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來。”閆懷文輕聲呼喚。
閆玉靠過去，用小胖胳膊環住大伯。
感受着大伯的雙手輕柔的在她頭頂一下一下的捋着。
“莫怕，大伯在。”
濃濃的安全感包裹着她，閆玉的心隨着大伯的手一下一下安定下來。
“小二做得已經夠好了，不能再好，大伯，深感欣慰。”閆懷文的聲音彷彿能撫平一切般，溫柔又富有神奇的力量。
“你只是帶領他們一道護衛親人，選擇從軍入伍，並非由你左右，他們追隨你，聽你號令，與敵廝殺，捨生忘死，是認同，是信任，是因你們有共同的目標和信念！”
閆懷文的目光悠然深遠，聲音如被吹皺的春水，推開層層波瀾。
“記住他們，所有爲之付之生命的同袍，堅定甚至執拗的走下去！”
“這世上本就崎嶇沒有坦途，你要掃平這世間一切不平。”閆懷文停頓片刻，用盡胸中所有溫柔，低語呢喃：“就不能畏懼死亡，要記住，他們沒有消散，他們在給你力量！”
“大伯，我沒哭，我忍回去了。”閆玉埋着圓圓的小腦袋，悶聲說道。
“嗯，咱家小二，很是堅強。”
閆懷文的聲音像一縷春風，暖融融的吹進閆玉心裡。
這份溫暖使人放鬆，讓人眷戀。
雙眼合閉。
小鼻子無意識的動了動。
大伯身上，有和爹相似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
想到她爹，閆玉心中難免生出點點怨念。
都走了多久了，咋就不知道讓九霄往回送封信呢！
良久。
閆懷文感受到小侄女的蓮藕一般的雙臂慢慢鬆開。
長舒了一口氣。
想要動動身子，聽着均勻的呼吸伴隨着規律的微鼾聲，又忍住了。
直到確認小二睡熟，才輕輕扶着孩子的頭，慢慢調整姿勢，將她放下。
閆懷文坐在邊上，靜靜看着小二熟睡的臉。
眉眼安寧，滿是稚氣。
不似白日，活潑好動，神采飛揚。
火燭發出一聲輕響。
閆懷文收回久久不曾移開的目光，落在燈臺之上。
舉剪，鉗斷燃芯。
抖動的火光，再次平靜下來。
“當剪則剪，當斷……”語氣溫和的男子眸中閃過鋒鋩，“則，斷！”
……
“阿嚏！”
閆老二抹了抹鼻子，嘴裡念念咕咕。
“這一準是咱家小二想我了。”
“東翁，不若使人回去送信，給家中報個平安。”康寅禮笑着建議道。
小二想沒想爹尚未可知，可他家東翁，是真真切切的想家了。
將家裡人唸叨個遍。
“不中不中，纔出來幾日啊，就急吼吼的往家去信，讓人知道笑話。”閆老二壓低聲音，往四周尋摸一圈，見沒人注意，才又小聲道：“王爺霸佔着九霄，白天晚上的不撒手，稀罕得夠嗆，我也不是沒要過，可王爺說了，不能半路放回去，得到了京城，讓九霄記住地方，才能往家飛，你說說，咱家自己的鷹，能不能記住道我還能不知道麼，可是吧，我稍微多分辨兩句，王爺身邊的人就朝我立眼睛，嘿！說句不好聽的，王爺這是強搶民鷹……”
“東翁！”康寅禮嗷一聲，也不管誰是主誰是從了，一嗓子就給閆老二的話蓋了過去。
“慎言哪東翁！”他這汗眼見都下來了。
“我知道知道，這不是就咱倆麼，我還這麼小聲。”閆老二臉上一副我懂的模樣，又靠近少許，幾乎要貼着康大的耳朵說話。
“康大你說，還有幾天能到京城？”閆老二不知問了多少遍，再次問了出來。
“按咱們的腳程，旬日內，該是到了。”康寅禮不加思索，實在是閆老二這些時日問得太頻繁了。
閆老二拍拍胸口，極其小心的又往四周巡視一圈，鄭重道：“晚上我去找人嘮嘮，最好能再快些，臨出發前大哥千叮萬囑，這信，一定要儘快送出去，還得隱蔽，我對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康大你好歹在那住過一段時間，打聽地方，啥時候方便去，從哪條道走隱蔽，你多謀劃謀劃，可別給我哥的大事耽擱了。”
“東翁放心。”康寅禮鄭而重之。
急促的馬蹄聲從後方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接一聲的：“虎踞戰報！”
閆老二的眼睛一下瞪圓，顧不得形象，撒丫子就往英王的座駕跑。
“我看看去！”
康寅禮想叮囑東翁慢些小心腳下的話嚥了回去。
就見閆老二一手扯着袍角，一手推避着路上擋路的人，腳下像長了眼睛似的，左右騰挪，躲避着沿途絆腳的石頭等物。
靈活得儼然有小二的影子。
“勞煩通稟。”閆老二一邊喘氣一邊客氣的說道：“屬下閆懷安有要事求見王爺。”
他故意伸長脖子大聲喊，而後眼巴巴的盯着，一錯不錯。
親衛也是無奈，這位還用他們傳話？這嗓門王爺只要不聾就沒有聽不見的。
親衛磨蹭了會，果然，還不等他動作，就有王爺身邊的內侍出來傳話。
“閆副千總，王爺有請。”
“誒誒！”閆懷文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甚是熟絡的與人搭話：“小公公眼生啊，早幾日咋沒見？吃飯了沒？沒吃？我這正好有幾個酥餅，裡頭加了飴糖，甜的很，小公公先墊吧一口，自家做的，手藝粗糙，小公公別嫌棄。”
“哎呦，閆副千總說哪裡話，出來這許多時日，您還放的這麼好，怎好意思……”
“拿着拿着，不是啥好東西，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才顯着它了，等到了京城，啥好吃的沒有。”
閆老二將包好的酥餅塞過去，順便絲滑的從下頭遞了一串銅板。
“就着茶吃，省得口乾。”
小公公的身形微頓，愈發語氣柔和：“謝您惦着，小的姓岳，單名一個貴字，大人喚我小貴子便是。”
閆老二心說，小櫃子都有了，小桌子應該不遠了吧。
他正色道：“小貴子，我記住了。”
“大人請。”小貴子一俯身，酥餅的小包和銅板瞬間都揣進懷裡，手上空空，做引路狀。
“懷安，就知道你要來。”英王見人進來，揚了揚手上的戰報，面上帶笑，聲音爽朗：“快來看看，咱們小二打了勝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