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1章 到底有沒有機會？
他的莊內有人作亂，恰好薛大將軍又在這裡，現成的助力爲何不借？
兩人奔過花園，身後匯聚的人手越來越多。
薛宗武忽然停下腳步，往園中看去。
正好一陣風吹過，園子裡幾盞風燈明暗搖曳，有些莫名的淒涼。
齊雲嵊也收住腳步，側耳傾聽，但他只聽見了呼呼風聲：
“怎麼？”
“沒什麼。”薛宗武收回目光。
衝過老榆樹時，他忽然心頭微悸，像是有什麼不祥之物靠近。
但是當他凝神四顧，什麼也未發現。
這種感覺稍縱即逝，薛宗武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知道危險靠近，卻不曉得來自哪裡。
……
万俟豐和王福寶杵在賀靈川客房前，像一對兒門神。
王福寶偶爾走動兩步，會看見對廊的範霜門口也有宮衛。畢竟客棧傍晚纔出現大規模盜搶事件，趙統領也加強了貴賓的安保。
但這宮衛搬了把椅子，坐得很鬆弛，眼皮也半耷拉下來。
晚上太安靜了，又有雨聲催眠，任誰幹坐着無所事事都得犯困。
王福寶卻對万俟豐低聲道：“你不用把好活兒都派給我。”
守在主公房門前看似無聊，相比万俟良被指派去潮溼的窗下，其實已算是美差。那裡長草悽悽、蛇蟲出沒，但主公晚些要從那裡回來，必須安排專人放哨接應。
蹲那兒幾個時辰，万俟良一定不太舒服。
王福寶明白，万俟豐做此安排，一是爲了避嫌，二是爲免自己不滿。
万俟豐笑了：“行，下次輪到你。”
屋內空無一人，主公今晚外出行動，需要他們打掩護，因此仰善人要實時打起精神。
夜色深沉，天地之間只剩風雨之聲。
三人守着一個空屋，想着主公的芒洲計劃是不是順利進行。
就在這時，万俟豐突然擡頭，王福寶也往前兩步，伸首看向長廊對面的木門。
那是範霜的客房。
吱呀，房門從內打開，範霜出來了。
他平時注意儀容，此刻卻髮髻半散、滿面潮紅，走路都打飄。
守在門口的宮衛趕緊站起來道：“範大人，你醒……”
範霜卻沒理他，一眼瞥到門廓對面，就往這裡走來。“賀兄，賀兄！”
万俟豐和王福寶互視一眼，後者佇立不動，前者上前攔截：“範大人，我們主公已經睡下。”
聽他這麼說，範霜反而提高音量：“賀兄！賀驍！快起來，我們再幹幾杯！”
万俟豐臉色微變。
任他這麼鬧騰下去還得了？主公一直不出現，就會被人懷疑。
但範霜怎說也是爻國使節，他也不能一個手刀將其打暈。
邊上的宮衛也阻攔：“範大人，您醉了……”
聽到“醉”這個字，範霜大怒，一聲大吼：“誰醉，你說誰醉？拿酒來，我還能喝！”
他的音量都蓋過雷雨聲，万俟豐趕緊上前扶住他：“範大人，主公馬上就來！酒都放在那屋了，您先過去等着！”
“賀驍……”範霜平時從不直呼賀靈川大名，現在百無禁忌。
“賀驍馬上就到，馬上就跟你吃酒去。”這麼哄一鬨，範霜也不往前衝了，任万俟豐和宮衛扶着往自己屋裡去。
進了屋，在牀榻坐下，範霜努力睜着眼問：“酒呢，賀驍呢？我有話跟他說！”
“酒來了。”万俟豐從儲物戒拿出自己的酒水，塞進他手裡，“您先喝着，主……賀驍馬上就來。”
範霜接過，咕嘟咕嘟灌了幾口，忽然直挺挺往後一倒。
兩人都嚇一大跳，趕緊探他鼻息。
還好，呼吸粗重有力，原來是又睡過去了。
万俟豐和宮衛退出客房，替他帶上了門，重返自己崗位。
王福寶還站在這裡，動都沒動。
“阿良。”藉着雨聲，万俟豐通過眼球蜘蛛問万俟良，“你那裡沒有狀況罷？”
可別是他自己被調虎離山了。
“一切正常。”万俟良平穩回覆，“我剛在這裡走過一圈，沒人靠近，也沒東西私入門戶。”
他通過眼球蜘蛛聽到賀靈川客房前的喧鬧，當即警惕起來，把周圍都檢查一遍。
万俟豐的注意力被引開，他就得補位。
沒有異常，甚至沒有小生物鑽進主公的窗縫。
万俟豐輕籲一口氣。
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主公帶出來的這批小子們，也越來越得力、越來越主動了。
王福寶也聽到了，擡眼望了望檐下的雨簾。
雨天蹲野地，一定不舒服。万俟良卻始終警覺，沒有絲毫懈怠。
他也要提起專注，不能被万俟良比下去。
……
小桃山莊西邊，矮樹林。
蝸蟾靜靜趴在這裡，僞裝成一塊巨石。董銳就躲在它的殼子裡，一邊喝酒一邊拍它：“不許偷吃！”
