沖天,揪着他的頭髮就把他拖下牀,直接拖到水缸邊,手一揚,把他扔了進去。

孟拿這回終於清醒,趴在缸沿連連咳着,渾身凍得直抖,孟勞把他拎出來,他又氣又恨,一巴掌甩去,大喝道:“你怎麼不淹死我算了,省得我活着受罪!”

孟勞生生捱了他一巴掌,眉頭緊蹙,拽着他胳臂把他扔到躺椅上,把他的溼衣服扒下來,爲他擦乾頭髮和身體,又一件件爲他套上衣服,甕聲甕氣道:“書院規矩很嚴,學生早上都要練武,夫子更要以身作則,沒有好的身體,說什麼都是白搭!”

孟拿掙扎着爬起來,踉踉蹌蹌往外走,慘笑道:“我不當夫子了,省得壞了你們的規矩!”

孟勞一把揪住他溼漉漉的長髮,喝道:“不準走!”

孟拿突然回頭,撲上來把他的手拉向自己脖子,嘶吼道:“你殺了我,反正我活不長了,你反正力氣大,隨便一掐我就不用受罪了……”

那雙狹長的眼睛裡,除了汩汩如泉的淚,更多的是壓抑的痛苦和絕望,孟勞幾乎停住呼吸,雙手一緊,把他抱在懷裡,笨拙地輕拍着他的背,喃喃道:“不哭,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都對你好!”

孟拿揪着他的前襟,哭得撕心裂肺。

母親死後的這幾年,不管受到怎樣的屈辱,不管經過怎樣的背叛和打擊,他都咬着牙把淚憋了回去,只有這一次,這唯一也是最後的一次,那洶涌的痛排山倒海而來,他只想在這個溫暖寬厚的胸膛,把所有放開,把所有放棄。

雖然他不夠溫柔,但不會把毒牙藏在笑容背後,他的生命既已到了盡頭,能遇到一個這樣純淨如嬰兒的人,何嘗不是他的福氣。

孟勞後悔不迭,好不容易他肯留下來,自己還沒開始就搞砸了,他脾氣這麼好,昨天被整得淤痕累累都只是一笑置之,他怎麼能一錯再錯呢!

孟拿哭得累了,索性趴在他胸膛打起盹來,孟勞這回脾氣全沒了,老老實實地等他睡着,把他放在躺椅上,輕輕擦乾他臉上的淚痕,把躺椅搬到陽光下。

叫他起牀還是失敗,孟勞抓了抓頭,出去砍了幾根粗粗的竹子,砍斷破成一條一縷,細細編了把椅子,椅背編成揹簍的形狀,又編了根長長的藤條作爲綁腰之用。

椅子做好,他得意地笑了笑,把孟拿抱到椅子上繫好,帶上幾個包子,把他往背上一背就出門了。

大虎小虎遠遠看到他,興奮地撲了上來,看到後面的孟拿,衝他叫了兩聲,追着他上蹦下跳,孟拿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覺得身體如在雲端漂浮,而大虎小虎長長的紅舌頭上下晃動,着實恐怖,還當自己到了地府,當即嚇得魂魄出竅,慘嚎一聲,掙扎起來。

孟勞把椅子放了下來,摸摸他的頭,嘿嘿笑道:“你先坐着,我揹你上去!”

孟拿這纔回過神來,頓時哭笑不得,摸着嶄新的椅子,心裡酸酸脹脹,不知如何開口。孟勞從椅子掛着的袋子裡掏出兩個包子塞到他手裡,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把藤條繫好,孟拿低頭一看,發現他手上的幾道血口,心頭一疼,猛地抓住他的手,細細撫摸着,低聲道:“回去上點藥吧!”

他的手雖然冰涼,卻奇蹟般把恐怖的熱度傳到他的全身,孟勞全身火燒火燎,又不敢把熱力的根源摔開,結結巴巴道:“不用……我習慣了……”

孟拿微微擡頭,瞥見他僵硬的姿勢和耳根可疑的紅,心頭的陰霾頓時煙消雲散,雙眼一眯,露出一個惑人心神的笑容,低喃道:“聽說口水可以解毒……”

話沒說完,他已舔了下去。

孟勞悶頭把他背好,一擡頭,彷彿全身的血都衝到頭頂,黝黑的臉泛着微微的紅。

天空的蔚藍一如往昔,卻有了不同的蘊涵,恍惚中,他不知道如何到的山頂,不知道如何進的學堂,更不知道迎面而來,又愕然閃避的人們到底是誰。

孟拿笑容燦爛,高高在上地對人們一一作揖,至於衆人臉上的奇怪表情,他選擇自動忽視。

他知道,孟勞面相兇惡,其實心地善良,勤懇老實,書院裡人人畏他如虎,惟恐避之而不及,方丈只當有他在就能起震懾作用,卻從未曾想到,他只是一個孤單的孩子,需要衆人的笑容,更需要友情的溫暖。

