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的手機突然響了，以爲是誰給自己發來了新年祝福的他剛拿起手機就疑惑了起來。
這是一個陌生號碼。
接通之後，路德連“喂”了幾聲，那邊都沒有聲音傳來，就在他想要掛機的時候，略帶滄桑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路德呆滯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還沉迷在對戰當中的其他人，藉口接個電話，起身離開。
臨走前在道館前臺拿了一大包麪包，放在一邊的樹果籃子，他抓了大把，放進去袋子裡。
離開道館後，順着有些昏暗的巷子一直走到大街上，在一根燈柱下，灰石疲憊地坐在地上，看着從巷子裡走出來的路德，他努力地爬了起來。
“新年快樂，路德。”
路德心裡五味雜陳，自己的第一聲新年祝福竟然來自這個垂垂老矣老人拜的早年。
看到路德有些遲疑，灰石說道：“借我手機打電話那個路人已經離開了，這個時間點，雪又這麼大，他肯定趕着回家了。”
街道上空無一人，還有三個小時就要迎來新年之際，鎮子上的大多數人都縮在家裡準備跨年。
“我不是害怕被你牽連進去，我只是…哎，算了，你先吃點東西吧。”
找了個背風的地方，路德把自己帶出來的麪包和樹果遞給了灰石。
灰石撕咬麪包的樣子很是兇狠，兩口一個麪包就消失了，幾乎沒有怎麼咀嚼，大口地吞嚥。
他放出來的精靈樣子也好不到哪去，看到食物眼睛都有些發綠，邊吃着屬於自己的食物，一邊哀求地看着路德。
路德覺得心堵得慌，和灰石說了一聲，就到道館不遠處一個還在營業的便利店又買了一些食物回來。
拎着一袋食物的路德把包裝袋裡的東西分給精靈後，拿出一瓶水，遞給了在錘着胸口試圖把麪包嚥下去的灰石。
路德有很多話想說，想問，然而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不知道大雪落下，天氣寒冷的這段時間灰石是怎麼度過的，國際刑警和聯盟的追捕力度很大，他也沒有錢可以用，在野外就這麼遊蕩能活到今天已經是他實力強大了。
咬着麪包的灰石突然頓住了，眼淚忍不住地往外淌。
路德錯愕地看着灰石，一個六十九歲，剛毅了一輩子，大風大浪都見過的老爺子此刻更像是一個委屈的孩子。
無聲地流着眼淚，眼眶通紅的灰石看着身邊一直陪着自己，快要吃到撐死的精靈們，壓抑着聲音，說：“謝謝你還願意見我。”
路德很矛盾，按理來說，灰石一直在和國際刑警作對，而且連續破壞了國際刑警安全部的聯絡點，是徹頭徹尾的壞人。
可路德就是覺得奇怪，一個快要一隻腳踏進墳墓，倔強到爲了爭一口氣爬冰臥雪的老人，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報復國際刑警？
就因爲國際刑警讓他退休？
路德嘆了口氣：“我只是本能地覺得你不會是那種人。”
縮在角落裡，緊着衣服的灰石長嘆了一聲，把手裡的麪包袋子紮緊。
“以後不要靠本能做判斷，雖然我的確受了你的恩惠，可同樣的情況再出現，你怎麼確定他是敵是友。”
黑魯加只吃了個半飽，同樣是老年人的黑魯加並沒有多少食慾，緩解飢餓之後他就站了起來，使勁蹭了蹭路德的腿。
很久不見黑魯加，他身上的肌肉垮下去不少，這也和灰石這段時間沒法正常飼養他們有關。
一個精靈球被灰石丟到了路德手裡。
“黑魯加的精靈球。”說着灰石握緊了拳，“我很抱歉，讓你的黑魯加身體變得更差，而且對你的承諾我沒辦法完成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路德使勁擼了一把黑魯加的腦袋，然後把他收進了精靈球。
“爲什麼？”
灰石看着路德，沉默無言。
“回答我好嗎，到底爲什麼？”路德忍不住加大了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要發展到現在這樣？你對夾竹桃有意見，對國際刑警有意見可以去談啊，襲擊他們幹嘛？”
灰石低下了頭，許久才又擡了起來：“我不能和你說，你不該知道…這對你而言是一種保護。”
“屁話！你這是找不到藉口爲你的糊塗舉動辯解嗎？”
灰石眼神很平靜，線條凌厲的臉龐上沒有什麼感情色彩。
“明年我就七十歲了，到這個年頭，如果還有一件事是能讓我衝動的，那就是追捕那些對精靈實施惡性犯罪的人。”
“糊塗舉動？或許是吧，但是我有爲此付出代價的覺悟。”灰石冷硬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抹柔和的笑意，“你覺得我是爲什麼要當國際刑警？”
“五十八年前，因爲一些事情，地區的各個聯盟相繼出現了動盪。”
“在那混亂的一年半時間裡，因爲地區聯盟控制力下降，對精靈的盜獵，濫捕達到了巔峰。”
“我的哥哥，一個護林員，他飼養的四隻精靈被抓走，等到聯盟找到時候，已經變成了屍體。我哥哥知道這件事後整日渾渾噩噩，終日酗酒，終於有天，他消失了。”
灰石眼淚再次涌了出來：“很快我們找到了他，不過是一具屍體，他愧疚，他痛苦，他覺得是自己的錯，才讓自己的精靈都離開了自己，於是選擇了一條能讓自己輕鬆的路。”
“他和他的精靈爲了保護林區裡的精靈不受盜獵侵害廢寢忘食，吃住都在林區裡，遇到了入侵的盜獵者就示警，不知道多少次護住了林區裡的野生精靈。”
“他們，難道不該有個幸福的人生嗎？”
“路德，你信好人有好報嗎？”
路德一滯，他很想回答有，但是以前的經歷讓他沒法把那句話脫口而出。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遺骸，這是一句很冰冷的話，透着一股寒意，彷彿鼓勵人不去做善事。
獨善其身是一種生存本能，能幫就幫反而變得充滿了風險，這是時代的悲哀。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好人就該有好報，這纔是這個世界的真理。