如今的蝸蟾已經不是靈虛城裡的半成品了，它的食譜擴展很廣。
被主人這麼一拍，蝸蟾的觸角都縮了回來，不敢再偷吃地上的嫩草葉子。
然而下一秒，董銳驚得一把坐直：“臥槽？”
山莊之中的爆炸震耳欲聾，當然也傳到他這裡來。甚至蝸蟾還能感受到地表的震顫。
不管是誰幹的，這一下威力不賴啊。
接着，董銳就通過眼球蜘蛛，察覺到賀靈川的麻煩。
“喂，還接着幹麼？”他急問賀靈川，“要不要撤退？”
……
薛宗武目光掃視園林時，賀靈川也正好閉眼。這位薛將軍名不虛傳，靈覺異常敏銳，賀靈川不過是暗中盯他兩眼，他就有所察覺。
賀靈川懷中的攝魂鏡破口大罵：
“我勒個去！什麼蠢貨會搞爆炸哦！”
直到爆炸之前，主人的計劃明明進行得很完美：
給齊雲嵊和薛宗武送去問題賬本，誘使他們單獨對話，減少薛宗武身邊的閒雜人等。
賀靈川披着博山君之皮翻進齊府；
找到俞二管家，用心影相傳之術，把他變作言行都被賀靈川支配的傀儡，然後再用他引開齊雲嵊。
到了這一步，薛宗武很可能單獨留在養心廳。
而這時就是賀靈川出手的大好機會！
鏡子痛心疾首：
主人每一步都成功了。齊雲嵊正要離開，薛宗武很快就要獨處，賀靈川正要翻過園子、潛入養心廳，完成一次迅雷般的擊殺！
偏在這時，小桃山莊爆炸了！
看着升空的滾滾濃煙，鏡子也覺得眼前一黑。
齊雲嵊飛也似地跑回來，師徒倆又匯作一處，賀靈川前功盡棄！
這還能有出手的機會嗎？
它變着花樣罵完了暗中搞爆炸的蠢賊，才問賀靈川：“現在怎辦？要收手麼？”
正巧，董銳也通過眼球蜘蛛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事發突然，賀靈川是要走呢，還是要留？
計劃被中途打亂，現在不僅是薛宗武，連齊雲嵊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當場放棄、立刻撤退吧？
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
電光石火間，賀靈川腦海裡也閃過幾十個念頭，反覆權衡。
他沒猶豫多久，就默唸道：“繼續！”
“繼續？”鏡子和董銳一起叫道，“這還怎麼繼續？”
強殺？
“換個思路，其實渾水摸魚也是好辦法。”賀靈川悄悄翻牆，跟住齊、薛二人。
他不敢靠近，這兩人都太敏銳。
“山莊爆炸，說明還有一路人馬潛了進來。齊薛二人的目標是他們，我就跟着隨機應變罷。”
計劃沒有變化快，他的計劃果然回回都有意外，從不落空。
“這也太危險了！”鏡子不安，“他們人越來越多了！薛宗武那二百精兵，很快也會衝進來。”
主人原本打算單獨隔開薛宗武，這下子好了，隔了個寂寞！
“一刻鐘！”賀靈川給了個時限，小桃山莊很大，薛宗武的精兵從歇馬亭趕到他身邊，至少也得一刻鐘時間，“一刻鐘內不能得手，我們就撤！”
他這趟芒洲之行，時間緊任務重，殺完人還得在有限時間內趕回去找範霜。
董銳更是道：“就算芒洲刺殺不成，你不還有最後一個備用地點嗎？”
“讓黑甲軍出現在天水城、刺殺爻國名將，這風險比在芒洲大兩倍不止。”賀靈川正色道，“今日這一局，無論如何也要再爭取下。”
他慣會審時度勢，雖然意外橫生，但他在短短几息內重新評估形勢，反倒覺得未必沒有機會。
董銳問道：“機會在哪兒？”
“人手不夠。”
“哈？”這山莊裡烏泱烏泱全是人。
“最近賓客盈門，齊府一定加強了安保，但要應付眼下這種突發，恐怕人手遠遠不足。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齊雲嵊是山莊的主人，又想抓捕鬧事的嫌疑人，又要安撫莊內貴賓，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他不可能不借用薛宗武的力量。”賀靈川分析，“反過來也一樣，薛宗武乃是戍邊大員、王廷重將，還是齊雲嵊的女婿，這種時候不可能一直縮在齊雲嵊身後。所以，他們馬上就會有分工！”
這兩人都能獨當一面。
“還有——”他的聲音細若蚊蚋，“引發爆炸那些人，費力氣搞出這麼大動靜，不可能只讓目標聽個響聲就拉倒。他們一定還有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