他在心中長長嘆息,暗自有了決定。

他渾渾噩噩過了這麼多年,眼看生命到了盡頭,也該爲別人做些什麼。也許,他會記得他的好,清明的時候,在他墳前燒了些香燭紙錢,讓他在冥府的生活有個保障,不至於還得靠騙吃騙喝過日子。

孟拿心酸難耐,下意識地回頭,輕輕揉着他的發,孟勞渾身一震,只覺得每塊肌肉都僵硬起來,卻沒有說什麼,在衆目睽睽下穿過書院綠樹成蔭的土坪,徑直走向學齋。

書院面積很大,幾乎遍佈整個後山,除了講堂、學齋,藏書樓、校經堂、文廟等主體,還有專門的武術練習場,由孟勞爲首,帶領懸空寺的僧人在此教授武藝。

翡翠王朝科舉制度已近完善,以分科考試甄選人才,學生按照特長,分科報考,分秀才、明經、開元禮、三傳、史科、進士、童子科和明法、算學、書學等,還開了武舉,以從平民中徵召軍事人才。書院招的都是十四到十九歲的學生,稟承因材施教的原則,把學生按程度或年紀分成不同的班,既進行全面性的知識修養的培養訓練,又針對學生的特點,由他們主動提出或者由山長、堂長、夫子等推薦觀察推薦課程。方丈和山長呂鴻蒙推崇自由的嚴謹中帶適度自由的氣氛,不主張死讀書,因此書院歷來的學生都是文武全才,深得朝廷重視,皇上玉奇硃筆一批,把懸空山周圍百里的田地都劃歸書院和懸空寺所有。

學齋堂上,鬚髮皆白的山長呂鴻蒙正在正廳和一個錦衣少年說話,孟拿瞥見他謙恭的神態,心頭一緊,暗暗把所有認識的皇親國戚高官之子都梳理一遍,卻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這錦衣貴氣少年的身份,乾脆把臉皮撐厚,笑吟吟迎了上去,長揖到底,“孟拿拜見山長!”

呂鴻蒙見有人打擾,頗爲不快,待正眼一看,不由得霍地起身迎來,笑容可掬道:“原來是孟夫子,幸會幸會!”

他正要伸手去拉,孟勞不知爲何有些惱了,把孟拿拉了回來。呂鴻蒙尷尬不已,斜眼看着他的黑臉,蹙眉道:“孟勞,聽說孟夫子和你同屋,你可要好生照看,下手別不知輕重!”

孟拿嘿嘿笑道:“多謝山長關心,也多謝書院如此安排,他對我照顧有加,孟拿深爲感動,一定盡心盡力爲書院效勞!”

呂鴻蒙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兩人,孟勞被他誇獎,不覺喜上眉梢,下意識攬住他肩膀,孟拿又好氣又好笑,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啞了不成!”

孟勞滿頭霧水,眼睛瞪得圓圓的看着他,孟拿沒了脾氣,按住他的後頸,把他身子壓了下去。

孟勞恍然大悟,連連鞠躬,“孟勞一定把他照看好!”

呂鴻蒙目瞪口呆,突然哈哈大笑,“你們兩個還真是絕配,孟夫子,孟勞還請你多費心!”

孟拿但笑不語,把還在鞠躬的他拽了回來。

目送着孟勞護犢般把孟拿帶走,呂鴻蒙笑容盡斂,嘆息連連,一直冷眼看着的錦衣少年冷哼一聲,“那人怎麼能做夫子,我看書院是實在請不到人了吧!”

呂鴻蒙搖頭道:“非也非也,言公子可知三年前名動天下的懶神仙?”

錦衣少年收斂了倨傲之色,神情有些激動,“你是說畫百米卷軸《太平圖》的那個懶神仙?”

呂鴻蒙輕嘆道:“呂某也是剛從方丈那裡得知,懶神仙家道中落,命運多舛,自《太平圖》畫成之後顛沛流離,沉寂至今,若能在懸空書院一展才能,也不枉方丈一片苦心!”

錦衣少年沉吟道:“若有玉言幫忙的地方,請儘管開口!”

呂鴻蒙目光微微閃動,長揖到底,肅然道:“多謝小皇子!”

第六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七章第二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一章第七章第五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九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七章第九章第六章第五章第九章第八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十章第一章第五章第四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十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四章第六章第六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七章第六章第一章第八章第一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五章第九章第九章第九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六章第三章第二章第四章第十章第一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一章第三章第一章第九章第四章
第六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七章第二章第四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一章第七章第五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九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三章第七章第九章第六章第五章第九章第八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十章第一章第五章第四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十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四章第六章第六章第三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七章第六章第一章第八章第一章第五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五章第九章第九章第九章第七章第七章第十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十章第六章第六章第三章第二章第四章第十章第一章第三章第六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九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二章第一章第三章第一章第九章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